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杨文卿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贴到了燕景涵身上。
天冷，但燕景涵穿的不多，此刻，杨文卿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
微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事吧？”
燕景涵手臂环着他，但手指一直蜷着，只用手腕抵着他后腰，并没做出什么逾距的行为。
杨文卿两手搭在燕景涵肩上，抬眼间，发现燕景涵直勾勾盯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没事。”
方才动作太大，燕景涵的兜帽脱了下来。
周围的人也被这阵骚动吸引了视线，纷纷朝他们看来。
一阵惊呼瞬间蔓延开。
“那不是杨文卿吗？抱着他的公子又是谁？生的好俊！”
“不知，但梁王就在旁边，那名公子这么抱杨文卿，不怕梁王吃醋？”
“吃醋也得有空吃啊，没见梁王怀里还趴个人么，话说梁王不是跟杨文卿还有婚约么，那男人谁啊？”
“不知，但一股风尘气，该不会是梁王的男宠吧？”
议论声越来越大，杨文卿突然回过神：“皇……公子，抱太紧了。”杨文卿避开燕景涵的视线，小声道，“腰疼。”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样的脸，但之前看跟现在看，感觉却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到底何处不同。
燕景涵被踩到尾巴一样，闻言，连忙松开了杨文卿，并往后退了两步，迅速将兜帽又戴了上去，遮住发烫的耳朵。
再抬眼，燕景成已经推开了那名突然跑来的男人：“本王根本不认识你。”说完，转身来抓杨文卿的手：“你听我解释。”
杨文卿侧身躲开，并没看燕景成一眼，淡淡对徐岚道：“楼上？”
长乐坊楼上是单独的上等房，开窗便能清晰看到楼下唱戏，但外人看不见里面。
徐岚嗯了声，看了眼那名男人，打量着燕景成：“王爷若是有私事，可以先行处理。”
“本王没私事。”燕景成急忙道，“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信你问他。”
男人委屈道：“分明上个月我还去过府上，王爷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文卿冷笑了声。
男人闻声朝杨文卿看去，一时间愣在原地。杨文卿气质变化太大，他方才根本没认出来。
男人嘴巴长了张，心虚道：“杨、杨公子？你出狱了？”
男人叫丰允，原岭南节度使的私生子，岭南节度使犯事被抄家之后，丰允被流放了两年，回来之后，为了生计便去妓坊当了乐师。
杨文卿平定岭南叛乱时，觉得他可怜，把他从妓坊带了回来。
当时，梁王府的乐师缺个萧乐手，燕景成不想留下他，说流连过风尘的人，脾性多少受其所影响，可能会不规矩。
杨文卿没办法，便把丰允留在了将军府，让他教府上的乐师吹乐。
直到那晚，看见丰允坐在燕景成腿上，杨文卿都不知他们俩到底怎么搞到一起的。
杨文卿没理丰允，因为没必要。
一个愿意贴，一个愿意挨，没一个无辜，也都没比对方清高多少，多说一句，都脏自己的嘴。
他只觉得燕景成一开始那句不认识有点可笑。
床都上了，而且还不止一次，还有哪里是不认识的？
徐岚护着杨文卿上楼时，燕景成想要上前阻拦，但阿燃两个字还没出口，燕景涵挡在了他面前。
“这位小公子颇为面生，谁啊？”兜帽下，燕景涵笑的让人胆寒，目光落在丰允身上。
丰允第一次见燕景涵，并不知他的身份，但看到燕景涵样貌的第一眼，脸微微红了。但对上燕景涵目光时，手臂却不自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下丰允，是、是前将军府的乐师。”
“你跟梁王。”燕景涵还没说完，燕景成便瞪了丰允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急忙道，“本王跟他没关系。”
燕景涵嗤笑了声，没再追问：“杨文卿和徐岚已经上去了，王爷不一起吗？”
燕景涵主动问，燕景成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燕景成犹豫的空档，燕景涵冲丰允粲然一笑：“这位丰公子也一起？”
“不必了。”燕景成脸色煞白，立刻道。
燕景涵慢悠悠看向燕景成，眼睛微微眯细。燕景成咬了咬下唇，丰允似乎看出他为难，不太情愿地主动道：“我还有事，还是不去了。”
“你得去。”燕景涵话是笑着说的，语调里却带着股不容反驳的阴郁，“人生在世，就是要及时行乐，说不准就有这次没下次了，自然要珍惜才是。”
“当真不用了。”丰允心虚地朝燕景成靠了靠。
“是吗？”燕景涵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自己腰侧，眼神一凛。
燕景涵的腰侧一直藏着一把匕首，就算是上朝也不例外。燕景成眉头微蹙，如果不按照燕景涵的话做，万一燕景涵自导自演一出遇刺的戏，他就洗不干净了。
而且，以他对燕景涵的了解，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看似是在威胁丰允，其实是在威胁他，就是想让他在杨文卿面前抬不起头，下不来台，让杨文卿彻底恶心他。燕景涵拳头攥的嘎吱响，最后强忍脾气对丰允道：“其他事放放，先上去。”
丰允迷茫看了燕景成一眼，燕景成没理他，直接冷脸朝楼上走去。
