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虚荣

徐湘兰只好一五一十把刘氏做的恶心事说出来。

原来刘氏贪心不足,嫌徐沅芷的东西暂时不好脱手,就把自己攒下的钱拿出去私放了印子钱。华京北面有一户人家,长辈生了病,急需用药却无钱财,于是借了刘氏这一笔钱。月底的时候那户人家东拼西凑筹集了本金和利息,准备还钱,可刘氏却又抬高了利息,让他们足足多还一倍不止。

那户人借钱是瞒着老人的,这一下事情闹开了,老人也知道了,自觉惹不起徐国公府,便把心一横寻了短见。

徐沅芷听得眉头紧皱,刘氏这是活生生把人逼死了。

徐湘兰急忙说道:“姐姐,那位老人家原本就是救不活的!都八十多岁了,又身染重病,不过是拿药吊着命罢了!何况他是自己寻的短见,不能全怪刘氏啊!”

徐沅芷凉凉地看了徐湘兰一眼,说道:“……难道说因为人救不活了,作恶的后果便能减轻一些?若是我今日放了刘氏,那要律法何用?”

“姐姐!”

“你不必再说了,官我是肯定会送的,只是如何评判,是官府之事,我管不了。若你当真想救刘氏,便去官府自己想办法吧。”

说罢,刘氏就被拖走了,徐湘兰跟着追了出去。

徐国公府的仆妇们人人自危,互相看了一眼,浑身发凉。刘氏还是国公爷的人,大姑娘都敢发落,更何况她们这些奴才?刘氏从大姑娘闺房里偷东西,她们都是知道的,而且还都拿了刘氏的好处。

想到这一节,在场的仆妇心里人人自危。

王婆子在徐沅芷耳边说道:“刘氏之前对下人们说,所有人的卖身契都在她手上,不少人都信了。”

徐沅芷嘲讽一笑说道:“她自己的卖身契都在我手上,其他人的怎么可能在她那里?”

徐沅芷看着这三十多个内门里伺候的仆妇,心下有了计较,这些人既有重利轻义之辈,也有被刘氏要挟之辈。徐沅芷算是半个商人,其实并不完全认同奴才必须全身心服侍主子,任由主子打骂还忠心不悔这种关系。奴才也是人,拿钱做事罢了,若是指望奴才生出什么额外的忠心,那对主子来说只是一种理想的状态。

没有人生来便是奴才。

这些人拿刘氏好处向自己隐瞒的行为,是利益压过了自己的坚持,又或者说,是笃定徐国公府变天了,自己不会回来,该伺候新主子了。

所以这些人暂时还不能舍弃,毕竟也都是熟悉徐国公府的人,一时都打发走了,也无人可用。不如再考量一段时日,合适的就留下,不合适的便打发了换新人进来。

………………

傍晚时分,徐湘兰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刘氏被官府收押了,什么时候筹到钱财,什么时候将人放出来。

徐沅芷私下问过官府的处理结果,根据律法,那老人是自杀而死,而且刘氏并没有用什么暴力去逼迫人自杀,只是那老人家听到徐国公府的名号就吓得不轻才寻了短见。

如此刘氏赔偿人命钱即可,真正算得上重罪的却是私放印子钱。

从去年开始,朝廷明令禁止私人发放利息太高的借款,刘氏第二次抬高的利息显然大大超出了朝廷规定的额度,如果按照律法,刘氏得十倍罚没自己的本金和利息。

“十倍?刘氏借给他们多少钱?”

荷珠伺候着徐沅芷染指甲,然后一脸探听到小道消息的兴奋:“可不少呢,足足有二百两。借了四个月,如果本金和利息加起来得还八百两。”

“这么黑?!”徐沅芷咋舌,刘氏想钱是想疯了吧。

“可不是嘛,若非利息如此之高,那老人家又岂会寻短见呢?但其实我觉得,最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觉得刘氏是徐国公府的人,不好惹,所以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徐沅芷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刘氏的所作所为败坏的是徐国公府的名声,而不是她自己的,若不是因为徐国公府,她又算哪根葱?”

荷珠气愤地哼了一声说道:“是啊,如今她也遭报应了,十倍罚没,她得赔官府八千两,再加上赔人命钱,总共八千五百两。”

“你倒是算的清楚。”徐沅芷笑道。

“那当然了,我们徐国公府可是做生意的,我算学可好了!”荷珠笑着说道。

八千五百两……徐沅芷心想这笔钱能把刘氏的私房钱掏干净了,如果徐湘兰愿意用自己的嫁妆帮刘氏还钱,或许才能补刘氏的亏空。

徐沅芷没心思帮刘氏算账,染好了指甲包起来就指挥侍卫们去搬自己的东西。徐沅芷坐在红木椅子上,晾着两只白生生的手,荷珠捧着册子,侍卫们搬出来一样儿,荷珠就对着册子唱一样儿。等搬完了,徐沅芷让荷珠拿着册子给自己看。

