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终叶霜降还是打车回去的白鹭一品，没有让程启淮送她。
到家后，叶霜降径直上楼去浴室洗了个澡。
最近一直忙着选演员，改剧本，还有电影的筹备，她整个人其实也很累。
今天程启淮答应出演，其他角色都已经选定，也就只差女主这一个待定，她也终于得空可以喘息一下。
许久没有放松，她干脆找了个电影来看。
她是导演，喜欢拍电影，也喜欢看电影，卧室里买了个投影仪放着，灯一关，有时候还挺有影院的氛围。
找了《泰坦尼克号》来看，其实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但经典百看不厌。
电影快要结尾的时候，卧室的门被男人推开，酒气也顺着空气飘进来。
男人靠在门框上，立在那儿没动，像是雕塑，眼神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西装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身上只一件灰色的衬衫，黑色西裤。
衬衫的纽扣解开了几颗，男人醉酒后透着几分颓靡的性感。
叶霜降将影片摁了暂停，然后朝着霍骁走过去，细软的手指握着他的手臂，准备扶着他过来床边：“头疼吗？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霍氏集团业务甚广，霍骁作为霍氏集团如今的掌权人不可避免会有各种各样的应酬，他的身份在酒桌上不至于被人摁头灌酒，酩酊大醉，但应酬下来也不会跟没事人一样。
手腕却被霍骁反手捉住。
男人喝了酒倒还是挺有力气，捉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压在床铺之中。
叶霜降抬眸，刚好对上男人一双眼睛，酒后人的眼睛都会比平常迷离几分。
男人的眼眸漆黑，盯着她的时候深邃的像是夜晚的深海。
“霍骁，你喝多了。”
叶霜降呼吸都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酒味，她抬手，手肘抵着男人的肩膀：“你躺着休息，我去……”
话还没说完，唇便已经被男人吻住。
他吻得又凶又狠，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拆吃入腹，叶霜降皱了下眉，但无力抵抗。
但就在她觉得要进一步的时候，男人的吻却忽然离开，霍骁手撑在她头边，男人身子微微起来，垂眸看着她。
目光，像是审视。
“晚上你见的男人。”
霍骁声音低低，冷漠，又像是控诉。
就知道这一茬没有过去。
叶霜降抬眸看着他，也没躲闪，她清者自清。
“嗯，程启淮，我电影想邀请的男主角。”
程启淮。
霍骁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之前跟圈内有名的导演制片吃饭的时候，就有人经常提到程启淮，不乏夸赞之词。
程启淮，演技好，人品佳，在娱乐圈那个地方更是洁身自好，据说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而今天晚上，他却看见程启淮扶着叶霜降。
他是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肢体接触，自然十分不爽。
“霍太太。”
霍骁说话，气息像是小虫一样在她的脸上脖颈上爬着，痒痒的，叶霜降轻轻偏了下头，下巴却被男人捏住，被迫回来对上男人的眼眸。
他继续道：“程启淮三十几岁了，据说从来没有过女人。一个男人如果超过三十岁还没有女人，那他要么不喜欢女人，要么那方面不行，所以，离他远点，嗯？说不定是个变态。”
叶霜降闻言睫毛眨了眨，听懂男人的意思，而后轻轻笑开：“霍骁……你是不是，误会了？”
“我不小心崴了脚，他在旁边所以刚好扶我一下。如果当时你身边没有别人，我就跟你解释了。”
只是霍骁当时很明显刚到，要去谈正事，她也是知道分寸的人。
霍骁薄唇微抿，声音低沉：“总之，别和除我之外的男人纠缠不清。懂么？”
男人都有偏执的占有欲。
有时候这种占有欲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叶霜降手轻轻抓着床单，感觉滚烫印在自己的蝴蝶骨上时，闭上眼睛，睫毛发抖般剧烈颤动。
她咬着唇，忽然想起来以前，她刚和霍骁结婚的时候。
*
那时候她还没从学校毕业。
男人有空，偶尔会开车来学校接她。
有一次叶霜降下了课出来找他时，身后就跟了个缠了她挺久的男同学。
那天是周五，刚好是南城第一场初雪。
她一边低头给霍骁发消息说自己快到了，一边朝前走。
但是雪地打滑，她差一点就摔倒了。
她原以为自己要摔倒，但没有，被人扶住了，她转身，然后发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谢谢。”
“叶霜降，那个，你今天有时间吗？”
叶霜降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对方应该是自己同班同学。
“有事吗？”
