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血中刃(二十)

“我当时下意识地,就以为他是在说谎,莱娜也是,”赵庆雅说完,但又有气无力地摇摇头:“可……他一点也不像。”

“当安德烈斯在提及那位赵小姐时,他的眼睛几乎都放光,完全不像是故意的欺骗或是戏弄。”

赵庆雅不断地,以这样的方式,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时竟不知是该尴尬,还是担忧。

她望着正处于热恋中的安德烈斯医生,实在无法开口揭穿这一切。

但躺在床上养伤的莱娜,却再也听不下去了,指着赵庆雅,打断了安德烈斯的话:“可是她才是粮爷赵家的小姐。”

安德烈斯先是怔愣、困惑,而后震惊、难以置信,他看着坐在旁边的赵庆雅,想要一个答案。而赵庆雅也认为,事情不应该再这样混乱下去了,于是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安德烈斯还是不能相信,他带着最后的期望,向赵庆雅求证她是否还有其他的姊妹,但很遗憾,赵庆雅没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安德烈斯甚至提出,亲自送赵庆雅去赵家求证,赵庆雅也答应了。

最终,站在赵家的大门前,安德烈斯终于像是相信了,他没有与赵庆雅一起走进去,而是落寞地转身离开了。

“你那时候,没有去查证安德烈斯口中,那个假的你,究竟是谁吗?”事情讲到这里,汪峦喝了一口杯中微凉的咖啡询问道。

赵庆雅闻言,十分后悔的摇摇头:“我那时……看安德烈斯医生太伤心了,就没有去问。”

或许,那时真的问了,许多的事就不会再发生了?

“再后来,我第二次见到安德烈斯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月后了。”

这一次见面,仍旧是在克劳斯家,同样是在赵庆雅探望莱娜时,安德烈斯也来换药了。

尽管莱娜信誓旦旦地说,安德烈斯医生一定能让她和哥哥被烧伤的皮肤恢复如初,但赵庆雅却还是很担心,这段时间以来虽然莱娜的伤口没有再恶化,但也并没有看出太大的好转。

而那位安德烈斯医生--赵庆雅发觉,经过这半个月的时间后,他似乎已经完全从那件事中走出来了,整个人风度翩翩又十分温柔礼貌,耐心地讲解着治疗的事。

而当赵庆雅忍不住,问起那位“赵小姐”时,安德烈斯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自己已经调查过了,她不过是个为着钱财来的骗子,自己也已经跟她彻底分手了。

“我当时听他这么说时,就觉得好似有些不对,但……我又觉得毕竟是被人骗了感情,安德烈斯医生不愿意细说,也是有可能的。”赵庆雅再次深深地呼吸着,想要让自己从回忆的泥潭中挣扎出来。

可于那时的她而言,真正糟糕的事才刚刚开始。

“后来,安德烈斯就以感谢我帮她看清了骗子为由,说要请我去吃些东西。”

“你答应了。”祁沉笙摸索着手杖的柄部,忽而淡淡地说道。

“是……是,我答应了。”赵庆雅的眼中,开始积蓄出泪水,任凭身边的兄长赵庆春怎么安慰,都停不下来。

赵庆雅不止答应了这一次,后来她与安德烈斯又见了许多次面,或是仍旧在莱娜房间相遇,或是安德烈斯刻意地邀请。

赵庆雅并非是一个思想古板陈旧的人,她很快就意识到,安德烈斯是在追求自己。而面对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英俊男子,赵庆雅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动心了。

很快,又是两三个月过去了,正当赵庆雅还沉浸在与安德烈斯的暧昧中时,一通电话几乎打碎了所有的平静。

“打电话的人是莱娜,她说她现在正在维莱特诊所对面的咖啡厅中,看到了一个有些面熟的女人,正与安德烈斯拉扯不清,很有可能就是那位--赵小姐。”

