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寺庙与景点连在一起,这会寺庙外面又?有许多临时摊位,整个门口都人山人海。
楚梨凑了个热闹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也大多都是?登山的那套玩意——原来寺庙后?门有个大巴站,直达附近的景点。
楚梨紧紧地拉着薄臣野的手,好像怕与他走失在人群中。
寺庙外面大多都是?在卖一些纪念品的,诸如各种?小吊饰或者当?地的一些景点迷你?版珍藏物。
她远远就看见卖糖葫芦的小摊位。
现?在糖葫芦早就不像小时候那样单一了,插在稻草架子上的糖葫芦各种?口味都有,现?在比以前还多了许多水果。
楚梨喜欢吃一种?扁扁的糖葫芦,总觉得这种?似乎不会太?酸。
摊位前排了不少人,到他们的时候都已经等了足足半小时,这样的冷天里,空气里弥漫着焦糖的香甜味道,一点都不觉得冷。
楚梨拿到后?,心里格外的满足。
糖葫芦扁扁的,外面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外面还包着一层糯米纸。
她想起薄臣野不太?爱甜食,但仍然将糖葫芦凑到了他的面前,薄臣野也配合地咬了一口。
“酸不酸?”楚梨笑着问他。
“酸。”
“我尝尝。”
楚梨咬了一口,酸的刚刚好,她嗔怪地看了薄臣野一眼,薄臣野便笑着看她。
而这时,薄臣野敏感地察觉到了远处有人在看,他转头看过去?,就看到几个年轻人证拿着相?机拍摄什么。
出于下意识地警惕,他拉住了楚梨的手,牵着她往里面走,而楚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往后?一看,却看到了熟悉的脸。
是?周星然和?几个年轻的陌生人。
“楚梨姐。”周星然也看到了她,他挥手对她打招呼。
“你?认识?”薄臣野停下脚步,那边阳光充足,薄臣野眯了眯眼睛,只看到了几个年轻人,而那个对他挥手的男人,薄臣野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算是?吧,张明诚的朋友,之前一起吃过几顿饭。”
楚梨本来也只想打个招呼就算了,没想周星然跑过来,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这么巧啊楚梨姐。”
这人这自来熟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是?挺巧,你?怎么在这?”
“嗨,听学妹说临江这边过年有意思,来拍几张照,这位是??”
周星然看向她旁边的男人。
其实他心里多少猜到了些,他一下想起了当?年问她——
你?生日是?4月26日?
那天楚梨说,不是?,是?我和?我先生结婚的纪念日。
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楚梨口中的男人。
周星然以前总以为“结婚纪念日”这个词,是?楚梨想婉拒找的借口,但那会周星然分辨不出到底是?否是?借口。
楚梨的朋友圈很干净,她很少发动态,也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的出现?。
可她的右手上,又?常年戴着一枚银质的戒指。
周星然这才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见到这人。
身高优越,长相?更是?令人一眼难忘,他的骨相?好,深灰色的毛呢大衣,有种?淡漠与矜雅,但他的目光对上自己,却分明是?一种?并不算友好的冷冽。
“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先生。”楚梨笑着挽住了薄臣野的手,她刻意的咬重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周星然尴尬跟他打了声招呼,正?尴尬的时候,对面的学妹叫他,他又?挥挥手,“下次请你?吃饭啊。”
楚梨笑笑。
薄臣野哼了一声,“二十出头的小孩子。”
“说得好像你?多老一样。”楚梨笑着看他,“不过我也才二十多一点,二十九,那也是?二十多嘛。”
“就你?贫。”
楚梨笑嘻嘻,拉着他进?去?,临江市的寺庙并不算太?出名,但这会正?月初一,也总有一些人来祈福以求新的一年有个好兆头。
庙里的香火冉冉,人头攒动,这大冷天的,楚梨也不想跟他再往里面挤了,不过看到庙堂里的神像,楚梨突然想到了南峰山。
两年前,她许下的一个愿望,就是?他可以早点平安地回到她身边。
临江市过年还有个习俗,正?月里祭奠过世的亲眷,楚良翰提了一嘴,似乎是?暗示什么,毕竟陈凌婳的事情,他也不好直说。
楚梨在晚上也借着“还愿”的由头说,“我想去?青昭还个愿,你?去?不去??”
