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快就给我行大礼啊,我的乖徒儿。”陈知渊皮笑肉不笑。一把扶住他的腰,将他立在自己跟前。说话轻得像烟,可一字一句出来,像是融化时的雪,带着针砭的痛,直直扎心。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又愿意这般狼狈呢?徒儿,谢过师尊。”月白满嘴苦涩,嗫嚅着唇,想到眼前就是那位随手毁天灭地的大神,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带着迫近死亡的阴影。
可他而今箭在弦上,若是不继续硬着头皮承认,只怕死得更惨。无奈只能心里默念死贫道不死道友,最起码陈知渊若是有意收自己为徒,便不会对着男主起心思了。
这叫舍生求大义,也不算亏。
“师祖,月白师兄如何出来千元秘境的咱们各自清楚。即便退一万步,出秘境的不止月白师兄一人,又为何独收他为徒?未免,有些太不公平了吧。”一直垂头旁观的楚宁道。一双潋滟的眸子像是沁了水,饶是说出的话已经勉强控制了,也让人觉得他委屈三分。
看来陈知渊那声“乖徒儿”,扎得可不止月白一个人的心。
倒是听得月白心里咯噔一声,生怕陈知渊答应了。情急之下,走近一步,贴着陈知渊的袖子,将陈知渊拦在自己身后,充满戒备地望着楚宁。“师弟所言差矣,仙尊收徒是仙尊自己的事情。但求开心罢了。秘境试炼也不过是走马观花。怎么强求仙尊呢?天大地大,仙尊最大。”
月白说这话的时候昂首抬头,一副唯陈知渊马首是瞻的样子。丝毫不为自己方才不愿拜师而尴尬。
“你倒是真心。”陈知渊意味不明地哼哼。看着像是极受用月白的马屁,伸手却是毫不留情地捏在他后脖颈上,让他别这般放肆。一双眼睛却是斜着楚宁,神情莫测。
陈知渊识海中突然响起机械的声音:【世界线修正完毕,新的任务发布:请宿主收楚宁为徒。】
陈知渊:“……”
“本尊若是不收呢?”
系统:【这次任务为世界线关键节点。若不完成,世界线即将崩坏,时间线会重启。】
于是,众人只看到陈知渊脸上的笑意一凝。刚落在别人身上的目光又撤了回去,重新盯着月白,直到盯得月白心里发毛,才启了薄唇,幽幽道:“徒儿。”
“哎,师父。”月白被人抓住命运的后脖颈,连说话都不敢硬气。仰着脸颤巍巍应一声,只觉得这个称呼陈知渊叫出来像催命。
“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求道之路漫漫,若是一路顺风,怎参悟大道。即便宠你,为师也不能让你丧失历练的机会。你懂吗?”
“徒儿。有些懂了。”月白盯着陈知渊那循循善诱的脸,直眨巴着眼。
他懂什么了他?
“懂就好。”陈知渊勾勾唇,这才施舍般抬眼望向旁人。狭长的眼睛转过月白,落在剩下两个人身上,淡淡道:“本尊历来说到做到,既然出来三人,本尊都收了便是。只本尊的首徒位置,非月白莫属。”
说完还不忘转回来,问道:“徒儿。如此安排。你可开心?”
艹,月白心里有如马蹄惊落。大大的“白给”二字充斥在心里,轮番滚动着。嘲笑着他的无知幼稚。
月白这才真正反应过来陈知渊的意思,猛地抬头望着他,眼神渐冷。可看到陈知渊递过来的淡漠眼神,瞬间收了情绪,战战兢兢应和道:“师尊为徒儿如此着想,徒儿自然开心。”
月白面上强笑,心里卧槽。巴不得日日早晚给他烧香,祝他早登极乐!
