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辽苍介14岁时。
那还是一个电子产品没有普及的时代。学生们想要在放学后获得娱乐,为数不多的方式也不过是漫画书、三五成群的闲逛、做些古早的游戏,诸如此类。
有一段时间,年轻人们之中流行自行车。
为了追求刺激,他们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玩法,比如松开一边的把手,或者坐到车后座来蹬车,甚至有些追求刺激的人会在高速骑行时松开车把,将整个上半身像飞翔一样展开。
十束多多良还记得,那时候高三的草薙出云和高一的周防尊,以及后来像个小尾巴一样非要黏上去的自己,三个人每人都拥有一辆自行车。
而他们与辽苍介的初见,就和自行车的大冒险有关。
那时的周防还不是现在这位拥有威圧感的赤之王,只是个沉默却冲动、像是不良一样天天打架的学生,还意外的是个喜欢喝草莓汁的天然。
草薙出云倒是没怎么变,从那时候起就相当消息活泛又诙谐幽默,看起来就很擅长跟大人打交道。
至于十束多多良……
“呐呐,King,草薙前辈,要不要来比赛?”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放学后的傍晚,还是国中生的十束多多良趴在自行车上,兴致勃勃的向另外两人提议。
“比赛?”草薙出云从杂志中抬起头,疑惑的问了一句。
周防尊则无所谓的吸着草莓汁,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十束笑眯眯的率先蹬上自行车,很快便将他们带到一处陡峭的山坡前。长满杂草的山坡在延伸了十几米后就成了断崖,下面是不断冲击着岩石,发出“轰隆隆”声音的海面。
十束兴奋的指着这处山坡,向年长的两位提议道:“我们从这里骑自行车冲下坡去,谁先刹车谁就输!”
“比试胆量吗……”
到底还是中二又争强好胜的小伙子,草薙出云饶有兴趣的身体前倾趴在车把上,跃跃欲试的说,“十束,你胆子还真不小啊。尊,你怎么说?”
周防尊轻哼一声,并不作答,只是身体力行的骑上了自行车。
“好诶!”十束振臂高呼了一声,身后“噼咔噼咔”闪着小星星,紧跟着做好了准备。
“真拿你们两个没办法……”草薙无奈的耸了耸肩,自己也长腿一跨上了车。
十束伏低了身体:“预备——Start!!”
“唰唰唰”三声,三个年轻人冲着海面疾驰而去。
然而还没等十束的大喊回音消失,只骑出了大概三米远的草薙便悠闲的停了下来:“嗨——到这就差不多可以了。”
“好快!!”即使是十束也被他的毫无干劲震惊了。
草薙哎呀呀的笑着:“安全第一嘛。”
“不是吧——?!”十束拉长声音哭丧着脸叫喊着,话音刚落自行车前轮就被石头硌了一下,让他瞬间失去平衡,“唔啊!!”
噼里乓啷的一阵乱响之后,十束捂着头趴在地上,看着眼前咫尺之遥的山崖和下面澎湃的海面心有余悸:“好险——”
“咻——”的一声,一个人影飞了出去。
十束跟草薙一齐将嘴巴张到最大,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直勾勾冲向天空,身上的气息仍像没睡醒一样懒散的身影。
“King——!!!”十束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游戏是干什么的啊白痴——?!”草薙抓狂的扔下自行车奔到崖边。
周防尊——双手稳稳的抓着车把,像是晒太阳的欧吉桑一样安然待在自行车上的少年——发出了一声像才睡醒一样迟钝的语音:“啊?”
冲向天空的欧吉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下落了。
草薙出云骂骂咧咧的蹬掉鞋子,吩咐十束看见情况不对赶紧打110。
就在这时。
一道耀眼的金光突然从一旁飞出,笼罩上了周防尊和他身下的自行车。
那是一条看不见边界的、由文字组成的光带,接触到周防后形成了错综复杂大小不一的光环,将他整个人环绕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周防尊凭空停止了下落,紧接着,他跟屁股底下的自行车一起改变了方向,冲着草薙和十束这边迅速飞了过来!
“什——!?”草薙被这违反常理的一幕惊得呆立在原地,瞳孔缩小着直到十束狠狠推了他一把才回过神,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嗖”的一声,周防尊跟自行车像箭一样擦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眼看就要狠狠摔到地面上时却突兀停下,整个人保持着一脸懵逼的样子悬在了半空。
下一秒,他身上的金光毫无预兆的消失不见,人也“咣当”一声掉了下来。
山坡上一时间正剩下轮子“咕噜咕噜”转动的声音。草薙出云看看周防尊,再看一眼他的自行车,如此反反复复,嘴巴也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才终于撕心裂肺的找回自己的声音:“怎——怎么回事啊刚刚那个?!”