“夫人都下令了,我能不去?吗?”
他笑着递给她一杯热牛奶,看着正?靠在床上敷面膜看小说的楚梨,故意学着她前几天读小说的腔调。
“你?怎么这么烦。”楚梨敷着面膜口齿不清。
最近她在看一本古言小说,还是?江茵分享给她的,说是?下一本要被翻拍的原著。
楚梨看到感动处,也不免抱着手机读给薄臣野听,那么莫名其妙的一段,她眼眶发红,薄臣野好气又?好笑。
这个年,他们在楚家?过的。
有时候陶静姗看见了,还要说她“净看那些没用的”。
而往往此?时薄臣野就说,“小说挺好看的”。
陶静姗一看人家?俨然一副护妻架势,心里虽然舒坦,但嘴上也不留情,说楚梨越来越幼稚了。
楚梨这会摘下面膜,然后?凑近薄臣野问他,“我是?不是?越来越幼稚了?”
“一点都不幼稚,我看看。”薄臣野捏住她两颊,眯眼似乎端详,“多可爱。”
楚梨噗嗤笑出声,“你?也挺幼稚。”
“是?啊,跟小朋友在一起,心态越来越年轻了。”
他掀开被子,将清洁湿巾递给她,天冷,楚梨敷完面膜也不想还要开门出去?洗漱了,她买了不少婴儿?清洁湿巾,直接将脸上的残留的面膜擦干净,只涂了一点薄薄的乳霜就钻进?被子里。
“明天早上咱们早点出门吧,我怕青昭那里堵车。”
她关上台灯,依靠在薄臣野的怀中,随意地嘟哝了一句。
“嗯。”
第二天一大早,楚梨和?薄臣野起来,陶静姗早早就做好了早餐,客厅的桌上还放着一把包扎好的白?色雏菊。
回青昭这事,楚梨也只跟陶静姗提了一嘴,说这两天可能不在家?吃了,可能要去?一趟青昭。
没想到陶静姗一下就猜到了。
“拿着吧,你?爸一大早出去?买的,这大过年的,你?们到了地方也不一定有花店开门,空着手去?,多不好。”
陶静姗也没明面说,楚梨也心知肚明。
正?月初二初三?,楚良翰临时回医院加班,陶静姗说单位的几个年轻人回家?过年了,自己留下值个班也是?好的。
楚梨临出门前再三?的叮嘱他们不要太?累,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或许也是?因为过年的原因,街上没什么人,高速公路上的车子也稀稀疏疏。
薄臣野让她睡一会,车上开了暖风。
楚梨应了一声,但是?抱着手机舒舒服服看起了视频。
快到青昭的时候,楚梨难得放下了手机,因为看到了青昭外面飘起了雪花,高速公路旁边两侧是?一层皑皑的白?色。
楚梨这个没怎么见过下雪的临江人,看到雪就兴奋得不行,尤其上次看到雪,还是?在遥远的英国?。
“等会到地方了,我们去?看看雪吧?”楚梨说,“晚一点回去?。”
“在这里住一晚也行。”
冬天的白?日时间短,下午五点多就黑天了,要是?来不及回去?,住一夜也是?个选择。
楚梨思考一下觉得也可以。
这次再去?陈凌婳所在的墓地,楚梨有点不太?一样的感觉。
这回是?隆冬,山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天气也雾蒙蒙的,青昭好像也有这样的习俗,在正?月里祭奠过世的亲人。
墓园的焚香处烧着香和?纸,空气里有淡淡的星点的黑灰漂浮,近处的几个墓碑前都放着新鲜的花束和?水果。
偶尔山上也见一两个下山的人。
楚梨捧着花走在前面,她依稀记得以前来时走的路,到了地方后?,楚梨将花束放在了墓碑前,墓碑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她躬身蹲下,从旁边找了个扫帚扫去?雪花。
薄臣野走的比她慢一些,他上来的时候,看到楚梨半跪在墓碑前清理积雪,而墓碑上的陈凌婳,依然是?年轻时的样子。
薄臣野在后?面停住脚步,楚梨或许是?真的没意识到薄臣野过来了,她半蹲在墓碑旁,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而这时,薄臣野看到了原本空旷的旁边,也突然多了一个崭新的墓碑。
薄臣野随意地看一眼,可视线却突然落定。
楚梨回头,看到薄臣野走向一旁,她有些疑惑,也站起来走过去?。
薄臣野在旁边的墓碑前蹲下,墓碑很新,连上面雕刻的字都好像还落着一层刚雕刻的不平。
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薄臣野伸出手,轻轻地拂开那层雪。
然后?他们看清了墓碑上的名字。
薄仲一。
就在两年前,薄仲一在英国?的医院入院接受治疗,长期以来的压力和?忙于工作,他的身体条件并不算好,高血压性心脏病,早期肝癌,即便是?他再有钱,找了多好的医生,也不能延续自己的生命。
那段时间,薄家?也乱作一团。
也是?在那段时间里,薄仲一一言不发,任由白?馥玉和?薄修筠母子二人在媒体面前乱写,乱哭闹。
他大抵也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最后?的那段时间,只见了薄家?的律师。
