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怀被江北的一番操作惊得冷汗直冒,本来以为江北的妈妈已经对外界的刺激不会做出反应,结果终于在“带他在家里过夜”的“夜”字说完之后抬眼看了一眼何思怀,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古怪。
何思怀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胆小过,在夏晓洁——江北妈妈的眼神的洗礼下,他恨不得夺门而出连夜买站票回吴州。可是江北已经把他推到屋里,并且很顺手地关上了身后逃生的大门,何思怀觉得自己踏入了雷池,随便动一步都是错的。
“连你也要跟我对着干?”终于,夏晓洁好似缓过神来,盯着江北,原本空洞的双眼开始泛红。
卧槽。何思怀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刚进家什么都没干就把人妈妈惹得要哭,结果江北却还是一脸淡漠,也没继续往屋里闯,三个人就站在家门口你瞪我我瞪你。
“不用给我加戏。”江北有些嘲讽地开口,“你很关心我过成什么样吗?”
夏晓洁被这一声回呛给噎住——何思怀能看出来,她对儿子找了个同性恋人的事情并不上心,她担心的只是江北会跟她作对。
“你放心吧,等我男朋友回去之后我就去学校住。”江北似乎也无意挑起一场战争,气氛绷到极点之前先松了口。
“虽然你也不关心,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我现在挺好的。”江北的手还是搂在何思怀的肩膀上,“我和你不一样,我找到能让我幸福的人了。”
一边的何思怀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不过此时此刻看着这对被生活折磨的破破烂烂的母子,心酸要大于其他。
“好。”终于,夏晓洁笑了笑,虽然笑得很苦涩,并且没有一丝快乐的成分,但是脸上终于有了其他表情。
这时候她突然有了一丝人的气息,她终于不再是一块美丽的木头。何思怀想。
“阿姨好,我叫何思怀。”终于找到机会,何思怀把憋了良久的自我介绍说了出口,夏晓洁点点头,将就着表示欢迎。
江北终于拉着何思怀进了屋,顾不上尴尬,何思怀只感觉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他们家面积着实不小,打一眼看异常空旷的客厅就昭示着不容小觑的平方数。但是跟何思怀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不同,江北家里的装潢很冷清,硬要说档次也是有的,但是更像是展示户型的样板房,而不是给活人住的家。
家里因为物件很少,所以也显得非常的整洁。两个人饿着肚子跑到了厨房——夏晓洁既没有问他们有没有吃晚饭,也没有主动帮他们做点东西,何思怀这回是确信夏晓洁真的对江北一点都不上心了。
冰箱也是空的。何思怀开始怀疑这家人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间房里。
“我爸不在家的时间,我妈一般也不回来。”江北解释道,“点外卖吧,我上去拿手机。”
江北家是复式楼,因为想跟这对夫妻离得远点,他一个人住在楼上的房间里。
刚从厨房里走出来,夏晓洁便在门口准备出门。
“去哪儿?”江北走形式地问了一句。
“外面。”夏晓洁回了一句废话。
“今晚回来吗?”江北问。
“不回。”夏晓洁转身,关上门走了。
何思怀杵在厨房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觉得这对话挺常见的,只不过正常情况下母亲跟儿子的身份应该调换一下才对。
一直等脚步声走远了,江北才慢慢缓过来,他回头看了眼何思怀,这才想起来自己主人的身份:“她就这样,不是针对你。”
“嗯。”何思怀当然知道这不是在针对他,只不过这气氛真的憋屈极了。
早就习惯了的江北则没什么感觉,转而就被两个人在家里独处的兴奋给淹没了。他拉着何思怀的手往自己房间冲,冲到门口之前有刹住了。
“你等等,我看看乱不乱。”江北把人按在门边——他已经不记得走之前有没有收拾过了,他可不想让自己男朋友看到乱糟糟的卧室,有损形象。
何思怀站在门边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紧张兮兮的江北挺可爱的,这样说他也挺期待江北的房间是什么样子——落魄野蛮小少爷的房间,他还是第一次进。
江北小心翼翼把房门推开,大概是不抱什么期望,进去溜了一圈又探出脑袋:“进来进来。”
何思怀乐呵呵跟了过去。
这就是一个正常男孩子该有的房间,何思怀却有些意外。比起这个家里一以贯之的空荡冷清,江北的房间则被填得很充实。
