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我好想你……我不该让陆茂才那个混账欺负你,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娶回来!”
徐沅芷点了点头,没有其他表示。
李陵看着徐沅芷这个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阿沅看着一点都不感动呢?难道说重活一次,阿沅对自己的感情变淡了?
就在李陵忐忑不安的时候,徐沅芷的脑子里却并不这样想。
她徐沅芷要如何感动?
这些事她早经历了一遍,当年感动,现在都淡了。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徐沅芷重生之前,正和李陵因为立太子一事闹得不可开交,双方各有想法,也各有朝臣支持,这么多年,正是因为这些掺杂了利益的纷繁复杂的事情,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淡。
还有早逝的容嫔,若不是她,或许自己和李陵还能更亲密一些。
现在重新经历当年让人潸然泪下的场面,徐沅芷竟只觉得唏嘘。
为什么二十几岁的时候便能因为男人的一句话就哭出来呢?
前世李陵夸下海口,话说的花儿一样,结果就是想了个馊主意,在皇帝面前说她悍妒无子,不敬翁姑,让皇帝准许她和承恩公和离。
从此徐家嫡女的恶名一夜就传遍了华京的大街小巷,且是皇帝亲自下诏书证实。
若是寻常女子早就三尺白绫吊死了,可徐沅芷那时候一心沉浸在和李陵再续前缘的喜悦里,哪怕名声再臭,也不愿自戕,于是徐沅芷就在徐家祖宅甘心当起了李陵的一个外室。
所谓外室,就是正妻不许纳妾,但男子又实在喜欢,于是在外面偷偷置宅子养起来的女人。
李陵正处于夺嫡的关键时期,受封宁王,迎娶一个孀妇实在是不妥。哪怕李陵再想娶徐沅芷,为了将来和阿沅有更光明的前途也只好忍一时之气,把人先在外面养起来。
徐沅芷又不能告诉旁人,自己的相好乃是宁王,堂堂徐国公家的嫡女就这样当了不清不楚是哪个男人的外室,连养她自己的宅子都是自备的,还要倒贴许多李陵在外行动打点的开销。
这其中又受了多少白眼自不必说。
徐沅芷淡淡一笑,说道:“你准备怎么娶我?不会是……让我和陆茂才和离,然后再偷偷置个宅子养起来吧?”
“怎么可能,父皇多疑,只要把你在陆家的情况告诉他,顺便搜集一下陆家和杨家联络的证据,自然能让你和陆茂才顺利和离。”
徐沅芷上下打量了李陵一阵,心想前世李陵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若是让这个计划更加周密,陆家和杨家联络的证据最好还得是自己亲自找出来呈给圣上,并趁机在皇帝面前表忠心,徐国公府绝无参与夺嫡之意,并恳请陛下让自己和陆茂才和离,这才算是天衣无缝。
“那和离之后呢?等你当上皇帝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我就得在祖宅孀居,到时候你去找我,我是见还是不见?若是见了,岂非成了你的外室?”
李陵眼睛一瞪,顿了顿说道:“……什么外室?我还没娶亲呢!”
李陵说这话很心虚,前世自己实力不济,太子拆散了他和徐沅芷不算,还安插了杨家的一个庶女做宁王妃。他瞒了徐沅芷足足一年,虽然他没动过这个杨家庶女,但是人家毕竟担了一个名分。太子事败之后,宁王妃也被问罪,李陵才找到机会把徐沅芷弄进宫来。
但这件事始终是李陵心里的一根刺。
说到底是他能力不足,实力不够,不然当年也不会被太子拿捏的死死的,为了这个倒霉的杨家庶女,委屈了他的阿沅。
“你没娶亲?我不信。”
徐沅芷淡淡说道,前世自己就被蒙骗,这一世这小子还想骗自己?宁王妃的事最后闹起来,李陵差点没脱层皮。徐沅芷心想他就如此不相信自己?杨家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杨家的庶女能是什么好东西?
李陵哪怕喜欢旁的什么女人,也不会喜欢杨氏。毕竟他还没这么蠢。
徐沅芷气的是他骗自己。
若是将宁王妃的事情告诉她,当年的很多事就会更好办。杨家庶女只不过是一颗棋子,但李陵却把自己当成了不顾大局会向他哭闹的无脑女子。
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过于苛责,说到底,李陵愿意绕着弯骗她,不过是因为心悦她罢了。因为怕自己失望,怕失去,所以宁愿蒙骗。
天极帝李陵就是这么一个让徐沅芷又爱又恨的麻烦男人。
“我真的没娶亲,我若是娶亲了,我不得好死!”
李陵见徐沅芷神情淡淡的,慌乱之下赌咒发誓。
重生之后,李陵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皇帝撺掇着把那个杨家女子嫁出去。如此一来,杨家就没了适龄女子用于婚配,太子也没了宁王妃的合适人选。这件事变动了,宁王的婚事也就连带着有了变数。
“好了,别轻易发誓,这些东西神佛都能听见的。”
徐沅芷笑了笑,心想年轻的皇帝的确有趣,那小脸和表情生动极了,不像后来那个只会惹她生气的狗男人。
这一番重生,能重温一次李陵年轻时候穷追不舍的劲头,也算没白来。徐沅芷心随意动,微凉的指尖在宁王殿下软嫩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
李陵露出惊喜的表情,握住了自己皇后的手说道:“阿沅阿沅,你不生气了?”
