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置了好几天，塑料包装里的糖块已经有了融化的现象。
他的指腹缓缓摩挲过光滑的表面，这么多天下来，还是第一次，属于少女的清丽容颜如同定格的电影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不可能昏过去。
从小到大，他一直生活在无数的恶念之中。
没有人能懂他的痛苦，他只有无时无刻保持着戒备，哪怕在睡眠中，也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那些东西吃掉。
直到那个女鬼来了，吃掉了他们，又因为他的体质将他留了下来，他的处境才算好些。
然而，自那天后，这是云栩第一次享受到真正的宁静。
恐惧、恶意消失了，哪怕会有活人的嘲讽和打骂，在云栩眼里也不值一提。
云栩拆开包装，将那块快要化了的奶糖塞到嘴里，舌尖传递来浓郁的奶香，又过于甜腻。
半晌，他才缓缓捡起了脚边的一份卷轴。
这个卷轴早就出现在了那里，只是他一直懒得给予眼神。
打开，上面没有多余的墨字，除了地址外，只有一行简单明了的大字：
——万仙学院入学邀请。
云栩的眼底深邃，半晌，他的指尖一一松开，任由那份卷轴掉落在地上，染上了大片尘埃。
……
两个多月后。
许颜缓缓走下了公交车。
两个多月前，她收到了那份入学邀请函，最终放弃了自杀。
她不知道这份邀请函是真是假，但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与其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她宁愿拼一次。
于是她带着证件和自己打工攒下来的钱离开了家，这两个月来也没闲着，找了两份兼职，打工攒学费和以后的生活费。途中父母打过她电话，骂彩礼都收了她人却没了，让她赶紧滚回去结婚。
许颜难得硬气了一次，直接换了号码。
而和她猜想的一样，因为怕丢人，父母没有对外说她离家出走的事情。倒是她弟叫过几次小混混来抓人，被她好不容易躲了过去。
然而现在。
看着空旷到荒寂、人烟稀少的郊区，许颜陷入了沉默。
毕竟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学校建立在这里的样子。
她该不会被骗了吧？
想到这里，许颜倒也不意外，只是苦笑了一声。
通达这里的公交车每天只有两班，许颜运气好赶上了第二班，现在想离开估计只能叫车了。
“那个……你好。”一道迟疑的男声响起，让许颜警惕地回过了脑袋。
那是个年轻男人，见她满脸戒备，连忙退了几步保持让她感觉舒适的安全距离，接着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可能有些唐突了，我是想问一下，你是准备去万仙学院报道的新生吗？”
许颜观察了许久，见他似乎不像坏人：“你是……”
“我叫苏子行，也是去万仙学院报道的。”
为了证明自己，苏子行连忙拿出了入学卷轴，才让许颜的眼里少了一抹怀疑。
“是这样的，我是从外地来的……来的时候路上没有见到几个人，所以有些担心，想等等看会不会遇到其他报名的学生一起过去。”
许颜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既然不是自己一个学生，那应该也不会是骗子。
反正自己都豁出去来到这里了，不如一看究竟。
两人按照导航，摸索了半天，总算找到了目的地。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栋面积不小的学校，建筑物看上去虽然不算过于老旧，但是与校门口牌匾对比下，就多了一份岁月的气息。
牌匾显然是新换上去的，高高悬挂在校门口正上方，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材制作，深褐色中泛着一些朱红纹路，上面则嵌着几个如同用毛笔书写的草书：
万仙学院。
至少看样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咦，你们是来报道的学生吧？”就在这时，一个人冒了出来，他看上去年纪轻轻，一副学生的模样，“你们好啊，我是学校的工作人员王三，也是来接待新生的。”
“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往这边走吧？”
或许是王三的外貌看上去年轻温和，又或者身旁有伙伴的关系，许颜的心情倒没刚开始那样忐忑了。
学校里没什么人，路上甚至遇不到学生，只有几个路过的工作人员，不过看上去和王三一样年少。
而王三一路上喋喋不休：
“我们学校是新开的，所以你们是我们学校第一批学生。不过你放心，等明年，肯定有不少学弟学妹来陪你们。”
“你们刚才看到的那几个是我们学校的工作人员，例如那个有点胖胖的叫刘小娉，是食堂后厨的。那个黑黑高高的，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我们都叫他黑仔，负责清洁卫生，不过总是和刘小娉打架……”
在王三的介绍下，两人也到了报道的教室。
虽然设备看上去不新，但也算干净，据说是王三他们这些工作人员打扫了很久。推门一看，里面坐着四五个应该是来报名的学生。
