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青衣黑发,五官端正。白皙的脸清清冷冷,却因左眼尾一颗墨色一点平添了几分妖异神韵。像是洒落的满庭清昼,又恰似绿野之上吹拂的淡淡风烟。只那神韵极轻极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总像是笼了一层纱。
落在月白眼里,便是活脱脱的一位高人形象。
月白有些呆滞,直直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轻眨,敛着眸子蓦然有一丝心虚。
陈知渊便垂头回望着他,脸上笑意淡淡。因着笑意,那眼尾的黑点微动,显得明晰又漂亮。“你召我出来,又不说话了?”
“我失忆了。”月白在抬头间便调整回来。极力思考这本书里谁拥有如此的面容。却在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头绪后仍然强自压下心虚,丝毫不怵。神色自若地望着他,温吞吞道。
却看到那人扫了他一眼,“哦”了一声。才道:“你摆脱掉那群觊觎你手里醒神木的同宗了?”
“好像是。”月白轻点头。
“他们人多势众,你是因此才弄得那么狼狈?”那人背着手,又迈着轻慢的步子走进一步。
“可能吧。”
“那,叫我是为了帮忙?”
“对!”月白眼睛一亮。倒是没想到召出来的这位如此知情识趣。不但没有怀疑他,还句句问到了心坎上,
“所以你什么都记得,失忆在了哪里?”陈知渊勾勾唇,幽幽问道。
月白矜持地咳嗽了一声。试探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一张清润的脸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然后缓缓道:“近前事情倒还记得几分,只不过往日人事着实记不起来了。所以……”你是谁啊?
多说多错,月白没有伪装的意思。护神玉能召出来的定然是与原主关系匪浅的大能。与其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伪装,不如破罐子破摔,失忆了事。
虽然烂俗,却非常有效。
“听起来倒是挺严重。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忘了我是谁,却来喊我帮忙?”陈知渊脸上的笑意一凉,垂眸看着他。勾着的嘴角,却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冷笑。“你果然是……”
“果然是在心里潜意识地觉得你重要。知道你能在这般棘手关头里雪中送炭。”月白嘻嘻笑着,迫不及待地离近拽了拽他宽大的袖角。抢了他的话诚挚讨好道。
“可你连我是谁都忘记了。还说我重要?”陈知渊平静望着拽着自己衣服的手,眼神却是无波无澜的。白皙斯文的脸像是一幅极干净利落的写意山水画,半分不为月白的花言巧语所动。
“忘了实非所愿,不若你告诉我这次定然好好记在心里?”月白心里却在寻思着拯救杜衍的时间可不多了。索性眨眨眼,面色不改,大言不惭哄他道。“你的信物我贴身珍藏,我一召唤,你瞬间即来。可见我们俩是真的感情真挚。有什么姻缘际会,我忘了,你告诉我不就行了?即便曾经有什么龃龉,也不妨碍现在重头再来,好歹给一个重修旧好的机会吧。”
月白现在是丝毫不怵了。在看到如此风姿特秀的人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反复思量。确定原文的重要角色中没有这么一位这么眼尾点痣的人后更是内心雀跃。
初来乍到,大腿可是要抱的。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惹上男主以及日后势必要围着他转的男配的好。
所以眼前的这个就正好。身份安全又长得好看。能做出护神玉,也该是位厉害角色。简直合月白的心意极了。
“重修旧好?”陈知渊脸色未变,眼睛一眯,心里蓦然一动。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擒住了月白脆弱的后脖颈,越发靠近着他,问得含糊又暧昧:“你以为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总不会是,异父异母的兄弟?”月白尴尬笑笑。在他上手的时候身子一僵。不太适应地动了动,想要离他远一些。可嘴上却还是不吃亏,挑着眉道。
“呵。”陈知渊脸上没笑,眼里却清冽凌厉,望着这人藏青色衣袍外露出的一截光洁脖子,白滑得像是新蒸出来的雪白米糕。不禁摩挲着,越发凑近。直到那高挺的鼻梁和纤正的薄唇落在月白眼前,才意味深长道:“不妨往更亲密的关系上想想。”
还有什么关系能比手足兄弟更亲密?月白垂着眼,因为自己的想法惊得睫毛抖颤。嗫嚅着唇,才惊讶道:“莫不是,莫不是……”
道侣?
