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约了纪冉见面,地点就是在他女儿就读的小学门口,时间是下班时间。
纪冉到达校门口时,早已经过了小学放学时间,门口冷冷清清,倒也一眼就看到了男人说的那辆车。
他敲了敲车窗,男人放下车窗:“你说的监控视频呢?”
纪冉摸出手机划拉半天:“不好意思我带错手机了,视频保存到另外一个手机上了。”
“你耍我?”男人怒道。
“没有没有,真的是拿错了,我马上让他们再给我传过来,你稍等一下。”
“要等多久?”
“几分钟吧。”
纪冉对着手机发了几句语音:“赶紧给我发过来啊,我等着呢,立刻马上!”然后收起手机对男人说:“其实视频内容你我都很清楚,我们那匹马当时是靠近你了,但并没有先攻击你,反而是你先对他动手了……”
“你也知道是他先冲过来吓唬人的,我那是出于本能在自我防卫!”男人倒也承认了是自己先动手,“他先冲过来还有理了?”
“但他并没有伤到你。”
“谁说的?他顶得我肩膀到现在还在疼,肯定是顶出内伤了!”男人愤愤道。
“可肩膀上能受什么内伤?”纪冉强忍着没有笑出来,一本正经问。
“我肩膀和肩膀下方都被顶到了,没准儿顶到肺了呢。”
“好,有没有内伤我们等检查结果吧。我今天找你主要是想让你重新发个贴子,更准确地还原当时的经过……”
男人打断了他:“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正说着学校门口出来一个小姑娘,直接走向这辆车,拉开车门就坐进了副驾。
这一定就是他女儿吧?
纪冉正想透过车窗跟那头的小姑娘打个招呼,却见男人很惊诧地回头看她:“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还没到放学时间吗?”
“早就过了放学时间了啊。”小姑娘说。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没在课后托管班待着?”
“托管班都到时间了啊,托管老师见你还没来接我,让我去办公室给你打个电话,托管办公室在教学楼外面,我刚下楼就看见你的车停在学校门口了,就上楼背上书包出来了。”
“哦,我记错时间了。”男人说。
纪冉往学校里面看去,果然通过一道矮墙的围栏处看到了教学楼。
他埋头跟小姑娘笑笑:“你好。”
小姑娘一抬眼就呆住了,眼睛都忘了眨,好一会儿才惊喜地叫道:“啊你是骑摩托车在铁圈里飞的那个帅哥哥!”
纪冉微微一怔,嘴角微弯,大老远跟她说:“我是来跟你们道歉的,昨天吓到你们的那匹马是我的,我……”
小姑娘的语气却是充满欣喜:“原来那匹马也是你的啊,难怪也长得那么好看!”
“不过它靠近你们吓到你们了就是它的不对,回头我狠狠教训它!”
“啊哥哥你不要惩罚它!它好漂亮的!而且它跑到我们面前也没有什么恶意的,只不过当时我爸爸正在吼我,没注意到它,可能被吓了一跳。没关系的啊,又没怎么着我们,你要是因为这个教训了它,它好可怜的!”小姑娘可能有点着急,这会儿眨眼睛的频率有点高,像星星不停扑闪着。
纪冉不由又对她笑了笑,猜到咖喱之所以冲到男人面前正是因为男人当时在吼小姑娘,又跟她说:“就算不因为这个教训它,它也免不了受处罚,因为它用脑袋顶了你爸爸,让你爸爸受伤了。”
小姑娘惊奇地扭头问她爸爸:“爸爸你受伤了吗?没听你说受伤了啊,我后来还问你疼不疼你说不疼啊。”
纪冉暗笑不语,而那男人脸上有瞬间的不自然,说:“一直疼啊,怕你担心我,就骗你说不疼。”
他大概也是怕纪冉继续跟女儿说话,于是先发制人:“别说那么多了,不管怎么样,你们没有管好你们的演出用马就是你们的失职!你想想,我们看演出看得好好的它突然冲到我面前冲我龇牙咧嘴,我一受到惊吓肯定有个自我保护的下意识的动作,就推了它一下,然后它就使劲用脑袋撞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所以我是来真心诚意跟你道歉的。是这样的,因为我们演出时是禁止大声喧哗的,那匹马特别有灵性,什么都懂,所以它当时听你在高声喧哗就想过来提醒你一下,但它毕竟是匹马不会说话啊,只能假装凶你一下。吓到你了是它的不对,但它真的只是想提醒你安静观看。”
小姑娘立马接过话茬:“那匹马吓到你了是它的不对,但爸爸你在演员演出的时候大声跟我吼也是你的不对!”
