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香烟

跟着严骁出来的时候,秦郁之还不知道酒店里具体发生了什么,男人对他的态度和往常无二,很平静地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带他去吃一顿宵夜。

但是紧接着他接到了唐宗岭的电话。

“你在哪,为什么到处找不到人?”

电话里的声音明显压抑着愤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不告而别。秦郁之瞥了一眼旁边那人的侧脸,语气淡淡:“我有事先走了,怎么了?”

对方仍旧很生气,但只要他不吃这一套就没用,无声对峙了许久,唐宗岭告诉他,施密特先生被袭击了,重伤倒在酒店房间门口,他刚刚才把人送进医院。

直接导致的下场就是这笔生意被迫中止,唐宗岭的信誉值在对方那里会大打折扣,因为酒店和安保都是他们负责的,如果把袭击看作警告,那么施密特很可能在苏醒后也不敢再与他们继续合作。

“这和你没关系。”

不过,以上都是他自己的理解,唐宗岭只是一笔带过,紧接着便追问:“你现在在哪?”

秦郁之沉默了,心说他可能正和罪魁祸首在一块儿。

“不会抛下老板和‘喜欢的人’跑了吧?”男人酸溜溜地呛他,冷哼一声,“最好别让我知道那孙子是谁。”

“你他妈的才孙子!”听到这话,秦郁之一下子就毛了,根本顾不上还坐在严骁车里:“我已经下班了,和谁、去哪里都关你屁事,我喜欢什么人更关你屁事。再强调一遍,我特么不是你那些言听计从的小情人,老子做什么你都管不着!”

他喜欢的人,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更是最爱他的人,他就算对一切失去了信心都不会怀疑这件事。然而......

如果他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又怎么可能孤单无依,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秦郁之气得眼尾发红,挂掉电话按了按眼角,把脸颊贴在车窗上降温。

片刻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声不响地伸到了眼前,托着一方干净的手帕。

“......没哭。”他把颊边散乱的碎发勾到耳后,露出的一双清澈如许的眸,“不用这个。”

严骁把手收了回去,“下去透透气?”

车窗外灯火稀疏,秦郁之凝神一看,才发现正好开到了跨江大桥上,于是点了点头。

夜里的温度很低,江风吹过来更加寒冷,他刚下车就打了一个寒战,但是严骁很快把风衣递了过来,带着温暖的体温。

瞧了一眼男人被吹得飘动的衬衫,和纹丝不动的身板,秦郁之默默把衣服穿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呆在严骁身边的时候他总是很放松,情绪很快就恢复了,他靠着围栏看向对方:“不是说要解释的吗,开始吧。”

“具体你已经知道了。”手肘搭在栏杆上,严骁依旧站得很直,夜风中的嗓音听起来更加低沉醇厚,“这次的生意,不能让他谈成。”

公司竞争力暂且不够,那就来硬的。他本来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种事情早就稀松平常,但是告诉面前这人时却莫名忐忑。

嗓子微微有些干,他伸手想要摸口袋,方才反应过来衣服已经到了青年的身上。

秦郁之个子高,但是身量比他单薄不少,风衣套在西装外面还嫌大,袖子也长,只能露出一点点白皙的指尖。

江风把他的头发吹得很乱,撩到耳后又要被吹散,青年只好拿皮筋随便扎了一把,手臂再放下的时候就直接抄进了风衣口袋里。

“刚才的电话你听到了,虽然我不喜欢唐宗岭,但是你得知道,你一会儿要送我回的是唐家。”秦郁之望着他,实事求是地道:“而我们只不过才见了几面。”

“他过了至少十分钟才给你打电话,这十分钟里你很可能遇上危险。”严骁说,“况且,如果你打算告诉他,早该说了。”

所以早在地铁门口遇见那次他就开始信任自己了?

秦郁之觉得很奇妙,虽然这很不像一个大boss应有的戒备心,但是被信任的感觉肯定是好的,他也会因此而高兴。

不过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你现在是在拉拢我吗?没必要,我对你们这些不了解,也不感兴趣,今天出现在这个场合只是一个巧合,我不会帮你做任何针对唐宗岭的事情。”

“你误会了,我没有想把你卷进来的意思。”严骁望着他,语气诚恳,“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远离他。”

这个请求倒是合情合理。

没有往其他方面想,秦郁之只是单纯地认为男人不希望自己和他的敌人站在一起。事实上他欠了严骁那么多人情,心里肯定更倾向于对方,只是......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远离唐宗岭,但是宁淑呢?如果后来男人再要求他远离宁崇枫怎么办?他不可能不顾虑自己的亲密值任务。

“你让我考虑考虑。”他说。

“不急。”

手指摸到口袋里有纸盒和金属制品,秦郁之把它们拿出来,问严骁,“可以吗?”

