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三人

在瓶子的旁边安安静静放着那一卷画册,还有一个因为调包毒药而倒换过药水的空瓷瓶。

袁于令站在月牙桌旁,眉头紧锁。

徐沅芷进了房间,两男一女关上了房门,气氛有些诡异。

李陵还沉浸在萧北拿出小瓶子的震惊之中,这种材质的瓶子他从来都没见过,绝不是他们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

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系统真的存在。

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看到见证系统存在的实物。

李陵伸手碰了一下小瓶的盖子,把盖子抽出来的时候发出了仿佛瓷器互相磨蹭的嘎吱声,让人牙酸。

“殿下不要用手碰!”袁于令忽然喊道,“昨日画册上的毒说不定就来自这个瓶子,画册上只是沾了一些就如此厉害,若是皮肤直接碰到,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李陵谨慎的把瓶盖倒着放在了月牙桌上,看着袁于令的一张俊脸,冷笑了一声。

“这个瓶子已经被洗干净了,不然刚才徐湘兰用瓶子里的清水撒在杏仁儿上给阿沅吃的时候我就会阻止,你着个什么急?昨日阿沅拿画册不过碰了一下,你就说这画册怕是有问题。本王拿画册翻了那么久,你一声都不吭,现在倒是知道提醒人了?”

袁于令很尴尬,但却无法辩白什么,昨日他的确对徐大小姐太关注了一些。

昨日袁于令送来画册,但心中其实是有些疑虑的。那日在前厅,明眼人都能看出徐家的两位小姐关系不好,但二小姐却忽然对袁于令说,自己手上有一卷画册,为了缓和同姐姐的关系,想送给姐姐。

袁于令心想能让两姐妹重归于好,这是一件好事,所以本也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可袁于令不喜欢徐湘兰身上给他的那种感觉。

徐湘兰懂得品评画作不假,但画是可以传递很隐秘的情感的,这种情感甚至连作画之人都不能辨清。徐湘兰所说,就好似已经知道了袁于令这个人的一生,然后再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地位去嚼碎了评价画背后的喜怒哀乐。

何其肤浅,何其轻慢。

这样的一个人,短短几日就能和自己的姐姐和好?袁于令不是很信。

而且若是真心要和姐姐和好,画册便该亲手送去,由一个外人转赠怎么见诚意?

更何况现在从二小姐的房间里搜出了毒药,更能证明徐湘兰是一个心思歹毒之人,自己险些成了徐湘兰杀人的刀子。

“宁王殿下,在下并不是有意的,只是昨日莽撞了些,才会入夜而来。我是真心想要投奔宁王殿下。”

袁于令解释了两句,自己都觉得很没有说服力,昨日也不知是什么鬼迷了心窍,居然会选择夜晚前去浣花轩,还被宁王殿下发现。

李陵又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要投奔我,就要先搞清楚阿沅是谁的女人。”

袁于令淡淡地看了徐沅芷一眼,徐沅芷不自在的避开了他的眼神,她现在还是承恩公夫人,如此可以说是非常不要脸了。

“咳……你既然想投奔殿下,为何不直接与我说?”

“这……”袁于令更加窘迫了,他的确是有些读书人的脾气,这种毛遂自荐的事情总得别人有那个意思才好开口,可他到徐国公府投拜帖就已经耗费了很大的自尊心,徐沅芷也只跟他谈艺术,不谈其他。若是自己把想留徐国公府的心思跟徐沅芷说了,她又觉得自己掉价而不同意,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所以徐湘兰开口挽留之时,袁于令其实是有些庆幸的,至少还能通过西席先生这个身份来接近徐沅芷。

徐沅芷也不去追究那么多,而是看着袁于令的眼睛问道:“我想知道你投奔宁王殿下的原因。眼下的局势,举世皆知是太子独大,你投奔宁王,实非智举。”

如今的大虞,皇帝大权独揽,谁都不信任。祁王还活着的时候,和太子尚且有一拼之力,可自从一年前祁王因为汗血马一事触动了深不可测的帝心,而后寒冬腊月竟因宗人府疏忽,缺少炭火而被活活冻死,就再无人能与太子抗衡。

一向受宠的祁王生母昭华夫人,这些年也渐渐年老色衰,无法再吸引陛下,也无法再诞育子嗣。后宫里的其他女人都被杨太后治的死死的,无一人有孕。

如此情势下,李陵可以说是毫无优势。

不仅没有优势,选择李陵还很有可能得罪杨家,最后落得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袁于令摇了摇头说道:“我有不得不投奔宁王殿下的理由。若是以后有机会,我想单独告诉大小姐您。”

李陵听了这话哪还了得,直接一拍桌子说道:“好你个袁于令,当着本王的面都敢如此,以后还不背着本王撬墙脚?!”

