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了要去剧组,景昭先把脸脸托付给钱穆,拜托他给小猫投喂、铲屎。脸脸发现景昭要离开,“喵”了一声,跳进景昭掌心,而后猫头猫脑地埋进他怀里,一动不动开始装死。
景昭想把脸脸从身上扒下来,脸脸却伸出爪子勾住他衣服,头仍鸵鸟般埋着,呜呜咽咽叫了两声“喵”。
景昭无奈,想说要不带它一起去剧组算了。
谢升跟脸脸讲道理:“你还小,疫苗没打全,宠物证没办好,要是带你出门,会生病,会被坏人抱走,待在家里,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钱穆忍不住笑,心想你跟一只猫还正儿八经聊上了,它听得懂么?
结果脸脸还真听懂了似的,转过头,看了谢升两眼,表情好像在说:“你别骗我。”
谢升道:“不信你问小景。”
脸脸“喵”了一声,看向景昭。
景昭点点头:“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喵。”好吧。
脸脸从景昭怀里跳到地上,屁股挨着地板坐下,尾巴绕过前爪把身体圈起来,仰起头叫道:“喵。”去吧。
景昭蹲下摸摸脸脸的猫头:“怎么这么乖啊你?”
脸脸一脸傲娇地昂着头,鸳鸯眼微微眯起,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
剧组虽然在同城的摄影棚,和小别墅却是一南一北,开车过去花了近三个小时,景昭正好在车里复习霸王别姬。到了地方,马不停蹄地试妆、试戏服,又去了一个小时。
景昭有两身戏服,日常穿的长褂,外加一套虞姬的行头。谢升同样是两身,日常活动和进行刺杀时都穿西装戴礼帽,唯独一张贴身存放的照片里,穿青灰色中山装式样的制服,胸前别一枚象征尉官身份的徽章。
谢升两套衣服都试完了,景昭才刚上好脸妆,正要勒头、贴片子,这都是很遭罪的,常有京剧演员勒头勒到吐。谢升穿着军装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深,化妆师的动作也越来越轻。
景昭提醒说:“您得再勒紧点儿,不然不精神,不好看。”
化妆师还没说什么,边上导演请来教景昭手势和台步的老师笑了:“景老师,您也是个行家啊?”
景昭忙说:“行家谈不上,小时候接触过一点。”
化妆师给景昭贴好了片子,老师让化妆师别急着上头面,对景昭说:“您能来一段吗,我想看看您的基础。”
景昭虽然在车上复习过,还是不大自信,下意识看了谢升一眼,谢升给以肯定的点头,道:“你可以的。”
升哥就是这样的人,外人面前从不会落他的面子,景昭莫名就定了心,起身抖袖,伸出食指与尾指,拇指贴着食指的第一个关节,这叫双翘小莺式,老师一看便有了数,景昭是真的会这折戏。
老师期待地看着景昭,景昭边走台步边清唱道:“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他嗓音清润柔媚,吐字清晰,眼波流转,眉宇间又有英武之气,青衣骄贵,兼具宫装戏的雍容与刀马旦的刚健。老师见他确有功底在身,赞许地点点头,上前为他搭戏。
两人就此清唱了一小段,把导演给吸引了过来。导演本来是为了谢升的名气和流量,才愿意加价请他俩来特出,不料竟有这样的惊喜,再看他们的扮相,戏子柔美,军官英俊,仿佛一对璧人,不禁更加满意。
他正要卖力地恭维几句,余光瞥见门口进来几个人,眼皮一跳,脸色瞬间黑了。景昭顺着他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已然形销骨立的庄沉,通过两通电话、组合解散后还未见过面的邵子昌,以及一个脸生的中年男人。
看到景昭,庄沉倒还好,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看一眼,邵子昌脸色都变了,看景昭的眼神极为复杂,有嫉恨还有恐惧。
景昭转头坐下,让化妆师继续给他化妆。
谢升站在景昭侧前,神色冷峻。
邵子昌转头跟庄沉说了几句话,庄沉明显露出抗拒的神色,但还是拗不过邵子昌。两人并肩走到了谢升面前,邵子昌卑怯地喊了一声:“升哥。”
谢升没回他,他也不感到尴尬,朝谢升后面又喊道:“小景。”
景昭坐着没动。
邵子昌自顾打过招呼,也不在乎没人搭理,挤出笑容转向导演,道:“刘导,我们想再跟您商量商量,庄沉的情况有所好转,我们觉得他可以复工。”
导演皱眉道:“剧组已经跟他解约了,再说这个也没意思,你们走吧。”
邵子昌咬了下后槽牙,看向身旁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却看了一眼谢升,才犹犹豫豫道:“刘导,听说您资金比较紧张,我倒是对这部剧比较感兴趣,想跟您谈谈追加投资的事。”
导演警惕道:“您是?”