谁知对方眉头一皱,“吸烟有害健康。”

“......大哥,这是你的东西。”

“我只是偶尔。”

“我比你更偶尔。”秦郁之气呼呼,直接拿了一根烟叼进嘴里,拇指掀开打火机的盖子——啪嚓、啪嚓,死活点不着。

更气了。

耳边隐约传来一声叹息,男人靠近过来,从他手里拿过了火机。一只手掌挡住江风,另一手拨动金属齿轮,低垂着头给他点火。

火苗轻轻舔上香烟的底部,同时照亮了眼前的俊美脸庞,许是混血天生的优势,秦郁之才发现男人的眼睫也很密,在深邃的眼窝里投下一片阴影。鼻梁虽高但细细挺挺,是精致的希腊式,嘴唇很薄,既有西方的优越又不失东方人的韵味。

奇了怪了,长得这么帅居然不是主角,原作者真是没品位。看着这张脸,秦郁之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话题虽然沉重,但是严骁也没有逼他给答复的意思,细白的手指夹着香烟,他只抽了两口就不想再抽了,察觉到男人一直在看他的手,秦郁之试探地把香烟递过去,“你要吗?”

严骁微微皱眉。

“那我扔了。”

男人却接了过来,像是考虑了一下,然后才放到了唇间。

额,其实有洁癖的话直接扔掉就行了啊,难道是觉得太浪费了?

他拢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缩了缩肩膀,“好冷,我先上车了。”

“好。”严骁的声音沉沉的。

秦郁之坐回车上,偏头又往外看了一眼。夜色中男人叼着一点火光,只能看得清高大的轮廓,江风吹过来,衬衫微微鼓动,竟然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散漫不羁。

......

临别之前他也没有给对方什么保证,严骁也没有再提,把他送回唐家之后就离开了。

秦郁之洗了一个澡,弹了一会儿琴,直到宁淑和佣人都去睡了也没什么困意,索性找出白天那份合同看了起来,然后给程可打了个电话。

程可听说唐宗岭又要签他,还是以这样优渥的条款,自然又惊叹又心动,但他很快察觉到了秦郁之的犹豫,也不多啰嗦,就表示支持他的选择。

“没有公司肯定自由啊,你条件这么好不愁接不到戏的,我把你演克雷格的录像投到剧组了,收到好几份试镜邀约呢。”

“真的?为什么没和我说。”

“这不是想让你休息一阵子嘛,况且本子也不是很好......”

“我不用休息。”他微微皱眉,“程可,你刚刚是不是在哭?”

“没有啊!怎么可能!”对面的语气顿时变得很紧张。

秦郁之还要再问,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动静,跑到窗户边一看,居然是唐宗岭回来了。

“我有事情先挂了,晚点再找你。”

说完,他便拿起合同出了房间。

客厅里灯没开,唐宗岭也没说话,一声不吭地坐到了沙发上松开领带,估计喝了不少酒。

秦郁之想了想,看在手里这份合同的份上,大发善心地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水。

“我不渴。”嗓音依然是哑的,但男人的语调意外的沉稳,连方才电话里的怒气都没有了。

他“哦”了一声,自己低头喝了一口,把合同放到了对方面前。

“我想好了,不签。”

与严骁无关,他就是不想和这人捆在一起。

“为什么?”唐宗岭揉了揉太阳穴,弓着腰,手肘搭在膝盖上。

“没什么原因,我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男人半晌没吭声。

秦郁之耸了耸肩,估摸着对方还在生晚上的气,直接转身打算回房间睡觉。

天蓝色的睡袍衬着雪白修长的小腿,沐浴后的芳香若有若无,在昏暗的客厅里充满了暧昧和诱惑......他还没有走出一步,一股大力忽然从后面袭来,腰间缠上一双坚硬的臂膀,他重重跌坐在了男人结实的大腿上。

带着酒意的热气喷洒在细腻敏|感的后颈,秦郁之骨头一酥,头皮发麻。

手里的玻璃杯滚到地毯上,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