“我……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但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然后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接通。
“喂？”
“上车，还要我等多久？”
叶霜降赶紧朝同学点了下头：“抱歉，我有约了。再见。”
叶霜降还记得那天霍骁心情格外不好，床笫之间，他咬着她耳朵跟她说了什么呢？
似乎也是这样一句话。
让她不要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但她人生二十几载，和她扯得上关系的男人屈指可数。
除了她漫长岁月里藏在心底的秘密，剩下的唯一一个，就只是他。
*
宋锦在一个星期后伤好出院。
叶霜降单独为她安排了一次面试，面试官也就她跟陈赫两个人。
两人提前到了面试室内，陈赫看着面前的资料：“叶导，这个人当女主，是不是不够格啊？毕竟咱们都已经找到程启淮来当男主了。”
宋锦这个咖位实在是不够。
“何况她都已经两三年没有演戏了，这个演技多半都已经退步了。”
叶霜降看了眼时间，宋锦应该差不多也要来了。
“演技好不好，一会儿就知道了。”
陈赫皱着眉，一脸担忧，觉得宋锦多半是不如人意。
虽然宋锦确实跟叶导要求的人设长相都很相似，但陈赫觉得，这也仅仅只是相似而已。
如果要他说到底谁最合适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一定是叶霜降本身。
叶霜降十分淡然，陈赫也只能等着。
面试室的门也在这时候被人推开，助理领着宋锦进来，女人一身洁白长裙，头发乌黑，五官精致，特别是一双眼睛，灵气十足。
“叶导，陈导好。我是宋锦。”
助理把门关上，面试室里面只有三个人。
叶霜降也没有打算浪费时间，她看着宋锦：“第三十九场第二段，准备好就开始吧。”
其实这部电影算是大男主，女主角的戏份很少，几乎都是中后期才有。
这场戏是女主白霜跟着男主贺萧在戈壁滩上的戏份，贺萧要亲自拍摄沙尘暴的镜头。
两人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沙尘暴，但沙尘暴越来越近，真像是一条巨龙卷起了漫天的黄沙朝着两人袭来，像是要把她们和摄影器材都吞噬掉。
“贺老师，老师快找个地方躲一下吧！太危险了！”
白霜第一次遇到沙尘暴，十分害怕，除了害怕自己出事，也担心老师跟这些摄影器材！
里面有很珍贵的摄影资料，如果被毁掉损失就太大了！
但贺萧却只是拿着帕子拼命地擦拭着镜头，看着镜头里面的画面。
“对，就是这样……”
他在工作的时候近乎疯魔，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
一时间，要表演出白霜的恐惧，还有被老师这种敬业精神所折服的感受。
宋锦是无实物表演，甚至没有演员跟她对戏，叶霜降看着宋锦的每一个动作表情，和记忆中的自己不断重叠。
“老师！”
“我帮你扶！”
摄影器材摇摇欲坠，白霜最终没有选择躲避沙尘暴，而是跟贺萧一起扶着摄影器材，记录着沙尘暴由远及近。
沙尘暴终于结束，两人半截身子都淹进了黄土里，脸上身上也都被沾满了黄土。
两人面对面看着，忽然相视一笑。
“贺老师，你就不怕自己出事吗？”
“我尊重我电影的每一个镜头，为了艺术，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我也觉得是值得的。何况，我知道这沙尘暴并不足以将我吞没。”
白霜闻言也如释重负地一笑：“这样啊，吓死我了！我差一点以为我就死了呢！”
而后白霜调皮地朝贺萧眨了下眼：“那老师，我们现在也差不多算是一起走过鬼门关的人了，我想一直跟着你学更多的东西，可以吗？”
“想当我的小跟班啊？”
贺萧伸手帮她温柔地拍掉头发上的黄沙，勾唇，语调也十分地温柔：“也不是不可以啊，以后我的剧组，随时欢迎你来。”
“贺老师你是想让我免费帮你打杂吧！我是要学本事的！”
年轻的小姑娘笑了起来，贺萧却正了脸色，看着她：“当导演很辛苦的，小姑娘，你吃得苦吗？”
“我刚才不是已经吃苦了吗？”
小姑娘也正经起来。
关于理想，关于热爱，关于喜欢。
她站直了身子，脸上还有没有擦干净的黄沙，一双眼黑白分明，真诚又动人：“老师，我想跟你一样，当个好导演！”
“好，老师教你。”
*
没有对手演员帮忙对戏，宋锦只能演一个人的独角戏。
短短几分钟的剧情，她的情绪张力还算不错，毕竟白霜这个人设，没有太多的大喜大悲，只要演出年轻时候的那股对梦想的奔劲儿，以及小姑娘对老师、偶像的仰慕和佩服之情就可以了。
宋锦演完，甚至有些微喘。
她已经许久没有演戏了。
“叶导，陈导——”
宋锦眼睛看着叶霜降，等着后者的评价。
叶霜降刚想说什么，搁在一边的手机叮咚响了一下，她看了眼，是男人发过来的消息。
她回了消息，这才合上剧本，然后抬眸看着宋锦：“好，面试结束。你回去等通知吧。”
宋锦心一冷。
让她回去等通知？
是……没过的意思吗？
“叶导……”
宋锦上前一步，陈赫以为叶霜降是没看上宋锦，于是他便摆了摆手：“行了，回去吧，要是过了我们会通知你的啊！”
宋锦有些不甘地看着叶霜降，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出去了。
她出去面试室，然后准备乘电梯下楼。