徐沅芷直接在桌子底下踹了李陵一脚,说道:“既然你不想现在说,那便以后再说吧,如果你忠心,总有机会的。”

李陵瞪了徐沅芷一眼,却不敢说什么。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徐湘兰料理了,这次不仅有画册证明她的谋害之心,还从她房间里搜出了这瓶从未见过的毒药,可以说是人赃俱获了。”

画册经由袁于令之手,在送到徐沅芷手中之前,不知还会碰到多少人,徐湘兰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下毒,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性命。徐沅芷一想到李陵也碰了画册,就一阵后怕。

幸亏昨日李陵警醒,在袁于令出言提醒之后先净了手,不然如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墙角还躺着一只昨日他们用来试画册还有小瓶子里药水毒性的死鸽子,徐沅芷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只鸽子的尸体。

李陵眼神里露出寒意道:“其他的先不必考虑,必须把徐湘兰囚禁在一个地方仔细审问,若是她把实情说出来,证实之后立刻交由官府处理。”

李陵怕若是直接报官抓人,以系统的能力徐湘兰会逃跑。

李陵这些年也在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华京郊外正有一处用来训练亲卫的暗桩,可以先把徐湘兰送到那里,以免增加官府无谓的伤亡。

“能困住她吗?”徐沅芷有些怀疑。

“郊外我的人挖了一个地牢,平常用来放一些隐藏起来的物资,这还是第一次放人进去。我就不信系统能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十二个时辰守着还能飞天遁地。”

对于李陵的势力,徐沅芷是清楚的,正好可以趁着这次的机会看看徐湘兰的能力,如果这样的条件她还能逃跑,系统的危害就太惊人了。

李陵挑了挑眉说道:“你说你这妹妹也是够蠢的,都有了这样的能力,为何还不干一番大事业,成日就想着阴私害人的手段?”

李陵心想若是他也有这样一个系统,夺得皇位可以说是易如反掌,而且在治理天下方面也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她是个心思狭隘之人,这么多年也没变过,若是能想通你所说的话,当初根本就不会跟系统签约去完成坑害亲人的任务。这些任务有大有小,一连串的害人,签约根本就是上了贼船。”

李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像那里有胡子一般说道:“如此说来实在是不划算,获得积分还要完成任务,害人还会让自己担风险……而且我很好奇,难道说系统就纯粹只贡献,不索取?那些任务完成了对于系统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吧,系统的目的是什么,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徐沅芷淡淡一笑说道:“反正徐湘兰已经被抓住了,这些问题我想都能获得答案。”

徐沅芷和李陵两个人就这样一问一答,如同相识多年的夫妻一般,让站在一边的袁于令十分不自在,尤其李陵还看了他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还不走?

袁于令抿了抿嘴唇,发现徐沅芷的目光完全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于是说了一声告辞就出去了。

李陵看着袁于令识相离开了,再也按捺不住,直接一把抱起了徐沅芷,扔到了床上。

“啊!”徐沅芷惊叫一声,满脸通红,吼道,“你想干什么?!现在还是白天!”

李陵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瞳孔闪过幽暗之色,两只手撑在徐沅芷的身体两侧,徐沅芷挣扎了两下居然没办法动。或许是因为身上传来的隐隐的热度,本该大骂的徐沅芷逐渐安静了下来,静默之中一点说不清的情愫在滋长。

“我不干什么。”李陵低沉的笑声仿佛从胸腔里发出,仿佛这样压着徐沅芷说话只是一种乐趣,“我就是想问问你,我和他你喜欢谁?”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徐沅芷目光深深地看着李陵,最近李陵格外的亢奋,似乎是被其他的男人勾起了好斗的习性,哪怕是上辈子,徐沅芷也没见他这样过。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颜色深邃,仿佛蕴含着许多话语,李陵想起刚刚袁于令看徐沅芷的眼神,心里涌上一阵阵的危险情绪。

“阿沅,我还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儿。我以为你的眼睛永远只会看我一个人。”

徐沅芷捧着李陵的脸颊,指尖在少年白皙的脸蛋上掐了一下:“我的眼睛不会只看你一个人,但是我的心里却只有你一个人。”

说出这句话,徐沅芷的心更沉重了,说不上的欢喜还是悲哀,好似佛祖灵台山上的拈花一笑,又似阮嗣宗行到无路的穷途一哭。

李陵沉默了片刻,深深合上眼,额头和徐沅芷的额头抵在一起,在美人红润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我也是。”

若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便好了。

或许对于徐沅芷来说,嫁给自己,未必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事情,自己曾经说过多么美好的承诺,终究也没有做到。他的阿沅,成为了完美的大虞皇后,与自己举案齐眉,但是那些横亘在他们彼此之间的伤痕,并没有因此消失无踪。

“阿沅,这一次我们好好过下去,若有来日,我便不设后宫,我们……会拥有崭新的一辈子。”

徐沅芷双手放在李陵的背上,知道李陵话语中的意思,喉咙里发出清浅又低哑的声音:“我相信你……”然后双手逐渐收紧,再一次重复,“我相信你。”

李陵低下头,仿佛深深忏悔一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