这可就刺激了哇。穿书至此,他竟然还有一个如此丰神俊朗,能力不俗的道侣要继承?
只还没容月白在心里脑补出多少少儿不宜的婉转画面,陈知渊已然勾着唇,无情道:“月白,我是你爹。”
月白:“…………”刹那间,所有的旖旎幻想,有如巍峨的大楼一瞬颓坯,只在心里碎成了一地渣。
“怎么?你很失望的样子?”陈知渊瞥他一眼。这才大发慈悲地自动离远了些。一只手仍旧摩挲着他的脖子,淡淡道。
“只是有些受不了这大开大合般命运的刺激。”月白呆滞了半晌,任由着陈知渊一只手在自己脖子上揉搓,突然凝重道。“你定然是在骗我吧。我与你无一处儿相似的地方。怎能是父子关系?”
“若是不信,护神玉可是你自己携带的,不妨自己翻到背面看看,刻的是什么?”陈知渊却是坦荡荡,眼神不动,淡淡道。
月白这才将手里紧捏着的玉牌翻过过,待到看清了刻上的字后,嘴唇惊得狠狠一抖。
“如何?”陈知渊皮笑肉不笑,垂着眼等着他。
“人有骨,竹有节。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月白咬着牙,心里一横,打死不承认道。
“不明白?”陈知渊却是轻哼了一声。倒是抬了抬眼,逡巡着这四周密林,淡定道:“你方才说召我出来干什么?帮忙?我怎么好像也不明白。”
月白被敲打得气得又是狠狠一哆嗦。这才想起来局势半点不由人。
呆怔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只等着好不容易平稳了些许情绪才自虐般,痛心疾首地叫了声:“爹?劳烦,带我去秘境口?”
“乖,再喊一声。”陈知渊眯着眼睛,将他脖子上的手挪到了头上,顺势拍了拍,恰似长者对孩子的亲昵动作。
月白自我安慰良久,才深吸口气,没起伏地道:“爹”
“可以,今日你爹心情好。”陈知渊似笑非笑收了手。垂着眼,一把提溜起月白。
月白只觉得身子被整个一拽,便凌空而起。还没来得及惊叫眼前景色便一晃而过。
再入目时候,便换了地方。陈知渊站在他身后,下巴微微抬起,轻点道:“如你所愿,秘境口到了。”
“到,到了?”月白看着眼前景色,有些呆滞。仿若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长了见识。
不可置信,自己整整走了半个时辰的地方,只一瞬便出来了。
“是呀,到了。你不是心慕凌道仙尊已久吗?只要现在出去,你就能力压别人,变成凌道仙尊的徒弟。”陈知渊的声音很低,像是无风夜晚里缓缓在沉积的雪花。清清冷冷,却带着一股难言的诱惑。
没人看到在他说话的时候,左脸之上黑点一动,像是一笔细墨乍然淌开。在那白净英挺的侧脸上勾出一朵栩栩如生的彼岸花。黑色的彼岸花丝丝分明,无端摇曳着,带着股危险的妖艳。
“你说的极有道理。”月白敷衍般点点头。心想原来这炮灰也心慕凌道仙尊,倒是方便。
却是仍旧背着陈知渊,绷着脸逡巡着四周,凝重道:“可在出去之前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话还未落,只见目之所及处儿。一棵大树疯狂躁动,无数淡紫色花瓣纷飞在天上,逸散出奇异花香。
树下不远处儿,一位蓝衣修士正甩着法宝,不要钱地往树身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