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二胡

呸!这个死种马!满脑子黄色废料的畜牲!

秦郁之依旧火冒三丈,站在马路边上叉起了腰——“老子压根不稀罕坐你的车!有多远滚多远!”

美人容貌清秀,这吼声却中气十足、凶悍得不得了,把路过想多欣赏两眼美貌的行人都吓了一跳,赶紧移开视线,该干嘛干嘛。

骂完了舒爽了,秦郁之一摸口袋,操蛋,手机好像落车里了,翻了翻书包还一毛钱现金都没有,路边的车辆呼啸而过,此刻的情景非常之熟悉。

“......”

唐家离学校很远,和程可家又是一南一北两个方向,他索性背包一甩往地铁站走,看有没有好心人愿意资助他坐一趟地铁。

地铁站就在马路的另一端,秦郁之等红灯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并不美妙的乐曲,他循声望去,瞧见地铁站入口处坐着一个衣着朴素,戴着黑帽子和圆圆墨镜的老大爷,不由眼前一亮。

靠人不如靠己!

迈着长腿大步走过去,他蹲到大爷跟前,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大爷,二胡能不能借我一会儿。”

大爷从墨镜下面露出了一双精明的眼睛盯着他。

......不是盲人啊。

秦郁之汗,拿起他面前只有几枚硬币的小铁碗掂了掂,“我出门忘记带钱了,二胡借我十分钟,赚的钱你六我四。喏,包给你做抵押。”

大爷又盯了他一会儿,将信将疑地把二胡递了过来,然后立刻夺过他的书包蹲在旁边。

秦郁之:“......你让我先拿个帽子。”

虽然靠街头卖艺赚路费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但他怕自己的脸惹来麻烦,所以还是把帽檐压得很低,坐在小马扎上一边调音一边呼唤系统。

原先亲密值还只有75,刚才给唐宗岭那一拳直接破了百,刚好可以解锁一个新技能。

秦郁之专攻西洋乐,但也进修过几年民乐,而且私下里经常把玩。虽然水平肯定不如小提琴和钢琴,拿出来秀一秀还是没问题的。

他熟练地调好音,拉完一遍基础音节,稍稍端正了坐姿。很快,激昂的乐曲声便自一把破旧的二胡上流淌了出来。

他拉的是二胡名曲《赛马》,难度不高,但是几乎人人都听过这个曲子,可以一下子抓住行人的耳朵。而且这首曲子气势磅礴,在大清早的地铁站门口有一种鼓舞人心的作用,即便是匆忙赶路的上班族都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两眼,然后便彻底走不动道了。

可能因为二胡这个乐器总被用来街头卖艺,演奏的又总是咿咿呀呀的哀婉乐曲,通常连演奏者都会被蒙上一层凄凉破败的色彩,但是今天坐在这儿的显然不是。青年穿着暗紫色的V领针织衫,领口是两道运动风的白边,马扎对他来说太矮了,休闲裤包裹下的长腿一条弯曲一条伸出去,但反而更显得潇洒。

他的肩背很正,但是摇动的手腕看得人眼花缭乱。强弱分明的颤音,快弓、跳弓、拨弓的技巧运用娴熟,漂亮如艺术品的手指下流淌出惟妙惟肖的群马嘶鸣,整个人和乐曲一样,气宇轩昂,生动而热烈。

他演奏的时候路人没有打扰,围观群众纷纷拿出了手机录视频,但当这曲结束,拥挤的地铁口顿时响起了掌声,面前的小铁碗装满了五块十块的纸币,甚至还有好几张大红钞票。

大爷笑得墨镜都歪了。

秦郁之瘾上来了,一曲拉完又拉了首耳熟能详的流行乐曲,等他意犹未尽地把二胡还回去的时候,一张银行卡忽然递到了眼前,拿着它的手骨节分明,指尖有一层明显的茧。

秦郁之一愣,压着帽子稍稍抬起头。

男人在他面前半蹲下来,面容英俊至极,双眸是吸引人的深绿——“抱歉,身上没带现金,这个可以吗?”

......

秦郁之舒舒服服地坐在豪车副驾上,给他当司机的是书中最大的反派严骁,但他一点都没觉得不自在,甚至比和唐宗岭他们在一起放松得多。

那可不嘛,没有任务,不用被迫肢体接触,关键人还长得养眼。

“饿不饿?带你吃个早饭。”

“饿。”

他非常诚实,毕竟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真的快饿晕了。而且今天只有两节早课,反正已经迟到了,不如去吃东西。

严骁问他想吃中式还是西式的,秦郁之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决定配合今早的二胡选择中餐。

“谢谢严先生。”对着一桌子诱人的茶点,他先郑重道了谢,然后才拿起筷子,“我要吃了。”

“不客气。”严骁比他的神色还要端正,“秦先生。”

“唔,叫我秦郁之就行。”他咬着半个流沙包含含糊糊。

“严骁。”严骁说,“你先用餐,我不打扰你。”

说完,他就找侍者要了一份财经报,坐在秦郁之对面一边喝茶一边看起了报纸。

盯着男人年轻英俊的脸庞愣怔三秒,秦郁之缓慢咽下嘴里的东西,开始低头专心解决早饭。

好家伙,不愧是大boss,虽然还在成长期,这逼格就是不一样。

饿了一早上并且激情演奏二胡名曲的秦郁之食欲大开,在吃完了两只流金包、两只叉烧包,一份牛肉肠粉两份豉汁凤爪和一份粉蒸排骨后终于放下了筷子,端起严骁给他倒的茶喝了起来。

等侍者把空盘一一收掉,严骁把报纸叠好放在一边,双手交握搁在桌沿,“还要点别的吗?”