白?馥玉不在意薄仲一的墓地在哪里,她只关心薄仲一分割了多少家?产。
薄仲一的后?事处理的也很可怜,薄臣野只听应宴提过几句,但他也没多少兴趣,
没曾想,薄仲一最后?弥留的日子里,想到的竟然是?把自己葬在陈凌婳的身边。
青昭只是?个小城市,墓园也是?个小墓园,就在几年前,薄臣野还在这里因为薄仲一说要把陈凌婳的墓地迁回英国?而跟他起了冲突。
也不曾祥,再最后?的日子里,那样一个享尽了荣华富贵的男人,连中文说的都不算多顺畅的男人,最后?归入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这片土地是?陌生的,但他心甘情愿。
活着的时候,不能与她好好在一起,死后?,这样与她挨近着,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薄臣野半蹲在那,墓碑上只有薄仲一的名字。
而右下角,仍然有两行小字。
妻:陈凌婳
子:陈嘉砚。
薄臣野也正?是?看到了这两行字,他迅速地别开了视线。
他怎么都不相?信,薄仲一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承认他们的身份。
一辈子,哪怕是?陈凌婳死后?,都被白?馥玉说是?“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连带着自己都是?那个“非婚私-生子”。
起初薄臣野怨恨过——既然薄仲一总口口声声说自己对陈凌婳的感情多么真挚,为什么从没有一次亲口承认过母亲的身份?
那时屡屡提起这个话题,总会不欢而散。
他也明明知道薄家?的情况复杂错综,可他还是?因为这个原因怨恨了他这么多年。
薄仲一死后?,他的律师来交接遗产的分配,只记得那个律师说了一句,活着的时候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死后?倒是?都解脱了。
薄臣野一言不发,只将那束花在陈凌婳的墓碑前摆正?。
死了才做这些,还有意义吗?
薄臣野不会原谅他。
楚梨也看到了墓碑上的字,她抬起视线看了看他,他依然是?没什么表情,楚梨大抵是?觉得他想自己静一静,于是?说自己去?附近转转。
薄臣野叮嘱她不要走远。
楚梨说自己就去?旁边看看山下的景色。
薄臣野抬起视线,果然看到楚梨就站在不远处往下面看。
他又?看着墓碑上陈凌婳的照片,他觉得自己好像想说点什么,可关于薄仲一的话,怎么都无?法启口。
他静默地看着墓碑。
要是?陈凌婳还在,那多好。
他或许也可以像普通人那样,将自己心爱的女孩带到母亲的面前,也可以骄傲地告诉她,自己跟喜欢了多年的人结婚了。
可这些喜悦,从来都无?法分享。
他的痛苦,也无?人可以分享。
过了一会,薄臣野站起身,楚梨看到他过来,她似乎冷了,将手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
然后?腾出了另一只手给他看她拍的雪景。
“专业不专业?”她有意提起别的话题,跟他分享雪景。
“专业。”薄臣野夸她,楚梨得意笑了,她的手在口袋里紧紧牵着他的。
薄臣野侧了侧头,看到她新奇地看着松柏叶子上压着的雪。
突然就想起了傍晚时的一些场景。
楚梨跟他分享看的漫画,看的小说,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聒噪了。
“一点都不,我喜欢。”
——他有这样一个人,与他事无?巨细地分享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薄臣野回头看了一眼墓碑。
薄薄的几片雪花从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又?有几片落在了陈凌婳的照片上。
她年轻时,脸上总是?带着好看的笑容。
——妈,如果你?在天有灵,你?一定会知道,我终于娶到了我最爱的女孩,她也很爱我,一切都像我曾经想过的那样。
南峰山的景区和?寺庙知名,今天的游客也不少,楚梨跟薄臣野到了地方,巧的是?大概到了饭点,真到了寺庙反而零星几人。
楚梨去?还了愿,折返回来看到薄臣野仍然站在那连理树下。
已经是?冬天,两棵树光秃秃的依靠在一起,树枝上挂了不少祈福的小红牌。
树旁边站着一对情侣,似乎是?女孩非要挂一个,男生却说这东西就是?封建迷信。
“我觉得这个还挺准的,挂一个吧,来都来了。”
楚梨感觉好像看到了几年前的他们两个,只是?那时薄臣野对这似乎不太?信,可他从来都是?默许她去?做这些事。
楚梨又?想到了那年自己来的时候,发现?薄臣野偷偷让人挂了许多。
“听见没有,人家?漂亮姐姐都说有用了!”
