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崔青岚临时有事,只得打发秦缘圆离开。

大约对秦缘圆有所求,态度仍算不错,唤弦歌清点了三十个手脚麻利的婆子,助她制香,又挽着她的手,说要亲自送一趟。

崔青岚出门一趟可了不得,身前有人打伞,身后有人捧着冰盆一路相随。

她笑了笑:“居士见谅,我自小格外怯热。”

秦缘圆明白,崔青岚身上有异味,大抵是怕热怕发汗,哪里敢发表意见,笑呵呵道:“我也怕热,倒是沾了女郎的光,一路都凉快呢。”

心想莫要浪费时光,抓紧时间和崔青岚大肆渲染榴丹花之好:“莲花的香味带着水气氤氲,但比不上榴丹万分之……”

秦缘圆话未说完,却见方才言笑晏晏的崔青岚突然脚步一顿,脸色铁青,后牙槽咬得直响,她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崔大小姐憎恶莲花?

心里还迷糊着呢,手臂便被崔青岚狠狠一甩,整个人撞上了身后的冰盆,那冰雹子劈里啪啦地对着她的头脸倾倒砸来,秦缘圆抬手去挡,脚底下踩着几个滑不溜秋的冰球,颓然一倒,带着一群人摔倒在地。

秦缘圆揉着手腕,却见崔青岚不管不顾炽热的日头,径直甩开身后的侍女往前冲去,暴喝道:“玄迦!谁准许你入我崔府的?”

玄迦站在枝叶婆娑的树下,脸上光斑点点,皎然圣洁,他蹙眉笑着,疏离客气:“崔女郎,许久不见。”

他唇角仍扬着,凤眼却沉了下来,擒住秦缘圆打探的目光,意味不明道:“这位女郎好眼生,是打哪里来的?”

零落的日头在婆娑的树影中穿梭,落在玄迦白璧雕琢的脸,他神色一派柔和。

但秦缘圆心头嗤笑一声,玄迦又在胡言,装作不识得她的模样,果非真诚之人。她被侍女扶起,便是心中再三告诫自己不要露出什么怪异,仍忍不住哼了一声。

呼之欲出的不悦。

玄迦浓黑的眸中泛出几许玩味。

秦缘圆冷着脸,躲到崔青岚身后,别开眼不再看他,心中思索,玄迦为何来崔府?这是崔博南府上,他来寻医问药么?

可萧三郎说玄迦精于医道,莫非他内伤未好,医难自医?

这么一想,忍不住又偷偷打量他,却被他抓个正着,他似笑非笑地扫她一眼,秦缘圆惊慌错开,鼻尖突然传入一抹腥臊的臭味。

离了冰盆,崔青岚的衣裳上沾了汗渍,加上室外通风,衣裳上的熏香便散了不少,那股由内向外散发的臭味便盖过了香气。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崔青兰倏然暴起,只对着玄迦破口大骂:“你这是什么表情,玄迦,你算什么东西!”说完便要上前厮打玄迦,被身后丫鬟拉住。

为何偏偏针对他?崔青岚和玄迦,难道有积怨吗?

她正想着,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责骂之声:“青儿,胡闹!”

来人着宽袍,身形清癯,两鬓染霜,大概是崔家二房的家主,崔博南。

崔青岚愤然跺了跺脚,脸上笑意狰狞:“玄迦,你以为你披上袈裟,便是干干净净的佛子了么?谁不知你是个低贱的杂种,从前……”

“带女郎回房养病!”崔博南低喝,额边泛着青痕。

秦缘圆被他们父女吓了一跳,心中惊骇,只想着:崔青岚怎能好端端地发疯?

却见崔青岚唇上捂着帕子,嗯嗯哼哼地被“请”了回房,再没说出什么危险之言。

崔博南吸了口气道:“大师,小女无状,请见谅。“他皱眉望向秦缘圆,问身边侍女:“这位是?”

有人解释,她是清凉山上的居士,是崔青岚的客人。

崔博南听后,脸色仍泛着冷意,微颔首,不怒自威,一派风仪。

秦缘圆瞧得有些忐忑,低声告辞,便迈着碎步往外走,心中又总响起崔青岚的怒号,玄迦的身世,他从前怎么了?

恍惚记着事,脚下踢到一块硬物,足尖泛疼时,秦缘圆抬头,原来竟已走到垂花门外,车马已备齐,就要催促她上车。

弦歌将车帘撩开个小角:“居士,请上车。”

秦缘圆踏入车内,瞧见车内的光景,心头却陡然一紧,揣着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地乱窜,她压着气音,紧张道:“你怎么来了?一会来人了怎么办?”

玄迦大刀金马地端坐于马车上,耷拉着眼睑,手上拎着佛珠,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怎么这么久?”

他声音如常,似乎半点不避讳,方才分明还装作不识得她,如今却又……

玄迦薄唇动了动,似乎又要说话,秦缘圆一慌,侵身上前,捂着他的嘴,虚心道:“嘘,小点声。”

崔青岚和玄迦不对付,秦缘圆却还要讨好巴结崔青岚,自然不敢让崔家人看见她和玄迦往来过密。

秦缘圆瞪着眼,贴在他耳边,用只二人听得见的细声道:“你来做什么,快走!”

此时弦歌朗声唤了一句:“居士。”

秦缘圆一抖,压在玄迦脸上的手愈发用力,贴到了他温温软软的唇上,突然过电一般,酥了半边膀子,撒开了手,二人距离却已迫近,连他修长的眼睫都清晰可数。

“居士,咱们奴仆的车架都在后头,若您有需要,唤奴一声即可。”

秦缘圆闻言,大大松了口气,薄薄的气息喷在玄迦脸上,一瞬之间竟让玄迦有些恍惚。

见了这小娘子,他又变得不大正常,见她没由来地耍小性儿,心念一动,巴巴地上了车,如今回神,都不解自己为何做这等蠢事。

此时车外马夫一声低喝,马车摇晃前行,秦缘圆身上还未坐稳,便要顺势滚下软垫。

玄迦回身,长臂拽着秦缘圆,一把捞到怀中。

小娘子丰腴了些,粉面朱唇,有了碧玉年华女郎的活气。

玄迦本欲松手,规规矩矩地放下她,却见清凌凌的眼儿欲说还休地瞪着他,似有气恼,似有羞赧,玄迦挑了挑眉梢,捏着那把细柳似的腰肢越发紧了些,逗趣道:“许久不见,气性倒是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