中年男人掏出一张名片,导演接过去看了一眼,露出了笑脸:“崔总,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崔总指了指庄沉和邵子昌:“小庄和小邵,都是一起的。”
刘导点头:“我知道。”
邵子昌微微松了口气,而后露出微笑。
导演前面引路,带着他们去隔壁会议室详谈。谢升看着他们渐走渐远的背影,沉思片刻,跟了上去。
邵子昌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谢升过来,笑容从脸上褪去,整张脸都苍白了几分。
景昭上完全妆,戴好头面,穿好戏服,先拍定妆照,再跟着老师练习手势台步。老师见他不光有基础,身段还好,又额外多给他提了点要求。
副导演见他状态不错,就带他去搭好的戏台子,拍徐月无去刺杀高官的这场戏,这是导演一早就教过副导演的,副导演知道怎么拍,倒不用等导演谈完事情亲自来拍。
另一方面,副导演想着景昭是爱豆出身,不一定受过演员训练,得趁导演不在,先教教他。
有人肯教,景昭自然乐意学。邵子昌和庄沉的突然到来并不会影响他的心态,更何况升哥还立马跟过去盯着,景昭不怕他们闹出幺蛾子。
最后一场戏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副导演戏讲得细致,景昭学得认真,最后拍出来的效果很好,副导演都忍不住夸景昭是老天给饭吃的戏胚子:“尤其是最后那滴泪,我还寻思着你要是感情不到位,哭不出来,要给你上眼药水,结果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好,情感特别饱满,你一哭我都差点跟着哭。
你说同是一个团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之前我给庄沉讲戏,他就跟个木头似的……”
邵子昌幽灵般突然出现,副导演杀鸡抹脖地吞掉了说到一半的话。
景昭朝邵子昌身后看了一眼,没有别人。
邵子昌冷笑一声,道:“在找你的升哥吗?他现在可没空来救你。”
副导演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护住景昭:“你想干什么?”
“你也护着他,你们一个个都护着他!”邵子昌声音高起来,“景昭,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非要跟我们……跟沉沉过不去?我好不容易才求崔总帮沉沉一次,你却连他最后的机会都要夺走?”
景昭若有所思:“崔总跟刘导谈投资,是为了再把庄沉塞进剧组?”
邵子昌道:“你他妈又在录音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了,我已经豁出去了,这次是你做得太绝。你专门在这个节骨眼上带谢升来剧组,不就是想让他给崔总和刘导施压吗?这下你得偿所愿,沉沉做不了男主了,你满意了?开心了?”
副导演纳闷,景昭来做特出演员是刘导主动邀请的,邵子昌怎么完全想反了?他刚想替景昭解释,景昭却道:“对,我挺满意,挺开心的。”
邵子昌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义愤填膺一下子卡了壳。
副导演:“……”噗,他还真没看出景昭气人还挺有天分的。
邵子昌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你……”
景昭走到邵子昌面前,他仍穿着戏服,上着浓妆,眉毛和眼角都被勒得上扬,眼睛微眯,唇角紧抿,神色便显得格外冷峻。
他并不想深究邵子昌是真的误解了他,还是想通过嘲讽他让他愧疚,从而达成某种目的。他只需要知道,邵子昌的水军黑了他半年,翻车后恼羞成怒,又是打电话,又是当面用言语侮辱他。他不会跟邵子昌解释什么,他只要知道,他这么说邵子昌会非常不开心。只要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景昭道:“升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也是他的事。我喜欢这个戏子角色,会在这部戏里出演几个镜头,升哥知道我不喜欢你和庄沉,为了我,他不会让你和庄沉有机会回到剧组。
生气吗?愤慨吗?随便你。升哥就是站在我这一边,你再怎么卑躬屈膝求他,他还是只喜欢我,而我什么都不需要做。”
邵子昌目瞪口呆地看着景昭,他现在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抱大腿?
以前在Miracle,景昭是最用功、却又最不知变通的那一个。谢升是大家都知道他背景硬,那些酒局谁也不敢喊他。可景昭偏偏也是个犟骨头,经纪人都说人家老总点名道姓地叫他了,他愣是回复“没空”,今天忙着练舞,明天忙着练歌。正因如此,景昭的人脉关系单薄得可怜,组合解散后,混得最惨,甚至连水军都养不起。
才半年不见,景昭怎么就变了呢?
邵子昌喃喃地道:“你就不怕谢升哪天变心吗?”
景昭听得心里一突,可跟人打嘴炮的时候怎么也不能灭自己威风,强撑着自信道:“他当然会一直喜欢我。”
他正想着这话可真不要脸,千万不能被升哥听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
“小景说得对。”
景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