那女孩看楚梨开口,更理直气壮了。
男生尴尬挠头,去?问旁边的薄臣野,“这东西真有用?”
“我挂了四个,”薄臣野牵着楚梨的手晃晃,“结婚五年了。”
“……”
楚梨听他这语气,似乎有点骄傲,回去?路上,她还取笑他,“幼稚不幼稚啊?”
“这算什么幼稚?这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你?飘了。”
“谢谢。”
“真不要脸,还说谢谢。”
“你?也飘了,敢说我不要脸了。”
说着,薄臣野的手就顺着她的腰抚上去?,隔着毛呢大衣,他故意捏了一把她的肋骨处,楚梨怕痒,笑着躲开。
下面是?台阶,薄臣野将她拉回来。
楚梨依靠在他的怀里,两人暂得几秒空闲,挨得很近,他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这会天晴了些,阳光折射在雪地里,泛出一片有些亮眼的光。
“五月你?生日那天办婚礼吧。”薄臣野的鼻尖抵着她,声音微哑,像多一□□哄,“我不想再等了。”
“好。”
楚梨答应他,她向前凑了凑,很快地亲了他唇角一下。
-
正?月初五,林景澄请客办了场家?宴。
别墅里只有一个阿姨,算是?帮着林景澄带宝宝的,说是?带宝宝,其实更关心的是?景澄。
宝宝总是?半夜醒来,李曜又?舍不得景澄起夜,想让阿姨代劳喂宝宝,但景澄执意要起来,而饮食又?总是?李曜亲自去?做。
阿姨笑成,自己的工作清闲,也就是?在家?里逗着太?太?开心。
楚梨和?薄臣野到的时候,江茵和?谢俊瑜早就到了。
小宝宝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个奶嘴,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见人也不哭不闹,好奇地看着周围的陌生人。
“真可爱啊。”
楚梨走过去?,脱了大衣,阿姨接过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林景澄听到声音端着果盘出来,给楚梨示范着怎么抱孩子的姿势,然后?非要让楚梨抱一下。
楚梨连连摆手,怕自己姿势不对。
“我教你?嘛。”
景澄让她坐下,然后?把宝宝放在她腿上,又?手把手地拿着楚梨的手放在小家?伙的身上。
“李安昀,这是?你?干妈,楚梨阿姨。”
林景澄捏着女儿?的小手,小家?伙笑了,一双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小嘴巴粉粉嫩嫩,可真是?太?戳人心了。
“安昀小朋友你?好呀。”
楚梨从口袋里拿出红包递给她,小家?伙弯着眼睛笑起来,然后?往楚梨的怀里蹭来蹭去?。
“我闺女特别会撒娇,来,宝贝,谢谢小梨阿姨。”
安昀小朋友举着小手手,嘴里“啊呜”“啊呜”地应着。
楚梨笑起来,看着小家?伙脸上纯真懵懂地笑意,心都快化了。
“你?现?在还好吧?”楚梨抱着李安昀,那次在产房离开后?,楚梨还没怎么来见过她,产房那一次,给楚梨的记忆太?深刻了。
那会的林景澄脸颊苍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而现?在,大概是?产后?养护的好,林景澄的肌肤比以前白?嫩不少。
以前尖尖的下巴也多了些肉。
“好多了,我闺女以前没少折腾我,现?在带孩子虽然不容易,但是?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心里还是?幸福更多。”
林景澄对她眨眨眼,“有个小朋友多好,家?里热闹多了。”
楚梨笑了笑,但到底还是?记着林景澄生产那天多不容易,又?是?大出血又?是?手术,楚梨打小就怕疼,想到这些,她萌生退意。
当?母亲很伟大,但她只是?也暂时不能接受这样巨大的疼痛而已。
况且,生育也从来都不是?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以后?还要学习着怎么样成为一个合格的父母,与其说是?养育孩子,不如说是?父母的成长。
楚梨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五月时,天热起来,几近入夏。