徐沅芷表情骤变。
………………
院门外的陆茂才还在跪着,因为看不到院子里的动静,只能愤愤地盯着那个关得死死的大门。忽然,门里传来了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然后就是少年的几句模糊的叫喊。
陆茂才立刻伸长了脖子向里望,几个侍卫尴尬的互看了一眼,心想殿下和徐大姑娘玩的这么野吗,然后继续面无表情的守着承恩公。
门里徐沅芷坐在床上,十分嫌弃地瞪着李陵。而李陵则是梗着脖子坐在椅子上,双手握成了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地面上还有一个摔碎了的茶盏。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隐藏的特别好?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刚刚还觉得清纯可爱的少年脸蛋,一转眼就和前世老男人的脸重合在了一起,徐沅芷眉头紧皱,痛心疾首。
李陵有一个习惯,当年为了和自己套近乎,翻墙过来之后脱口就是“徐姐姐”。为了这一声姐姐,徐沅芷心跳如鼓,小鹿乱撞了好久。但后来李陵大了,越发觉得这样喊不够有男子气魄,于是改为称呼她“阿沅”,在心情比较激动的时候喜欢两个“阿沅”连着叫,这一个小习惯李陵自己都没发觉,但徐沅芷清楚得很。
如果李陵是当年那个李陵,绝不可能在这时候喊“阿沅阿沅”,他绝对也跟自己一样是重生的!
“你既然也重生了,为何不告诉我?”徐沅芷皱眉问道。
李陵两眼望着徐沅芷,脸颊上还有被美人捏过的感觉,然而刚刚那个温柔知性的徐沅芷已经不见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板着脸嫌弃之色掩都掩不住的女人。
李陵隐瞒重生的原因很简单,甚至跟徐沅芷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也想体会一下跟年轻时候的徐沅芷谈谈情说说爱是种什么感觉。二十几岁的徐沅芷正是最漂亮身段最好,也最不会钻牛角尖最单纯的时候。
以自己四十年的阅历再和二十岁的徐沅芷谈情,肯定别有一番滋味。当年自己比徐沅芷年纪小,现在立场反转以年长对年少,这种感觉必然很美妙。
当然了,还能把当年阿沅受的委屈弥补一二。
不过现在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徐沅芷也是重生的,当年那些坑都不用出手,徐沅芷自己就完全能解决。
两个人彼此知根知底之后,李陵身上那一股少年气全都消失不见,自顾自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虽然徐沅芷里面的芯子不是二十几岁,但别的方面是。
李陵摸着徐沅芷的手,心想该完成的遗憾还是要完成的:“你知道吗?我这么多年一直有一个遗憾,只是不好意思对你说。”
徐沅芷撇了撇嘴,都成婚二十多年了,还能有什么秘密?徐沅芷那一点鸳梦重温的兴奋感也随着李陵重生事实的暴露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居然还会不好意思?有话快说。”
徐沅芷默默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心痛那个清纯可人的李陵再见不到了。
李陵咳了一声,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定了定神,缓缓说道:“……那个,当年我们两个浪费太多时间了。你算算,我从小就给你写信,十五出宫见你,十六眼睁睁看着你嫁给那个混账,二十岁我当上皇帝,这时候我们才终于正式成婚。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第一次?”
徐沅芷愣愣的,一头雾水。
李陵幽怨地看着徐沅芷,指尖刮着茶盏的杯壁。
对上李陵的眼神之后,徐沅芷猛地明白过来,脸一红吼道:“……我哪记得!”
李陵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徐沅芷,指尖颤抖着说道:“你居然能忘?我表现的就……就这么让你记不住?!”
徐沅芷怎么可能忘呢?只不过是这时候提起来很羞耻罢了。
自从李陵翻墙过来搅乱她一池春水之后,徐沅芷就自认不是什么清白的人了。但她本意并不想和李陵如此交往,因此虽然两个人偷偷摸摸的,但始终没有越雷池一步。
直到华京宫变,李陵掌了大权,眼看就要当皇帝了,徐沅芷才终于放下心来,在成婚的半个月前和李陵两个人偷偷做了那种事。
天底下能有多少女子成婚前就行周公礼的,徐沅芷觉得这就是她这辈子做的最疯狂的事情了。
但徐沅芷并不后悔,他和李陵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夺嫡,眼看就要成功,该是时候享受一下了,早几日晚几日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回过头想想,徐沅芷涨红了脸,年轻果真是无知无畏。
李陵观察徐沅芷的脸色,好像也没有太反感,于是说道:“你还记得对不对?你也觉得太晚了是不是?”徐沅芷听到太晚两个字,忽然脸色一变,眼神复杂地看着李陵。
然而狗皇帝毫无所觉,依然兴奋地说着,“……既然我们两个彼此有情,何必等到那个时候,我当上皇帝你都二十六了,我也二十了,就从我十五岁开始算,足足五年啊!你就不觉得亏得慌?”
李陵的表情十分真诚,居然是认真在考虑这个事情。徐沅芷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想想一炷香的功夫之前,自己居然还在回味和李陵之间种种甜蜜的往事,更加显得自己是个傻的。
尤其李陵这时候还顶着一张青春惑人的漂亮脸蛋,徐沅芷顿时怒从心头起。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