自己尚且没搞清楚状况的周防尊显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直在东张西望的十束突然指着远方大叫起来:“啊——!草薙前辈!!”
草薙出云被他吓得一个激灵,然后才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猛地愣住了。
——视线尽头,山坡顶端,发色如白银般耀眼的蓝眸少年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单手插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他身上穿着天蓝色的衬衫式警服短袖,愈发显得气质干净清爽,身形劲瘦分明。狭长的眼型天生带着几分凌厉,孔雀蓝的眼睛也带有独特的冷静和洞察力,俯视的角度更添冷淡。
那是一个看一眼就难以忘怀的英俊少年。他好看到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样完美,拥有夺人眼球的强大魅力。
“你。”
迎着十束等三人怔愣的目光,不知名的少年开口了。
他以一种充斥着不耐烦的语气,相当腻味的对周防尊说:“你脑子有毛病吗?”
“……”
“……”
“……”
油画一样梦幻的初见,被容貌出色到不真切的少年毒舌一刺,像脆弱的肥皂泡和草薙当时莫名怔忡的表情一样“啪”的一声碎裂了。
“哎呀……”十束率先回过神,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笑开了,“抱歉抱歉,让你看见了King这幅样子……我是十束多多良,你呢?”
“刚才是你干的?”周防尊在山坡上就地坐下,也不管少年有没有回答,直接不客气的问道。
“尊!”草薙低声唤着尊,冲他的屁股踢了一脚,却只换来年少的王者不解的一瞥。
银发少年没有再搭理他们,冷淡至极的掉头就走。
“啊……等等!”草薙出云抬高声音挽留着,小跑几步追上少年,下意识挂上亲和力极高的微笑,“我叫草薙出云,后面那个白痴是周防尊。呃,不管怎么说,刚刚谢谢你救了他!”
“不必。当做没见过我就行了。”少年回以淡漠的声音。
草薙笑容不变:“话说回来,看你这身打扮,你是附近警察学校的学生吗?真年轻啊。”
少年的回答是直接无视。
草薙嘴角的弧度僵硬起来。
身后挤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是拽着周防尊快步赶上来的十束:“呐呐,你刚才是怎么办到的啊?我就看到一道金光‘咻——’的一下飞过去,然后King就‘咣’的一声飞过来,再然后他就摔下来了!好厉害啊,那是超能力吗?”
少年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无动于衷的往前走着。
草薙和十束对视一眼,无奈的耸了耸肩,慢慢有了放慢脚步的趋势。
真是个不好接近的人啊。
他心里这样想着,对这类油盐不进的人有些苦手。
就在这时。
“请你喝一杯。”
一直没精打采的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的周防突然开口了。
草薙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精彩。
“喂、尊!这孩子虽然长得高,但明显还没成年啊!你在那里瞎提议什么!”草薙压低声音说着,顺便踩了周防一脚。
“King,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十束没有立刻否定,只悄悄的问道。
周防尊不明所以的扬眉,也不回答他们,只是和平常一样的目视前方:“去草薙的叔叔那里。我请客。”
“哈啊?”草薙难以置信的拔高音调,话音刚落才惊觉哪里不对,停住脚步扭头看向身后。
冷淡的银发少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正像看到一件稀罕物一样凝视着周防。
而周防那慵懒却又带着锐利的目光也不躲不避的回望过去,无言的凝视了一会儿少年。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段不可思议的冷场。
草薙和十束被这奇妙的氛围吞没,莫名其妙却又出于直觉保持着安静,然而接下来,连周围的风声、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都似乎离他们远去,直到四周变得鸦雀无声。
这奇妙的一幕就像刚刚违反物理规则的周防一样令人难以理解,少年和周防,这两个初次见面、本该毫无瓜葛的人之间仿佛从对方身上找到了什么相通的东西,所以正通过只有彼此知道的方式静静的打量着对方。
就在草薙和十束开始在这沉默中感到窒息时。
少年突然眯起眼睛,怀抱有一丝兴趣,又是相当不咸不淡的说:“我对伏特加的要求很高。”
周防的回答是干脆的一扭头:“草薙。”
“啊……啊?伏特加的话,店里倒是还有司木露……”草薙出云下意识的回答。
少年闻言第一次转眼看向他,不知看出了什么,忽然浅浅的勾了勾唇角。
草薙出云怔住了。
——那是一个在阳光下美好到近乎于圣洁的笑容。
平时不笑的人,用那张一出现就能吸引别人全部心神的脸笑起来,效果简直像阳光驱散了乌云一样显著。
最起码,草薙出云在那一刻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辽苍介。”
向他浅淡微笑的少年这样说着,主动伸出了手。
“警察厅警察学校特种战斗部队训练分队学员。请多指教,出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