薄臣野似乎忙起来,楚梨一开始以为是?薄臣野忙工作,但见了应宴两次,应宴反而抱怨说薄臣野从不去?公司,可别不管他了,他压根不会处理公务那一套。
后?来又?以为是?薄臣野忙美术馆的事情,但自己最近这些日子也没怎么画东西,美术馆里也没有什么别的画进?来。
后?来楚梨想起来了——
薄臣野不是?说五月办婚礼么。
她正?要当?天问,结果当?天就看到家?里多了些东西,她走过去?看,是?一些空白?的请柬。
这请柬,楚梨拿起来,竟然也觉得有点感动。
请柬的质地极好,厚重的纸,烫金的字,封面多了张加过柔和?色调的画。
这画是?楚梨画的,浅蓝色的天空,两个人在海滩边相?拥,他穿着白?衬衫与黑西裤,她穿了一条吊带裙。
这幅画,本来是?挂在美术馆的。
而请柬上,还封着一些紫色的满天星。
“看见了?正?好,有个任务交给你?。”
薄臣野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楚梨站在书房的桌前,手里捏着请柬。
早就看这几天楚梨看他的目光欲语还休,一副想问点什么的样子。
反正?她也闲不住。
“那你?做什么?”
“我?”薄臣野往沙发里一坐,双腿搭在书房的矮几上,“我负责通知亲友,两周后?天办婚礼。”
“两周后?——”楚梨惊呼一声,日子过起来没个意识,“怎么这么快,不是?都说婚礼前要提前半年开始护肤,开始减肥,我万一穿不上婚纱怎么办?糟了,最近换季,我都没有好好护肤……”
她一下惊慌起来,赶紧拿起手机对着看自己的脸,这阵子她总是?宅在家?里,倒是?养的白?了不少,但是?最近她也胖了一些,肚子上都有了一圈肉。
而下一瞬,正?在着急的楚梨被他拉进?怀里,他的手搭在她腰间,“我看看。”
楚梨扁嘴,脸垮下来,“你?怎么不提前几天提醒下我……”
“我看看,多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你?少拍马屁!”
“倾国?倾城楚楚动人,”薄臣野笑了,两指捏着她的脸,她的嘴巴也嘟起来,薄臣野顺势凑近亲了一口,“多漂亮。”
薄臣野知道楚梨在某些小事上重仪式感。
请柬上的字,是?她一笔一划写的。
平时楚梨还挺不喜欢写字,但这会,她认认真真端坐在书桌前,仔仔细细地写着请柬上的名字。
婚礼上邀请的人并不算多,大多是?二人的亲朋好友。
楚梨花了两天写好请柬,哪知第二天早早就被薄臣野叫醒,房间里还放着一个收拾好的行李箱。
“去?哪儿??”楚梨还睡眼惺忪。
“拍婚纱照,”薄臣野已经换好衣服,似乎一副随时可以出门的样子,“去?英国?,两周后?也在那里办婚礼。”
楚梨脑袋还懵懵的,她对婚礼其实没有多大的要求,无?非就是?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就好了。
她不喜繁复。
楚梨一路上思绪还空白?,问起薄臣野选的地方在哪。
薄臣野拿出平板给她看照片。
婚礼是?在英国?北部的塞尔比教堂,哥特风格的古老建筑,视觉上特别的肃穆,内里的装饰都是?金色与猩红色,又?多添了一些奢华。
楚梨隐约想起,好像有个特别出名的歌手在这里举办了婚礼。
“晚宴在霍华德庄园,不过我预定了两周,大家?可以在这里多玩几天。”
薄臣野尤其想到了工作忙碌的楚良翰和?陶静姗夫妇,这里的环境更悠闲,在这里放松一段时间,也是?个极好的选择。
他说了许多的计划。
楚梨是?在头等舱里听他说完的这些,他把每一件小事都安排的极好,甚至可以说是?细致。
楚梨眼眶有点酸涩——能感觉到,他想给她一场难忘的婚礼。
他说,婚礼只有一次,我希望你?以后?想起来,只有快乐和?幸福。
到英国?那时是?晚上,塞尔比教堂在约克,薄臣野提前带她去?霍华德庄园。
这个庄园占地面积极大,是?英国?比较著名的巴洛克风的私家?庄园。
五月,国?内已经热了起来,但英国?的天气正?好的舒爽,这天气,穿一件薄衣正?好。
楚梨推开了庄园的某扇窗,这么偌大的庄园里,只有他们两人和?三?个管家?。
其他的房间黑漆漆。
楚梨是?有点怕黑的。
薄臣野便带着她下楼去?看夜景。
“这么远离市郊,有什么夜景好看?”