杨文卿走到楼上，回头间看见丰允也跟了来，脸色瞬间垮掉，但见燕景涵一直在跟丰允说笑，丰允还羞涩的低头回答，聊的很来，杨文卿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很烦。
“文卿，”徐岚小声叫道，杨文卿扭过头，还以为他这么鬼鬼祟祟是要问丰允的事儿，但没想到，“你不是不喜欢被男人抱么？上次伤成那样，我抱你你都不肯，怎么皇上抱你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抗拒？”
徐岚十分笃定得补充道：“你不仅不抗拒，还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你看错了。”杨文卿耳朵尖微微泛红。
“是吗？”杨文卿语气决绝，徐岚突然就有点自我怀疑了。
小二引他们入了包厢后，徐岚帮杨文卿铺好蒲团，拍了拍：“文卿坐这儿，咱俩挨着。”
杨文卿刚走过去，燕景成就盯上了他旁边另一个位置，但还没抬脚，燕景涵就慵懒坐了下来。
燕景成：“……”
丰允有点怕燕景涵，虽然燕景涵没对他做什么，还一直冲他笑，但就是怕，他想要靠着燕景成，但看了看杨文卿，最终只是坐在了燕景成和燕景涵中间，稍微朝燕景成挪了一点点而已。
“公子，我敬你一杯，庆祝你重获自由，重新做……”重新做人四个字差点就秃噜出来，丰允虽然临时打住，但是个人都知道后面那个字是什么。
“不想喝。”杨文卿接过徐岚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语调冷冷淡淡，“你不是说有个好玩的行酒令么，外面的戏刚散场，下场还要一盏茶的功夫才开，玩吗？”
徐岚看了看燕景涵，又看了看丰允，不露声色道：“人太少，不好玩。”
抽签答题，若是答不出，就要说一件自己的囧事，还要在脸上贴一张小白条作为惩罚。
只有他跟杨文卿的话，能玩的很开，毕竟当年他俩玩挠脚心的游戏都能挠一晚上。
但燕景涵跟燕景成都在，这根本玩不开。
杨文卿哦了声，随意道：“方才上来时，楼梯旁那桌玩的行酒令好像很尽兴，要不玩儿那个？”
燕景成没多想，连忙解释起了规则：“他们玩的也是抽签答题，若是答不出，就要被在场任意一个人问一个问题，必须说实话，若是不想说，就需要再从惩罚签筒里抽一个，作为惩罚。若是惩罚也不愿接受，便要罚烈酒一杯。”
燕景成寻思着，若是待会儿杨文卿答不出来，也不想接受惩罚，他刚好可以帮忙挡酒，说不定杨文卿会稍微原谅他一点。
“阿燃要玩吗？”燕景成温声道。
徐岚率先提醒道：“那个行酒令，有点带劲儿，你可得想好。”
五十支问题签，四十支都跟床有关，徐岚上次跟人玩的时候，脸都输没了。
杨文卿看着燕景涵：“你觉得呢？”
燕景涵脱掉狐裘：“我听表哥的。”语调自然，毫无矫饰。
徐岚燕景成还有丰允震惊看向燕景涵。
杨文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许久才回过神，想要说什么，但燕景涵又喊了声：“表哥要玩吗？”
语气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差点把杨文卿吓傻。
丰允将信将疑看着燕景涵，不太确信道：“原来你是陆绛陆公子？”
丰允没见过陆绛，但之前在将军府待过，对杨家的家谱多少有点了解。杨文卿只有一个表弟，叫陆绛，但自从杨文卿入狱之后，便没了消息。
燕景涵嗯了声，目光没往丰允身上落，静静看着杨文卿。
杨文卿被他叫的脑子发飘，等回过神，自己已经迷迷糊糊答应了。
乐坊为了方便客人，基本坊间流行的各种行酒令签筒都有现成的。
徐岚从柜子里拿出来后，便开始了第一局。
每抽到一支签，那支签便会被剃出去，直到这局行酒令结束。
前两局，大家抽到的问题都不痛不痒，但这也意味着，筒里剩下的问题签，只会一个比一个丧心病狂。
第三局，从燕景成开始。
拿到问题签的时候，燕景成脸都绿了。
丰允好奇道：“王爷抽到的是什么？”
“没什么，本王选择受罚。”燕景成刚要把问题签放回去，燕景涵慢悠悠伸出了手。
“我先前见人玩过这个行酒令，里面的签都是很私密的问题，王爷不想回答，陆公子也没权利看吧。”丰允帮燕景成说话道。
“既然决定玩儿，就好好玩，如此遮遮掩掩，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燕景涵冷飕飕说完，冲燕景成勾了勾手，眼神一暗，“拿来。”
燕景成看了杨文卿一眼，杨文卿捧着热茶，正自顾自的品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徐岚倒是一脸看热闹地看着他。
燕景成没办法，最终还是被迫把签递了过去。
燕景涵扫了下签上的字，讥嘲道：“不过是问王爷床上有过几个人而已，这都回答不出来吗？”
燕景涵顿了顿，意味深长道：“难不成是王爷素日作风放荡，宠过的人太多，记不清数量了？”
看着燕景成脸色苍白，一脸慌张的看向杨文卿，他想解释但杨文卿一副毫不在乎甚至有点恶心，燕景涵突然心情颇佳，悠闲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但还没送到嘴边，丰允忍不住道：“王爷天潢贵胄，陆公子以放荡二字形容，有些过分了。”
“你闭嘴。”燕景成低声吼了句，丰允委屈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这还不是在帮王爷说话。”
燕景涵端着酒杯，眼皮轻轻抬起，语气轻飘飘的，但却让人后背发凉：“你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