这些人是统一的年轻面容，只是其中几人打扮颇为奇特。例如一个染着红发打着耳洞，皮夹克上挂着满满的金属链子；一个肌肉过于发达，看上去人高马大，光看身材估计至少二十多岁，结果一看娃娃脸，嚯，小学生……
然而最惹眼的，是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少年。
过于朴素的白衬衫和长裤，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就连黑发也似乎许久没打理般，发梢有些过长。但是他很漂亮，五官精致到没有瑕疵，狭长的眼下点着一颗小巧的红痣。
这张脸，放在娱乐圈都不逊色。所以哪怕他现在满脸的淡漠、神游在外，也能让人情不自禁地投去目光。
“看来人到齐了啊。”王三跑着离开，“你们等等，我这就去叫校长。”
教室寂静了下来。
许颜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和苏子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结果那个红发男生开口了：“你们不会都是来报道的吧？”
苏子行点了点头：“你也是……”
“我才不是。”红发男生嗤笑一声，“本来我还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多蠢货，今天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我来之前特地上网查过，网上根本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学校的资料，唯一通过地址能够查到的是这所学校原来叫做长安学校，是所军事化管理学校，前几年报废了。就这阵仗一看就知道是骗子，你们还敢来？”
在座的人开始不安起来。
许颜咬着下唇，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做梦也不会来这里。
苏子行倒是面色还好：“那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红发男生道，“我和你们这些蠢货不一样，我是来看看再搞什么名堂。要是真的和我想的那样违法违纪，我就……”
他压低声音：“把它举报了。”
众人：……
看不出来你一脸混混样，实则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你们等着看吧，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什么传销基地，等下就会来个人模狗样的人让我们交钱，然后给我们洗脑……”
砰——
红发男生的话语戛然而止。
门被推开了。
当众人朝着门口看去时，纷纷一愣。
他们设想过这位校长会是什么样子，例如大腹便便的秃顶中年大叔，例如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
但是谁能想到，推开门的竟然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八岁的少女！
她穿着过于宽大的运动外套，宽敞的衣裳将她显得一张巴掌脸更为娇小。面庞清冷而又稚嫩，实在难以和想象中的传销头头挂钩。
难不成……也是过来报名的学生？
然而下一刻，他们就看到少女迈步走上讲台，轻咳一声：
“你们好，我是万仙学校的校长，经伍。”
“你们叫我经校长就好。”
众人：？？？
不是吧？这真的是校长？
红毛一脸诡异的呢喃：“现在的组织挺不走寻常路啊，找这种黄毛丫头来代班？咋的，颜值攻击？”
也不知道经伍有没有听到他的碎碎念，继续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或许对这个学校不太了解，所以我来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
“我们万仙学院，起源于无名山的万仙宗，历代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偶尔接点捉鬼的外快，安抚人间和平。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我们学院也会将你们带领上修仙之道。”
“目前我们学校不分学系，但是会有不同的科目，例如剑修课、丹修课……修炼之路漫漫，途中会有不少坎坷，还希望你们不要轻易放弃。”
众人：……
不是，这是什么鬼啊？！
方才红毛的话的确让他们心里赞同，毕竟这地方看上去太过古怪。
甚至已经在心里默认这十有八九是个违法基地了。
结果……
不是，你们就算要洗脑也专业点行不行啊！
一开始就来个这么破天荒地的解说，那些门口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娘都不会相信啊喂！
实在不行，换个年纪大的来忽悠也行啊！
一群人的嘴角抽了抽，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猜错了。
毕竟没有什么组织会那么脑残吧？
经伍：“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学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