楚梨是?因为想到了某些恐怖性质的电影,好像总爱发生在这样的古堡里。
薄臣野带着她在草坪的木椅上坐下。
凉风习习,周围空旷安静。
楚梨往他身边靠了靠。
“听说,今晚有流星。”
薄臣野拥着她在木椅上坐着,楚梨闻言抬头看,天空倒是?干净,水洗了似的,半弧形的月亮,偶尔一缕浅雾似的云飘过,这是?英国?为数不多的好日子。
楚梨与他倚靠着想着好天气,结果才想了不过半小时,突然一阵冷风吹来,一缕薄雾遮住月亮,紧接着下一瞬天空就开始飘着毛毛细雨。
薄臣野忙拥着楚梨回去?,英国?的天气预报也不算多准,这里本来就是?个多雨的国?度。
这凉风吹在脸上很舒服,伴随着些许的潮湿味道,庄园很大,但只有长廊上亮着几盏灯,墙壁上挂着许多的人物画像,好像这是?走在博物馆里。
不知道怎么,楚梨突然想起了以前跟他在大英博物馆的那天,穿过一条挂着壁画的长廊,突然被人拉进?一个不显眼的小角落强吻。
这个长廊上只有他们两人,乍一想到那些绯色的回忆,楚梨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那边是?不是?有人过去?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吓唬她。
楚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神经,这一会又?绷紧了,她紧紧地牵着薄臣野的手,警惕的看着前面的拐角,“哪儿??”
薄臣野不说话,楚梨还真被他吓到了,恰好旁边都是?一些石雕的雕像,这灯光又?有些朦胧。
从浪漫到恐怖,也不过几秒的时间。
楚梨在心里默念科学至上,这副严肃的小样子,把薄臣野逗笑了。
“胆子真小。”
“少吓唬我。”
楚梨捏了他一下,“哪有你?这样的。”
“按剧情发展,你?不应该害怕到扑进?我怀里?”
“你?这是?想吃我豆腐。”
“那你?愿不愿意?”
“哎呀我好怕。”
楚梨配合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装的还真惟妙惟肖。
薄臣野懒得揭穿她。
“薄臣野,那边是?什么?”
楚梨突然严肃了声音,薄臣野低头看她,以为是?小姑娘故意吓唬他了,结果低头一看,楚梨眼神惊恐,薄臣野敛了敛神情,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哈哈,你?怎么还当?真了。”
楚梨笑出来,结果薄臣野一转头,将人往墙边一推,“学坏了,嗯?”