居然只少了两条梅片金箔松烟墨。

徐沅芷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没想到刘氏居然只卖了这么两个不起眼的东西。

这背后其实还有一段故事。刘氏搬了徐沅芷闺房里的东西,却发现都是一些舞文弄墨的玩意儿,刘氏自己不懂,便先拿了最不起眼的两根墨锭去卖。刘氏为了掩人耳目,亲自去了古董行儿,才把东西拿出来,对方就出价三百两。

这可把刘氏吓了一跳,她还是懂一些买卖上的规矩的,古董行儿是欺生的地方,买家若是先出价必然是个低价,还要把东西贬损一番,为的就是捡漏。

可一出口就是三百两,说明这两根不起眼的墨锭价值远远超出这个数。

刘氏匆匆回府,珍重的放妥了两根墨锭,又找了个玳瑁小盒把墨锭装进去,第二日又去卖,最后以四百五十两的价格成交。

可刘氏还是觉得卖亏了,从此就再也不敢贸然卖掉徐沅芷的收藏,这大半年偷偷搜寻能鉴别古董之人,私下估价,却迟迟没有出手。

于是徐沅芷才保住了自己的心爱物件。

这边徐沅芷大张旗鼓叮叮咣咣地搬东西,一墙之隔的徐湘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恨得牙痒痒,每听着荷珠唱一声物品名称,徐湘兰的心就仿佛被刀子割了一下。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自己的亲娘,徐湘兰自然是要赎的,可徐湘兰并不想出八千五百两银子,这个价格太昂贵了。

刘氏为徐湘兰说了永城侯薛家的亲事,之所以能高攀,说白了就是看上了徐湘兰丰厚的嫁妆。当初徐国公为徐沅芷和徐湘兰准备了一样的嫁妆,两人分别二十万两,但徐沅芷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手上有许多富余的钱,再加上过世的国公夫人还留下许多奇珍异宝,这些徐沅芷都可以充到嫁妆里。

因此徐沅芷的这二十万两是原封不动的,其余需要置办的妆奁首饰家具衣裳都是现成的。

但徐湘兰就不同,她没有现成的物件可用,只能用这二十万两慢慢置办。刘氏替徐湘兰说了薛家的亲事之后,便抓紧帮女儿置办嫁妆,可徐湘兰心高气傲,非要置办和徐沅芷一模一样的东西。

红木家具便足够她非要置办金丝楠的,东珠耳环就可以她非要用南珠,徐沅芷手上有她母亲留的一对龙石种翡翠的镯子,徐湘兰也非要买一对一样的。龙石种翡翠,可遇不可求,就连当今杨太后都在寻觅,徐湘兰一咬牙便用五万两买了一对镯子,水头还未必有徐沅芷的好,但却能满足徐湘兰一时的虚荣心。

在买了这么多充场面的东西之后,徐湘兰手上的现钱就只有一万二千两了。

现在把刘氏救出来要交八千五百两,简直如同剜徐湘兰的心。

“母亲的钱呢?她把钱放哪儿了?”

徐湘兰叫了吕婆子,逼问她刘氏藏钱的位置。

刘氏在徐国公府这么多年,总该攒一点儿体己钱,八千五百两,徐湘兰相信她母亲还是有的。

吕婆子被小姐狰狞的表情吓得一哆嗦,坑坑巴巴地说道:“小姐,刘氏……刘氏的钱全都拿去放印子钱了,她说钱放着也不会变出多的来,不如都放出去。”

“都放出去?!”

徐湘兰叫了一声,一墙之隔的徐沅芷“嗯?”了一声,问荷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徐湘兰赶紧压低了嗓音,气得双手发抖。

“她当真把钱都放出去了?”徐湘兰恨铁不成钢,原来官府查出来的只是刘氏放的众多印子钱的其中一笔,她放出去的钱远远不止二百两。

“是啊,小姐您千万不要往外说,不然被大小姐知道了又要报官,官府一笔一笔追查起来,可了不得!”

刘氏因为二百两的印子钱被抓起来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她私自放的钱绝不止这个数目。

徐湘兰握紧拳头说道:“……但是如果母亲不自己拿钱,我现在也没这么多银子啊!没有银子如何把人救出来?”

吕婆子眼珠一转说道:“不如小姐去收收债?先把放出去的银子收一部分回来?”

“不行!现在母亲被官府抓走,正是惹人耳目的时候,我去收债也只能借徐国公府的名头,若是被那些借钱的泼皮无赖知道了,少不得又要告到官府去,到时候被抓起来的就不止母亲,还有我!”

徐湘兰毕竟不傻,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是不会做的。

“那要不……小姐您把嫁妆拿一部分出来?”吕婆子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徐湘兰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徐沅芷的母亲可以给女儿留家产留嫁妆,自己的母亲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要用女儿的嫁妆把人从牢里赎出来,真是气死了。

“此事我再考虑考虑,你先下去吧。”徐湘兰咬牙说道。

吕婆子撇了撇嘴,心想小姐可真没良心,自己的亲娘进了牢房,居然还斤斤计较一点嫁妆钱,徐国公给了两位小姐每人二十万两呢。

等人一走,徐湘兰立刻在脑海中与系统对话——系统,有什么方法能迅速筹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