大概不是主卧,江北的房间比自己的房间只稍微大一点点,墙面上干干净净,没有像其他中学生一样满满当当贴着明星球星的海报,桌子被收拾得一览无余,书柜里却满满当当。何思怀还以为江北有着爱看书的文艺一面,结果凑近一看全是漫画书,中间夹着一两本突兀的高中课本,比起漫画书,课本则异常的崭新。
书桌对面就是床,床上的被子应该是被收起来了,不过面积很大,睡两个人都是绰绰有余——想到这里,何思怀嘿嘿笑了起来。
房间的墙角是个猫窝,江北把醒醒从猫包里放出来,这小丑怪有些怯怯地扭了出来,东看看西瞧瞧,半天才找回两年前的记忆,噌噌跑到猫窝里卧倒了。
江北拉过椅子,伸手摸了一把,没有摸到灰尘:“他们请的钟点工应该顺手把我房间打扫过了。”
何思怀点点头,觉得很神奇——江北的妈妈作为一个家庭主妇,既不烧饭做菜,家务活也要请钟点工,不知道是无心顾及还是单纯地不愿做,总之她说是这个家的一员,定位倒更像是被囚|禁在恶龙身边的落难公主。
江北从抽屉里找到了冷落已久的手机,掏出来充电线,给它做心肺复苏。
等了一会儿,手机自己打开了,江北拉何思怀一起坐到床上,两个人一起点外卖。
江北的手机屏保是一只看起来像狼又像狗的动物,背景是雪山,看上去又酷又飒。
“帅吗?”江北指给他看。
“帅。”比起夸醒醒完整,这回何思怀说得非常诚心。
“捷克狼犬,酷。”江北看着诀别了两年的捷克狼犬慨叹。
“跟你挺像的。”何思怀半开玩笑道——的确,排除说江北像狗这一点外,这条狼狗冷冰冰的眼神和一身酷劲儿的确和江北一脉相承,一看就是独来独往的类型,说是亲兄弟都不为过。
江北走了个形式,在何思怀背上拍了一巴掌,两个人就凑一起进行了快乐的外卖挑选环节。
何思怀饭量不大,但今晚的确馋得慌,江北则是出了名的胃口好,两个人一顿走马观花下来,竟然点了快一桌。
“差不多了吧。”何思怀看着惊人的价格一阵心慌。江北犹豫了再三,又一人加了杯奶茶,才很遗憾地提交订单。
“明天我要带你去街上吃。”江北眨眨眼,意犹未尽。
在何思怀的主张下,两个人没在房间里多待,事实上是他心虚,有张床摆在眼前,他说话都会走神。
出房间之前,何思怀发现江北的房门旁的墙坏了一块,他凑过去还没多看一眼,整个人就被江北捞走了:“我爸之前砸我房门弄坏的,门都是换了新的。那次他拿椅子把我的头砸了,我怀疑我念书不好是因为小时候开瓢开多了。”
何思怀忽然觉得一阵恶寒爬上脊背,然后伸手摸了摸江北的脑袋,凑近看的确能看见额角有一块小疤,虽然不明显,但看架势应该是消不掉了。
“哦,我可怜的小铁头。”何思怀看江北自己也大大咧咧的,便不想把气氛搞得过于伤春悲秋,抱住他的头朝他的疤上亲了一口。
“我头的确够铁。”江北哈哈笑起来,“换一般人早给砸死了。”
两个人亲亲搂搂来到楼下,躺沙发上看了会电视终于等到了外卖。外卖小哥进不来这种需要刷脸的小区,两个人自己跑了老远才把大包小包几大提东西搬回家。
还没吃到嘴里,两个人就快被溢出来的香味生生馋死在楼梯间,冲回了房间一顿噼里啪啦狼吞虎咽,快吃了三分之一两个人才堪堪来得及品品味道,以为至少要五六个人才能完成的分量,不过一会就被一扫而空了。
“艹,太爽了吧。”饭后,何思怀躺在沙发上撑得动不了,江北则倒在另一头,两个人拍着肚皮大脑一片空白。
口腹之欲满足了,人生的遗憾真的能少掉一半。何思怀被美味感动得一塌糊涂,足足过了近二十分钟才能下地走路。
两个人又下楼溜了一圈消食,临上楼前在漆黑的树林里接吻——今晚在家里什么都能干,但是看到小树林还是会被那种“必须要做点什么”的气氛感染。
第三次回家,江北找好了两个人换洗的衣服——江北比何思怀高半个头,两年前的衣服给何思怀穿倒是正正好,自己在这段时间里长了个儿,便掏出来以前的宽松款,穿得倒也合身。
两个人找了半天才翻到江北被藏起来的被子,找了个新的被套儿,合伙套了大半天才完工。
这种生活常态的琐碎给了何思怀一种两人搭伙过日子的感觉,稀松平常,但是真的非常幸福。
找好了洗漱用品之后,江北和何思怀在两个浴室分别洗完了澡,时间还早,何思怀觉得自己能快乐一整夜——明明今天经历了这么多有那么紧张,前几个小时还觉得累得要死,现在看到床满脑子都是一些古古怪怪的。
从浴室出来之后,何思怀穿着睡衣路过了一楼的书房,接着江北就听到何思怀的呼唤声。
“北哥?你们家还有钢琴啊?”
江北噔噔噔飞到楼下——这台钢琴是夏晓洁的嫁妆之一,从江北出生前就一直都在,中间被砸坏了一次但是有修好了,江北从来没有听夏晓洁弹过。
“你想弹吗?”江北看到何思怀眼里的跃跃欲试,忽然想起来这个天纵奇才钢琴水平也是很可以的,“想弹就弹,我也想听。”
“可以吗?”何思怀眼里放光,然后很有仪式感地坐到琴凳上,打开琴盖。
“咳咳。”何思怀清清嗓子,“何思怀钢琴独奏会,现在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日常的一章~
今晚十点半前会掉落二更,大家可以凭运气刷刷看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