楚梨瞪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灯这个字才说完,唇突然被吻住。
绵长一吻,薄臣野懒洋洋抬头,“对啊,那我允许你?点个灯——亲回来。”
“真流-氓。”
楚梨推开他,“就知道欺负我。”
薄臣野拉着她的手,还要经过一条长廊,才到二楼的休息区。
走廊的左边是?壁画,右边是?窗户,挑高的窗户打开着,可以看到外面广阔的草坪,楚梨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正?巧看到了一颗流星划过。
她赶紧闭上眼睛许愿,但是?这来的太?突然了,楚梨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到什么愿望,不过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
他们要永永远远在一起。
薄臣野站在她身旁,与她看着天边的流星。
外面的丝丝缕缕的薄雨还在飘着,但是?因为太?细了,落在窗外的树叶上都没什么声音。
薄臣野静静地看着她,再过半个月,她就成为他的新娘。
这样的感觉,心中泛着一抹甜,还有一丝细细微微的情动。
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一周后?,亲朋好友逐渐到来。
庄园的二楼有很多的空置房间,傍晚的时候,庄园里亮起了灯,显得很是?温馨动人。
门口,立着二人的婚纱照。
这照片,还是?昨天刚洗出来的。
楚梨穿了一条鱼尾的婚纱,身材的线条勾勒的极好,她本身就是?偏瘦的体质,哪怕前几个月有些不注意饮食,邻近的日子少吃一些,也会掉了不少肉。
加上摄影师很会找角度,拍出来的照片质量很高。
场景还是?就近的,就在塞尔比大教堂内外和?霍华德庄园里。
提前一周,楚良翰陶静姗和?林景澄李曜,江茵谢俊瑜都来了。
应宴也陆续到了。
璩昭言和?白?茉莉也在两天后?到。
这天晚餐后?,楚梨到父母房间说话。
陶静姗看着女儿?,脸上始终是?带着笑容,他们的心才落下,好像也在这一会,也才能够知道,女儿?是?真切的幸福。
陶静姗和?楚良翰,都因为工作的原因,以前陪伴楚梨的时间少之又?少。
楚梨也是?在这一天,难得与陶静姗说了许多。
陶静姗其实很爱这个女儿?,只是?她一辈子刚硬惯了,有些示软的话,总是?说不出口,有时候说出口了,也变了味道。
小时候,楚梨跟陶静姗闹了矛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陶静姗自知自己不该对孩子说那样重的话,于是?做了楚梨喜欢吃的菜,可到底怎么都不会道歉,于是?对楚梨说,“你?想饿死自己?”
那个时候,楚梨气鼓鼓地打开门出来,也不理她,反倒是?屈服在饭菜的诱惑下。
后?来长大懂事了,楚梨上学时,妈妈虽然不爱说那些煽情的话,但她总可以在家?里看到自己恰好前不久发了动态说想要的书包,说想要的某本书,甚至陶静姗也会往她的包里塞些钱。
有些爱,是?沉默但温柔的。
跟楚梨冷战的那几年里,陶静姗其实想了很多。
楚良翰是?在女儿?上中学的那年把陈嘉砚接到家?里的。
起初她也不放心,但她看人很准,她知道这个孩子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他的本质不坏。
那时楚梨的成绩下滑——其实只是?数学成绩跟不上而已,找了几次家?教,然而成绩都不见长。
陶静姗把错归结在楚梨爱看的漫画上——好像有些成长里的错误,总得有点什么来背锅。
她没收了楚梨的漫画书,禁止楚梨有什么其他的爱好。
陶静姗时常想起多年前楚梨哭着对自己说的话——
“我只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我希望你?可以知道,我喜欢他,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想起来我小学的时候养的那只狗,叫lucky,那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你?说养狗会耽误我学习,然后?把狗送走了。我才养了它半年。我求着你?别送走,你?和?爸爸都忙工作,你?们经常不回家?,我害怕自己在家?,lucky每天晚上都陪着我,可你?还是?把它送走了。”
“你?经常告诉我你?同事的孩子考了什么重点大学,我好平凡,我怎么努力都没用,我成绩下滑了,老师要叫家?长,你?和?爸爸都没时间来,我好为你?们骄傲,可你?们真的没有在乎过我要什么。”
陶静姗经常想起女儿?哭着对她的控诉。
她也不禁反思——
她是?个法医,见多了穷凶极恶的罪犯,调查的时候,经常会发现?他们不幸的家?庭背景。
她总希望女儿?出人头地,希望女儿?健康快乐的成长。
可是?在女儿?的成长过程里,她到底又?为女儿?做了些什么?