赵庆雅那时的心绪复杂极了,她也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怎么答应了莱娜的邀请,怎么穿上了厚厚的大衣,来到了维莱特诊所的门前。

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两位护士也都已经下班了,莱娜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虽然腿伤还没能好,但也可以自己拄着拐杖走路了。

两人一碰面,莱娜就告诉她,那个女人已经跟安德烈斯进诊所了,她们可以绕到后面的窗户边,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赵庆雅尽管知道,这样并不好,但还是没能抗拒感情的驱使,与莱娜一起小心翼翼地来到了诊所治疗室外的窗户下。

“我……看到了那位‘赵小姐’,我真的从未想过,竟然是她……”赵庆雅不住的抹去眼泪,连说话都有些艰难了。

“你认得她?”汪峦望着赵庆雅哭红的双眼,察觉到了里面竟还藏着恐惧:“她,是你很熟悉的人。”

“是……”赵庆雅点点头,一边的赵庆春看不下去了,压抑着怒气替自己妹妹说了起来:“她叫赵燕子,是小雅身边的丫鬟,七八岁就没了爹妈,被卖到我们家来,才跟了我们姓。”

“小雅本来看她可怜,还总是把自己吃的穿的留给她,连去年从爹那新得的俩白玉镯子,都给了她一只!没想到这个背主的,竟然凭着那些打着小雅的名头去骗人感情!”

汪峦手上的咖啡杯像是没端稳般,与小碟发出清脆的碰响,幸而很快就被祁沉笙的手扶住了。

“咖啡凉了,我给九哥再换一杯吧。”

“……好。”汪峦垂着眼眸,顺从地让祁沉笙接过了杯子,而祁沉笙却并没有放开他的手,单手取过只新杯子,用牛奶勾兑着温热的咖啡。

“九哥喝吧,”祁沉笙将杯子重新放回到汪峦手中,极为自然地在他侧脸轻轻吻过,而后说道:“新的已经倒好,就不要再想那杯旧的了。”

汪峦望着手中的咖啡杯,出神了片刻,而后慢慢地又靠回到了祁沉笙的怀里,轻抿了一口新的咖啡,对祁沉笙露出了带着几分释然地浅笑:“不想了,新的……很好。”

赵家兄妹并不明白两人话中的意味,赵庆春甚至有些恼怒于他们这般旁若无人地亲昵,刚想说什么,可祁沉笙一个含厉的目光投来,他又不得不生生地咽了回去。

祁沉笙全然不在意旁人所想,感受到怀中的汪峦终于安稳后,才对哭泣稍稍平复了的赵庆雅冷声道:“继续吧,你看到了什么。”

赵庆雅微微一颤,渐渐地升起了无法遏制的恐惧:“我看到了,燕子与安德烈斯医生……在吵架。”

“燕子说,她知道错了,不该骗他……但是希望安德烈斯能够原谅她。”

“因为,她怀孕了,孩子就是安德烈斯的。”

听到这里,连张丰梁都忍不住按揉起来额头,他实在想不通,原本看起来那般血腥可怕的案子,是如何有了眼下的走向。

而赵庆雅却不得不继续说道:“燕子哭着求了安德烈斯很久……后来可能是看安德烈斯实在没有心软,就开始强硬起来。”

“她威胁说要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他没法跟我再交往下去……还说,她知道他更多的秘密。”

而与此同时的安德烈斯,却一直沉默着,沉默到赵庆雅与莱娜都隐隐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不安。

可赵燕子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时而哀求时而强硬,但安德烈斯却还是毫无动静。

直到一个瞬间,所有的声音突然都消失了,诡异的,突兀的,仿佛没有任何征兆。

赵庆雅与莱娜都为这寂静而疑惑,但当她们透过窗向治疗室中望去时,却看到了令她们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那个平日里,温柔风度的安德烈斯医生,仿若换了一身皮囊,如恶鬼般双目赤红着,死死地掐住了赵燕子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