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慎刑司主事亲自带着几个司员和刑具,进入了宣室殿。
慎刑司掌管宫中刑罚,权利很大,按理说给一个小太监打板子用不着主事亲自出马。
但?此次行?刑地点是皇帝批阅奏折,间或用膳的宣室殿,此地不能出现血腥,自开国以来就没在这里行?过刑。
唯恐手下管事拿捏不定?轻重,他便亲自来了。
“参见皇上。”一群人弯腰行礼道。
“免礼。”姬凌道。
“谢皇上。”
慎刑司众人迅速摆放好刑具,萧璟辙慢慢吞吞地挪步过来,缓缓躺在木椅上。
怎么会是楚公子?
听闻楚公子和皇帝交情甚笃,皇上怎么会处罚于他?
主事悄无声息地伸出五根手指,意思是第一板先用五成力气。
正常打第一板就会出血,五成力气比较保险,既能保证不出血,又能试探出皇帝的意思。
负责行刑的司员握了握拳头,表示知道了。
啪的一声,半人高的板子打在了萧璟辙的臀部。
臀部传来撕裂般的痛苦,萧璟辙从小锦衣玉食,更没挨过打,哪里体会过这种痛苦,不自觉便大喊出了声。
姬凌放下手中碗筷,怒瞪了主事一眼。
主事哆嗦了一下,连忙摆了摆手,示意接下来十九板不要用力。
啪的一声,半人高的板子再次打在了萧璟辙的臀部,势头虽猛,却一点儿都不痛。
但?是,萧璟辙面部器官痛苦地拧在一起,叫得更大声,还流出了眼泪。
姬凌毫不掩饰地怒瞪着慎刑司主事。
他只是想吓唬一下萧太尉,给?他一个下马威,谁给?慎刑司的胆子让他们真打?
慎刑司主事直接慌乱了,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明明他已经示意手下不要用力打,手下也接到了他命令。
楚公子的痛苦不似有假,难道行?刑的司员是副主事的人。他故意惹怒皇上,想害他性命,给?副主事腾位置。
他上前夺过司员手中木板,道:“我来。”
第三板落下,萧璟辙叫的依旧很凄惨,未央宫内的宫女太监都以为他痛得要死了,吓得一哆嗦,纷纷低下头,内心警示自己,千万不能犯错,挨板子委实是太痛苦了。
慎刑司主事看着手中木板,他没用力啊!
“停下。”姬凌径直站了起来,道:“念在你是初犯的份上,暂且放过你一次,退下吧。”
萧璟辙艰难地站起身,弯腰行礼道:“多谢皇上。”
看来,姬凌对他还有些感?情。
不过可惜的是,二十大板没有打完,若是打完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在床上躺十几天,不用侍奉姬凌了。
这一下午,一次次的跑去小厨房拿热水,一次次的斟茶,又一次次的被茶水泼在脸上。纵使他再擅长自欺欺人,也难免有些委屈难受。
萧璟辙走后,姬凌道:“除慎刑司之外,其余人全部退下。”
宫女太监们迅速离开,步伐比平日里多了些慌乱。
“朕只是想吓唬吓唬楚公子,没看懂朕的示意吗?”
慎刑司主事道:“微臣没有用力,是楚——”
“这叫没有用力,当朕瞎吗?”
慎刑司主事迅速跪下道:“微臣分不清轻重,管教不好手下,是微臣的错,请皇上责罚。”
辩解就是明摆着说皇上眼瞎,可能是杀头的大罪,他不是楚公子,不能让皇上朝令夕改,他只能认错。
姬凌指了指慎刑司主事和方才那位行?刑的司员,道:“每人二十大板,立即回去领罚。”
“是。”
萧璟辙回到偏殿,慢慢坐在椅子上,臀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迅速站了起来。
那里肯定是肿了。
萧璟辙步履蹒跚地在偏殿找了一会儿,所?有地方都翻遍了,没找到药。
算了,不抹药了,让他自然好吧。
萧璟辙来到寝室,趴在床上,对着门口大喊道:“帮我打桶热水。”
被泼了一身的茶水,感?觉浑身黏糊糊的,不沐浴清洗干净他睡不着。
站立在门前太监没有反应,萧璟辙以为他们没有听见,再次道:“帮我打桶热水。”
太监道:“皇上严禁我们帮您。”
“好,很好。”萧璟辙道。
他拖着疲惫又受伤的身躯,拿着木桶,步伐异常缓慢地走向小厨房,打了半桶热水。
他在小厨房门前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每迈出一步,臀部的痛苦便加剧一分。
萧璟辙直接在小厨房附近找了一个荒废无人的房间,匆匆沐浴清洗了一番。
随后步履蹒跚地走回偏殿,慢慢躺在床上,褪去衣物,片刻后便睡着了。
约莫三个时辰后,整座皇宫笼罩在漆黑中,唯独隔壁的主殿还灯火通明。
姬凌终于批阅完了今日份的奏折,他放下笔问:“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徐公公问:“皇上您忙到现在,是要谋划什么大事吗?”