就比如楚梨独自一人在家?停电的时候,她无?助害怕,给自己打电话却忙音的时候。
就比如才十七岁的楚梨独自一人去?帝都参加比赛吃坏肠胃的时候。
在女儿?最需要她的那些时候,她都不在。
在她身边鼓励她的,陪伴她的,照顾她的……是?陈嘉砚。
陶静姗看着跟人说话的女儿?,她忽然地才发现?了自己错了许多。
至少在这段母女关系里,她错了很多。
她忽略了女儿?的感受,总以为自己觉得对的才是?对的,她想用自己的人生经验让女儿?少走弯路,可是?却从来都没有顾及过女儿?的感受。
楚梨跟江茵说了会话,关门的时候,发现?陶静姗坐在沙发上,有些沉默。
“妈,吃不吃得惯?吃不惯的话还有一些国?内的厨师,薄臣野都想到了,今天你?们才来,我刚刚忙着外面的布置,还没来记得跟你?们说一下。”
楚梨走过来坐下,脸上笑意融融。
“小梨,这些年,妈妈从来都没跟你?因为几年前的事情道过歉,”陶静姗看着女儿?,她静静地说,“妈妈在你?成长的过程里,忽略了你?的感受,你?要知道,我和?你?爸爸就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我们希望你?幸福。”
“……”
“妈妈因为偏见,以前对他的态度不算好,是?妈妈的不对,我知道你?们相?爱,他对你?足够好,其实就放心了,”陶静姗说着,眼眶有点泛酸,“小梨,妈妈希望你?们两个,以后?一直幸福的在一起。”
楚梨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妈妈突然在这一刻对她说了这些。
——妈妈给了她祝福。
“妈,谢谢。”
楚梨握住了陶静姗的手,想说些什么,可话哽咽在喉中,只成了这简单的三?个字。
“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其实很骄傲,”楚梨擦了擦眼睛,“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可以骄傲的跟同学说,我爸爸是?医生,我妈妈是?警察。”
虽然她经常羡慕别的小朋友放学有家?长来接,虽然她也常常期待着校园门口能够出现?父母的身影。
她也期待父母能够好好的陪在她的身边,给她过一个生日。
楚梨这二十多年里,父母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少之又?少,可这并不代表楚良翰和?陶静姗不爱她。
楚梨回房间的时候,薄臣野正?坐在套间的书房里,似乎跟策划师沟通着当?天的花束。
英国?的习俗便是?马蹄莲,寓意着长久与纯洁。
薄臣野便与他们沟通在添一些满天星和?玫瑰。
正?打着电话,房门被推开了。
薄臣野看到楚梨进?来,眼眶红红,还以为她怎么了。
庄园的窗户开着,夜晚的空气清新而清凉。
薄臣野把人抱在怀里,温声问她,“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
“没,就是?想到很多事情,”楚梨被他抱着,看着窗外皎洁而澄明的月光,“想到你?以前对我真好。”
“你?才知道?”薄臣野捏了捏她鼻尖,“隔了十几年才想起来,是?不是?有点没良心?”
“你?才没良心,我可记着呢,”楚梨靠在他怀里,往他身边蹭了蹭,“现?在想起来,你?那么早就喜欢我,突然好想哭。”
“那你?是?不是?忘了。”
薄臣野凑近了她,轻吻落在她的耳畔。
“嗯?”
“明明是?你?先追的我。”
“……”
楚梨笑了,轻轻掐了他一下,“行啊,互相?暗恋。”
只不过,他暗恋的更久一些。
楚梨和?薄臣野的婚礼,在5月21日。
这是?个浪漫的日子,寓意我爱你?。
也是?楚梨的三?十岁生日。
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十五年。
楚梨初遇他那年,正?是?十五岁的年纪,她小心藏下喜欢。
时间一晃,这份喜欢,在时光里蜿蜒了十五年。
那天的婚礼很浪漫,教堂里外都是?白?色的马蹄莲与白?玫瑰,有着多年前楚梨幻想过的一切。
她透过白?纱,看到站在教堂里的男人。
阳光里,他的脸被镀上一层浅浅的暖光,楚梨一步步地向他走,好像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年少时的幻想。
盛夏。少年的白?衬衫在阳光下被风吹动,她叫了他一声,他抬起眼来,看向她的时候,眼底藏着点笑意。
而现?在,男人的眼底只有一片温柔。
“楚小姐,您是?否愿意……”
“我愿意。”
神父的话还没说完,楚梨就答应下来,教堂里的人哄笑,他掀开她的头纱,吻下去?。
神父无?奈摇头。
5月21日,楚梨正?式嫁给了薄臣野。
作者有话要说:还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