恍惚中,秦缘圆听见耳畔有潺潺流水声,和坠湖时的魔音如出一辙。
她惊觉,自己竟置身湖水中,肆流的水液往眼耳口鼻涌入,几乎将呼吸褫夺,她没了力气,任由身体急速坠入无边深潭。
可这噩梦还未到尽头。
水底昏暗,不见天日,却有个骨头架子一般的中年男人,双目深陷,皮肤松弛,扯着淫\\\\邪的笑要将她往怀里拽。
她想要逃,但身上绵绵软软,一丝力气也没有,任由那人倒在她身上,山羊胡子刺在肌肤上,像被刀刃划开一般疼。
秦缘圆心中激愤恐慌,猛地往前一挣,突然睁开了眼。
她呼吸急促,昏昏茫茫地四顾。
窗外雨声淅沥,堂屋昏暗,窗外的竹影朦朦胧胧映了进来。
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药气,是个陌生的所在。
雪白的锦缎薄衾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泛起的珠光有些刺目,秦缘圆想起梦中的可怖情状,心中一股窒息的胀疼,双目热了热,抱着被子低声哭了起来。
“吱呀”一声,她噙着眼泪望去,水色朦胧,门前立着个高大巍峨的身影。
她擦了一把眼泪,才恍惚看清楚那人穿着银蓝色的袍子,通身光华如清辉流落,他冷着脸,凤眸乌浓轻挑,鼻骨挺拔,下颔锋利,似冷玉凿成的神像一般。
是玄迦。
他站在那里,好似梦中的魑魅魍魉,须臾间尽数退散。
秦缘圆鼻端越发酸涩,眼泪更是止不住,跌跌撞撞往玄迦身边奔去,他眉心一跳,紧张道:“小心——”
离开床榻那一瞬间,秦缘圆才发现自己脚下无一丝力气,软绵绵地往地面倒。
只是她未磕到冷硬的地面,却栽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鼻端皆是满怀清意的、糅杂着佛堂中的檀香,是一股若有似无,让她无比心安的气息。
秦缘圆这才恍惚意识到,她已落在玄迦的怀里,便颤巍巍地搂着他的脖子,泣不成声。
带着暖意的大手在她后背轻拍几下,秦缘圆更觉得委屈,泪落如珠,似乎要将现实的、梦中的、一切恐怖不安的情绪尽数发泄出来。
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气,然后下颌便被一双大手托了起来,轻轻的,指腹在她脸上柔柔地擦了几下:“不怕。”
秦缘圆吸了吸鼻子,余光扫到玄迦手腕上颤着一圈纱布,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出,口腔中丝丝缕缕猩甜的血气。
她眨了眨眼,泪珠不受控地砸了下来:“大师,你,你又放血救我了……”
那滚烫的眼泪“啪嗒”地落到玄迦手背上,他竟觉得有一丝痹痛,透过肌肤传入心口,这种感觉怪异,他皱眉,轻声训了一句:“往日总吵着闹着要喝我的血,如今喝了,又怎么哭了?”
秦缘圆喉头一滚,咽咽呜呜道:“我,我也不知道……”
大约是糟了这趟罪,知晓了这些权贵要捏死她,不过须臾间的事情,越发明白玄迦对她的照料有多难得。
先前的埋怨此刻变成了愧疚,混杂着惊怕,心绪愈发激荡,这才哭得难以自抑。
玄迦眉间的折痕愈发深刻,抱着怀中人竟觉得手足无措。
他噤声沉思许久,也任由怀中人儿发泄自己的情绪,心中却忍不住想,大抵她怕得厉害,才会哭得这般可怜,又觉得心绪被她哭得一团混乱,扶着她的肩膀欲解释两句,又听见她弱弱的呼痛之声。
玄迦伸手,正触到了秦缘圆的肩胛上,先前在湖边,肩膀被掐得一团乌青,轻轻一碰,便让她忍不住呼痛一声。
玄迦拧着眉,沉着脸道:“我看看你的伤。”
秦缘圆方才哭得厉害,这会情绪稍平缓下来,眸中憋着残余的眼泪,不时“呃“地一声冒出来,那泪花便摇摇晃晃地滑下腮边,挂在脸上。
十足地娇憨可爱。
玄迦又心疼又无奈,低首暗暗地笑了,用指节将那眼泪刮下来,耐心地哄:“别哭了,也不会有人来抓你,此处安全得很。”
秦缘圆懵懵懂懂地打量四周,吸着鼻子问:“这是哪里?”
玄迦欠身,将她抱起上了床榻:“这是我的禅房。”
她曾到过的,她和玄迦的初见,便是在此。
那时玄迦救了她,她睁眼一看,以为是灵山幻境的佛陀显灵。
如今盘桓数月过去,又回到此处,秦缘圆有一种恍如梦境的错觉,处处透着相似,却又大有不同:“这里怎么和从前不一样。”
玄迦愣了一瞬,解释:“我的卧房,自然同书房不大一样。”
这话说完,他便要松开手离开。
秦缘圆正是惊慌不定的时候,见着他,心里才觉得安稳一些,见他作势要走,心里一慌,便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你要去哪里呀?”