纪冉乐了,男人恼了,扭头喝斥孩子:“你闭嘴!我让你说话了吗?”
纪冉黑了脸:“孩子怎么就不能说话了?你吼她干什么?”
“我教训孩子关你什么事儿?”
纪冉弓着腰在车窗旁站得有些累,直起腰来活动活动身子,说:“我有言论自由,我说话关你什么事儿?”
男人一时无法反驳,瞪了瞪他,问:“你说的视频呢,还没传过来吗?”
纪冉拿起手机随意一扫:“网络不好,还没发送过来,这样吧,我今天先回去,拿到那个手机了再重新跟你约见面时间。”他说着又弯下腰看了看副驾上的小姑娘,朝她粲然一笑:“我走了,拜拜。”
他说完转头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朝小姑娘笑了好几次。他平时并不爱笑,除了演出和排练时会时刻保持职业笑容,平时的他都是不苟言笑的。
但自从那匹叫咖喱的马来了之后,他好像比之前爱笑了?
第二天拿到医院的检查结果之后,旭日杂技团的官博就发了一则声明,还在各大票务网站发了一封给广大观众的公开信,声明和信中对动物袭击观众一事作出了解释,称他们杂技团那匹马因为训练有素,在听到那位观众高声喧哗时就忍不住上前提醒,但并没有伤人的意思,在观众对其动手之后它确实用头顶撞了观众的肩膀。观众对事件的经过并无异议,有录音为证,而且观众并没有因此受伤,有医院检查结果为证。但杂技团也确实为此深表歉意,表示之后一定对演出用马严加管控,不让它再接近观众席吓到观众。
声明一出,反而勾起了更多观众的好奇心:
“什么马这么神?还能想着去制止观众高声喧哗的行为?”
“这个解释有点玄乎啊,我倒很想去见识一下那匹白马。”
“我已经买了明天的票了,我倒要看看,当我在观众席大呼小叫的时候,那匹马会不会也冲过来对我龇牙咧嘴?”
……
杂技团的演出票依然被抢购一空。
蔡老板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跟纪冉再三叮嘱:“你要不在它旁边的时候,记得拴好它,免得它不定什么时候又给我惹出点儿麻烦来。”
“我心里有数。”纪冉捏了捏咖喱的脸,又拍拍他脑袋。
“有数?有数你就知道该怎么惩罚它了吧?该打就得打,该断粮就得断粮饿它几顿!”蔡老板说。
纪冉只顾着给咖喱顺毛,眼睛都没抬:“老蔡,你不是说这匹马以后归我管了吗?”
“对啊!是归你管啊。”
“那我该怎么管它是我的事儿,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你操这些闲心干什么?”
“我这不是提醒你一下吗。行行行你乐意怎么带怎么带!别给我惹麻烦就行!”蔡老板往地上啐了一口。
纪冉搂过咖喱就走:“咖喱,我们走,从今天开始,咱俩要正式合练了!”
他不是牵着缰绳走的,真的是搂着咖喱走的,而且是大长胳膊圈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马脑袋夹在自己咯吱窝,走得大步流星。
不知道是不是被箍得太紧,咖喱有些晕晕乎乎喘不过气,但他还是美滋滋地跟着他走,马不停蹄。
大概这就是幸福的眩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