“没什么,今儿下午有事耽搁了。”
姬凌站起身道:“你先去睡吧,今儿不用服侍朕就寝。”
“是。”
徐公公走后,姬凌独自去华清池沐浴更衣,然后,走向了他寝室旁边的偏殿。
萧璟辙睡前没有吹灭蜡烛,偏殿里仍旧灯火通明。
姬凌站在床边,手里攥着一瓶上好的伤药,看着趴在床上睡得正熟的萧璟辙。
慎刑司的人都擅长察言观色,他应该没受重?伤,受刑时的痛苦应该是他演的。
且面前之人可是萧太尉,身娇体弱的楚公子是他装的,听闻他身受重伤鲜血侵染盔甲都面不改色,那三大板就算是实打实的打,对他而言也没什么。
他骗了他一次。
姬凌把伤药放回衣袖中,转身欲走。
万一,他真?的受伤了呢?
姬凌把伤药自衣袖中拿了出来,放在萧璟辙床头,转身离开。
走了半步又转身折回,“真?是欠了你的。”
他拿起伤药,掀开被子,迅速把药倒在了萧璟辙臀部的伤口上。
“没有流血只是红肿便喊得像快痛死了一样,比闺房里的女子还娇弱,你以前是怎么带兵打仗的?”
几天的用量姬凌一次倒完了,他把空瓶子放进衣袖,匆匆离开。
翌日,黎明破晓之前,苍穹之下一片灰色的暗淡,皇宫里的人大都开始忙碌了,萧璟辙还趴在床上睡得很香。
昨日不断往返于宣室殿与小厨房之间,着实是累坏他了。
徐公公把偏殿的门拍得敲鼓一样响,大吼道:“楚公公起床了,赶紧去侍奉陛下更衣。”
萧璟辙皱眉道:“知道了,这就起。”
无情无义?的姬凌,他受伤了还让他去侍奉他。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萧璟辙吸了吸鼻子,缓缓站起身,看到被子上有片片褐色的水渍。
难道姬凌趁他睡着时偷偷过来给他上药了?
是姬凌把他打伤的,即便是给他上药,他也不会原谅姬凌。
萧璟辙慢慢穿上衣服,来到隔壁姬凌的寝宫。
姬凌已穿戴完毕,正在用膳,他看了一眼萧璟辙,道:“迟了,耽误朕上朝按规定?要杖责罚五十大板,念在你受伤的份上,改罚你跪两个时辰。”
“姬凌,”萧璟辙道,“适可而止吧,无理的要求我不会照做。”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跪这么久腿会废的。
一旁侍奉的太监纷纷低头屏息敛神,更加小心翼翼地为皇上夹菜。
姬凌放下手中筷子,萧璟辙敢这么反抗他,应是断定了他舍不得太过为难他。
姬凌单手扶额,他昨儿就不应该叫停慎刑司行刑,更不应该去给?他送药。
“跪不跪随意。”姬凌道,“你若乖乖听话,两个月后你我恩怨一笔勾销,我放你离开。你若一直如此这般违逆朕,这辈子都休想迈出这皇宫一步。”
直觉告诉他姬凌所?言皆是哄骗他的谎话,但?姬凌从未欺骗过他,理智和现有事实告诉他,若他真?的乖乖听话,两个月后,说不定?他们之间的恩怨真能一笔勾销。
萧璟辙走到门外,缓缓跪下,道:“不就是跪两个时辰吗?四?个时辰我都可以。”
“是吗?”姬凌道。
约莫一刻钟后,他用完早膳,起身去上早朝,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萧璟辙。
才这么点时间,就开始发颤了,真?是没用。
“起来吧,去上朝。”
“是。”
萧璟快速站起身,殷勤地跟在姬凌身后,来到宣正殿,只看见了一群年轻的科举学子和几位应该是礼部的官员。
想来是前些天政权更迭,姬凌没时间主持殿试,便把殿试推迟到了今天。
众人弯腰行礼道:“草民参见皇上。”
姬凌道:“免礼。”
“谢皇上。”
众位学子起身,大都悄无声息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皇上。
有很大可能这是他们离皇上最近的一次,须得看清楚了,往后这便是他们和父老乡亲以及学生吹嘘的资本。
然后,他们便被龙椅旁的太监吸引住了全部目光。在一众太监中,他实在是太耀眼了,身高比周围所有人都高至少一个头,极其精致的相貌,漫不经心地依靠在龙椅旁,手中把玩着一个拂尘……
这不是他们这一届魁首楚公子吗?
深受全京城乃至全天下女子喜爱的楚公子怎么当太监了?
徐公公从萧璟辙手中拿回自己的拂尘,大喊道:“殿试开始。”
姬凌开始念昨日才想好的策题,萧璟辙听了一句,一个字也搞不懂。
他臀上有伤,早晨不到五点,姬凌便把他强行叫醒,开始折腾他。
又是走又是跪又是站的,臀部的疼痛已是难以忍受。
他悄悄走到另外一个龙椅旁,无视旁人的目光,直接坐在了龙椅上。
垫子挺软,舒服多了。
这本来就是他的位置,坐一会儿应该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