玄迦乌浓的凤眼中闪过诧异,口气中颇有几分无奈:“我去取药。”又拍了拍她的手:“松手。”
秦缘圆凑前去,只想开口让他再陪她一会,玄迦却偏头避开,喉头滚过一条好看的弧线。
她心中便想,怎么玄迦哪里都生得好看,颈项也生得修长,玉柱似的。
正出神时,掌心被人捏了捏,耳后气息温温热热铺洒上来,洒在她的颈窝:“小娘子,还不撒手,知不知羞?”
秦缘圆肌肤仿佛被灼了一下,讷讷地松开手。
玄迦轻轻地笑了一声,拍了拍袍子,这才翻出一个瓷瓶。
秦缘圆精神不济,双目懵懵地盯着玄迦,落到那瓷瓶上,也未聚焦,只瞧见几个斑斓的反光点,恍惚地听着窗外雨丝沙沙打到竹叶上,一阵又一阵。
忽然肩胛处传来一阵凉意,她恍然一惊,却发现自己的衣袍已被人撩开,肌肤□□裸地暴露出来,那可怖的情形如潮水一般漫起,她瞬间惊起,挥着手、流着泪,茫然无措地要将靠近自己的人驱走。
玄迦拢住她的手,轻声哄:“别怕,我替你上药。”
但秦缘圆眼中已然失焦,神智不清,挥拳狠狠地打在玄迦的身上,连药瓶也掀翻在地,“啪啦”地一声落在地上,药粉飘散在空中,淋漓一片。
她昏迷时便常会如此,大约是被吓得狠了,日日都是安神的汤药养着。
须知如此躁动,乃是费神亏体的大忌。
她丝毫不吝惜自己的力气,这样发作起来,脸上青青白白,双唇发颤,气息也越来越弱。
因秦缘圆时常发作,玄迦在床头都备着汤药,此刻便想着将她抓起来喂药,他上前欲搂住她,却被秦缘圆一巴掌甩在脸上。
因为她失了神智,力气便格外大,若秦缘圆仍清醒,便能看见郎君白璧的脸上明晃晃地挂着掌印,十分刺眼。
玄迦蹙眉,神色变了又变,怪异难掩,但仍叹声未和她计较,只按着她的脊背往怀里拉,秦缘圆受了压制,尖叫着推他。
她那点力气,又岂能推得动玄迦,转瞬间眸中浮出狠色,龇牙咧嘴冲着他脖子咬去,玄迦偏头闪开,不偏不倚咬在玄迦唇上。
因为她使了十足的力气去撕扯,玄迦唇肉瞬间被她咬破,猩甜的血液淅淅沥沥流了出来,被玄迦抵住脖颈往秦缘圆口中渡去。
她起初不情不愿,但玄迦的血液于她而言是恢复体力的灵药,身体的虚乏、神智的狂躁俱被压了下去,终于不再疯狂挣扎,但却仍未清醒,只是食髓知味地舔舐、吮吸那处伤口,渴望得到更多。
玄迦心惊,额上青筋直跳,呼吸亦迷乱。
怀中的女孩儿缠他愈紧,她肌肤苍白得几乎透明,眼睫的泪、唇角的血,有一种败破的美,他心中那些肆虐的想法呼之欲出,想将她撕咬吞噬,化为己有。
内心无不煎熬地想,她受了大罪过,如今又不清醒,这样待她和那禽兽有何区别?那是他此生最深恶痛绝的人。
“缘圆,你乖些。”玄迦推开她,含糊低语。
但秦缘圆如今得了意趣,哪里愿意放他,小兽一般在他身上挨挨蹭蹭,玄迦被撩出一身邪火,眼底亦是浓黑一片,他心中默念着清净咒,将她推开微末的距离,欲取药喂她。
他转身一瞬,肩头便被这没良心的小娘子咬了一口,这会没了甜头,他又成了恶人,她又是锤又是打,手脚并用要将他推开。
玄迦吃痛,手上的药亦覆了些出来,他蹙着眉,心想,她这般不乖,药也不愿意好好喝,只能……
他饮了一口药,将作乱的小娘子抵在塌上,捏着她的下巴想将药汁渡去,秦缘圆自然不愿意,齿列紧闭,双腿挣扎着去踢他。
玄迦呼吸粗重,大掌将她双腿拢住,严丝合缝地压在身下,舌尖挑开她的齿列,缓慢而细致地喂她喝药。
秦缘圆仍是挣扎,玄迦这才恍惚回神,碰了碰她后颈的几处穴位。
不听话的小娘子终于呼吸平静地睡了过去。
只剩下玄迦一身僵硬,他喘息剧烈,发泄似地在小娘子唇上磨了磨:“就不该这样放过你。”
这话中文字,单拎出来看,似乎还有几分狠色。
可郎君满脸缱绻,声音亦是温柔得近乎低哑,满含珍重地亲了亲女郎汗湿的额头,呵护若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