他摇摇头,“饱了。”

“这里的水晶虾饺不错。”

知道男人这是怕他客气,秦郁之勾唇,“谢谢,不过我海鲜过敏,不敢吃虾。”

严骁颔首,“好。”

“......”

说实话,若不是他一直是这副周正的模样,秦郁之都要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然后获得了对方的赞许。

“刚刚说为什么没钱坐车?”

“遇到一个神精病。”他表情复杂,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就先反问对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恰好路过。”严骁喝了一口茶,将杯子轻轻搁下,“听到乐声就忍不住过去看了一眼。秦先生真是多才多艺,没想到二胡也拉得这么好。”

男人的嗓音富有磁性,带着笑意说话的时候非常悦耳,“上次的小提琴老师很喜欢,谢谢秦先生。”

“小事,况且你也给了我报酬,有需要的尽管找我。”注意到男人身上笔挺的西装,他看了一眼时间,“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不忙。”严骁说,“我刚刚退伍,业务还不熟悉,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事。”

秦郁之腹诽,你现在是不熟悉,但是你可是短短几年之后就独掌严家大权,一人和唐家宁家裴家为敌的厉害人物。

又随便聊了几句,他想着不能没有手机,就问严骁借手机想要打个电话。

对方把手机递给他,他也没避着,直接当着人的面拨通了自己的号码:“喂。”

电话那端的声音很熟悉,秦郁之一听火气“噌”就上来了。

“唐宗岭,我的手机是不是在你那儿!”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他立刻改口,“把我手机还给我!还敢接老子电话,你要不要脸。”

唐宗岭这边,一片死寂。

谁也没想到,公司重要会议上,总裁会顶着一张受伤的脸出现,而且还在汇报的当口接了一通电话,电话那头声音很大,离得近的高管甚至能听到只言片语。

有、人、骂、总、裁、不、要、脸......

“你现在在哪?”骂完了以后,秦郁之恢复了冷淡的口吻,“我要来拿我的手机,或者你让别人送给我。”

而唐宗岭居然一点都没生气,非常平静地报了公司地址,“你来。直接报名字,就说找我。”

秦郁之挂了电话。

“谢谢。”他把手机还给了严骁。

严骁收下手机,斟酌了片刻,“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唐宗岭是什么关系。”

秦郁之扫了一眼对方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异常。他当然知道严骁为什么会在意唐宗岭了,他想和这个人处好关系,至少不愿意与他为敌,于是把除了系统以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严骁安静地听完,“请秦先生不要把今天遇到我的事情告诉唐宗岭,以及……”他把刚才那张银行卡拿出来,推到秦郁之面前,“我帮你还这笔钱。”

秦郁之把卡推回去,摇头。

身体微微向后靠,男人面上依旧严肃沉静,“欠我钱会比欠他钱轻松,不是吗?如果你过意不去,我可以收你的利息。”

“不是这个原因。”秦郁之还是摇头,“我想和严先生做朋友,所以不能欠你的钱。”

严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森林般墨绿的眸深不见底。

秦郁之对他笑了笑。

......

严骁把他送到了唐氏集团的门口,“需要在这里等你吗?”

“不用,今天太耽误你时间了,我们下次见。”

男人没再坚持,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秦郁之,“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他背上书包,扶着车门俯身,一天内第二次对男人笑得眼睫微弯,“你忘了,我用你手机给我打过电话。”

说完,他关上了车门。

……

“我找唐宗岭。”秦郁之抱臂站在前台,态度非常嚣张。

要是寻常情况,前台肯定会叫保安把人轰走,但是今天总裁助理已经吩咐过了,会有一位长相很出色的先生来找他,于是立马把人放了上去。

临走时前台还盯着他多看了几眼,没办法,实在是太帅了。鹤立鸡群的优越身高,肩宽腰窄模特身材,脸却美得雌雄莫辨,又妖孽又清纯……艺人他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难怪会让他走专用通道,其他情人别说专用通道了,根本就不可能敢来公司找总裁好嘛。

秦郁之来之前,唐宗岭已经结束了会议,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闭目养神。

大雨里,这人把手帕甩在他脸上的神情这么多天无数次地浮现在眼前,鲜亮的眉眼沾染着怒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生动。

不知为何,他离开的当晚唐宗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从第二天开始他就彻底联系不上秦郁之了。非但如此,他发现对方的声音和相貌开始在记忆中模糊,好像有一股力量要将这人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抹去——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了慌张,心脏出现了强烈的窒闷感,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七年前。

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唐宗岭无法解释这种超自然现象,只能沉着应对,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找人,居然就在自己家里见到了只有21岁的秦郁之。

骄傲的,锐气满满的,看着他的眼里没有任何依恋但反而更鲜活可爱的小情人。

他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

……然后就挨了揍。

那坐在钢琴凳上的模样太招人,他多日没见实在想得不行,没忍住就像以往一样调戏了一把,却忽略了小情儿根本不认识他的事实。

草率了。

早被定性为畜牲的唐宗岭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自我反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