看了又看陈知渊明明淡定斯文,却总是漾着丝诡异笑意的脸,终于回味过来陈知渊从头到尾在做什么。
他是故意的。从自己说出来第一句自己心慕他开始,陈知渊就没相信过。不仅没相信,反而盯上了自己,在自己毫无所觉的时候,一步一步,挖下了个足以将自己埋葬的大坑。
现在,月白正躺在坑底。不仅要和这位疯批相处,更是和估计已经对自己拉满了仇恨的男主做了师兄弟。不仅如此,即将还要看着他们师徒爱情的种子生根发芽,直到长成一棵绿油油的大树,将这方世界“嘭”地撑破。
…………
云静山脉连绵数千里,灵气充裕,云蒸霞蔚,山脉起伏跌宕之处儿,数十座山峰壁立而起,直破云霄。巍峨巉岩,高不可攀。
各处儿峰上被下了禁制,唯有得到允许才能御剑而行。
凌道仙尊历来喜静,又不管俗事,因此他的听雨峰最是难寻。
月白第二日就被自家的峰主带着御剑转了好几圈。吹得发丝凌乱,脸都青了,才听到田任悠哉哉说了一句:“到了。”
“徒儿谢过师父。”月白重重点头,勉强张开口,吃着不断吹向嘴里的头发,边费劲道。
“举手之劳,倒是不碍事。”田任发丝不乱,连着衣袍都没动过。好似丝毫感受不到风,边御剑下去,边慢慢道。“凌道仙尊曾经是一个传说。只是因着知道这传说的人飞升的飞升,命殒的命殒,他这几百年间又不问世事。才不至于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威名。”
“倒不知道是什么传说?”飞剑下落的时候倒是没那么快了,月白好不容易吐掉嘴里的发丝,知道这位名义上的前任师父是在敲打他,忙强打起精神配合问道。
他还沉浸在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悲恸里。想到原文里的结局,望着眼前的听雨峰,小腿肚都打哆嗦。
“杀人不眨眼,千里断人魂的传说。”田任这才转过身来,望着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儿叹了口气。“在听雨峰切记要乖巧安分。莫要招惹仙尊。更不要去招惹凌虚峰那位。仙尊素来孤高,留恋凡尘红缘不容易,今日他哄你唤他爹可能是在开玩笑。可他大费周章收凌虚峰那位入听雨峰的为徒可不见得是在玩笑。你可得,可得……”
剩下的话田任不敢说。自打凌道仙尊出现他便战战兢兢的,如今月白攀扯上凌道仙尊已成定局,他更是害怕了。
可害怕没有用,他只能指望自家的乖徒儿小心些,否则真出了事,那才可惜。
“徒儿自当慎重。”月白凝重点了点头。知道田任说的是实话,也没想到这人不过一个小小炮灰,竟然能如此睿智。一眼就看出真谛。
“若是真的惹了……”田任耷拉着的眼皮颤了颤,嘴张了半天才犹豫说出来:“我观仙尊时不时拿出白色珠子把玩,若是没看错,该是凶兽混沌的内丹,拿着有安神镇痛之效。只效果不会尽如人意。你若是真的惹了仙尊,就看着办吧。”
月白:“啊?”
月白听得云里雾里,想要接着问,却看田任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想必仙尊时不时头疼心燥才会这般拿着混沌内丹不撒手。”
“所以?”
“他若是头疼的时候,你可要把握机会,离他近些。”田任瞪着他,只差把他不识趣写在脸上了。
只月白听得云里雾里,想问为何。可想起田任连自己失忆的说辞都不知道。没办法,只能闭上了嘴,沉重地点点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峰主袖子一挥乘云而去。
云静宗主峰之巅,仙鹤所能达之处儿,凌虚峰峰主司马忠亲自替楚宁开了一条路。“凌道仙尊是我云静宗的祖宗,修为不是我等能企及的。而今你有幸拜他为师,哪怕并未允内门弟子之诺,也是不可多得的造化。须得在云静宗潜心修炼。早日突破结金丹。”
楚宁藏青宗袍未变。白肤黑发青衣,敛着袖子,站在云端神色冷肃,清丽的眉眼间似乎带着些许的不甘。“我自幼便敬崇师尊,能拜于他门下自然会好好珍惜。只是师尊从来都孤高有如明月高悬,怎会对月白师兄如此……”
“仙尊的想法,怎能是我们能揣度的。”凌虚峰峰主面色一肃,庄重道:“楚宁你天资禀异,而今年岁不过二十,放在人间也未到弱冠。却眼看着就要结出别人一辈子都无缘的金丹。可见你仙途通坦,日后飞升指日可待。可莫要为其他事情影响了道心。可知道,万物枯荣有数,唯有天道恒长。我知你自幼仰慕仙尊,此次得偿所愿却不算是好事。我本会担心你道心不稳,可看仙尊的态度,倒是更让我放心些。”
楚宁自然知道司马忠在说什么,面色一白,神色一凛,垂首敛眉有些失神:“徒儿定谨记教诲。”
听雨峰,简单的绿竹小院里,陈知渊躺在沉香安神榻上侧卧着看一旁的水月镜。一只手里的白珠轻轻滚动,看着水月镜突然不明意味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