宋锦进去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
最后一秒，宋锦看见一抹西装革履的身影从自己面前掠过，她刚想追出去，但电梯门已经紧紧闭上。
面试室内，陈赫问叶霜降：“叶导，这宋锦你觉得行不行？”
叶霜降刚想说什么，面试室被男人从门外推开。
霍骁沉着一张脸进来，语调不容置喙。
“她不行。”
叶霜降：“……”
刚才霍骁给她发了消息，说立刻过来一趟，没想到这么快。
她起身：“有什么事吗？”
自从她来霍氏集团筹备电影的项目，霍骁是从不过问的。
之前几次面试，副导也叫人去请他问他要不要来看一眼，毕竟也是作为投资人，可是霍骁都以‘没时间’拒绝。
偏偏今天过来。
霍骁目光落在叶霜降脸上，出声：“你出去。”
陈赫愣了愣，看着叶霜降：“叶导，霍总叫你出去？”
叶霜降：“？”
“我说的是你。”
霍骁这才看了眼陈赫，一秒。
陈赫立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溜烟出去了。
偌大的面试室，瞬间只剩下叶霜降跟霍骁两个人。
叶霜降皱了下眉，有些不明所以。
霍骁大步流星朝着他过来，他也是刚才才知道，宋锦来霍氏集团面试的。
他并不大关注叶霜降的这个电影，哪怕是公司给这部电影投了几百万，但他只当做是对叶霜降的弥补而已，毕竟江芸当初做了那样的事情。
霍骁已经过来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叶霜降想到刚才霍骁说的，她抬眸：“你刚才说，她不行？”
“你认识宋锦吗？”
叶霜降眸子里带着一丝疑问。
霍骁表情如斯，眸色很深，声线亦没什么起伏：“你选了程启淮做男主，我虽然不乐意，但他实力摆在那儿。所以女主你也应该找一个差不多地位的女演员。”
“霍骁，之前你答应我的，电影怎么筹备，演员怎么选择，都让我自己做决定。我觉得刚才的女演员很好，是我要的那种感觉。”
她偏着头，有些狐疑的看着霍骁：“你就因为这件事情过来找我吗？霍骁，你很奇怪。”
她在霍氏集团筹备电影这么久，很多资料都让手里的人送上楼去给他过目，但据说霍骁几乎看也不看的，但今天她面试宋锦，他便这么匆忙就过来了？
霍骁：“我只是觉得不合适。”
“我是导演，我觉得很合适。”
“我是投资人。”
叶霜降深呼吸一口气，她很少跟霍骁这样站在对立面讲话，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她几乎没有发过脾气，对霍骁言听计从。
而霍骁也确实算得上宠她，两人不说恩爱，但也相敬如宾。
可此刻，却有种针尖麦芒之感。
“如果我非要选她呢。”
叶霜降抬眸：“那么，你要撤资吗？”
霍骁：“霜降，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至少给个理由说服我。”
叶霜降语调淡淡的：“我的理由就是我觉得她合适。霍总，你这么大反应，难道她是你前女友吗？还是说，是你的死对头。”
“……”
霍骁眸色深深看着叶霜降，她很少这样态度坚硬的样子。
从她这里无法下手，他去找宋锦就是。
“随你吧。”
霍骁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叶霜降看着霍骁的背影，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心里有丝怀疑，但仿佛真相之上蒙着一层白纱，她怎么掀也掀不开。
最后干脆作罢。
她拿了资料回去办公室，然后用电脑给宋锦发送一封邮件，告诉她面试通过，并告诉她签订合同时间以及地点。
虽然宋锦的演技其实还差些火候，毕竟已经有些时间没有拍戏了。
但是还不至于太差，是可以补救的程度。
*
宋锦在车上手机便响了一下，她点开一看，就是叶霜降剧组发来的消息。
她深呼吸一口气，没有第一时间点开。
她之所以这么想去叶霜降的剧组，自然有她的理由。
一是她确实想要重回娱乐圈，而她跟江凛如今现在撕破了脸，她要回娱乐圈，那江凛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
所以她选择了叶霜降的剧组，背后是霍骁，她知道，霍骁一定会帮她的。
就像是现在，霍骁找了律师来处理她跟江凛离婚的事情。
二是她想要看看在霍骁心里，她跟叶霜降到底谁更重要。
只有她跟叶霜降出现在一个场合，才能最直接看出霍骁的心，这一次，她不预备再放弃了。
她就像是黑夜里行走的旅人，而霍骁是她世界里唯一的一盏灯。
她曾经把这盏灯弄丢了，在黑暗里生活了那么久，如今她又看见了这盏灯，虽然这盏灯被别人握在手里，但她一定要把这盏灯抢回来。
因为原本，这盏灯，就是属于她的。
她鼓足勇气点开邮件，看到确认录用的信息，终于松了口气。
又嘴角一勾，带着几分满意。
她就知道，自己的演技是很不错的，一定可以拿下这个角色。
她挑了下眉，已经想到自己靠着这部电影重回娱乐圈，她可以东山再起，收获大批粉丝，成为顶流。
到时候，她便可以挺直腰板站在霍骁的身边，成为能跟他比肩的女人。
她甚至会拿影后，霍骁会亲自给她颁奖……
脑海里的画面被手机铃声打断，她垂眸，看见霍骁的来电显示。
她心脏一动，想他的时候，他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