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发生过分密集的意料之外,从医务室到被绑到钱彬到江北再到接吻……这半个上午发生的事情光是回想一下就让何思怀头痛欲裂。
大概是因为精神过分紧张，也可能是钱彬下的药还有后劲儿，和江北的唇分开没多久，何思怀就晃了两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一直到在江北的床铺上醒来,何思怀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莫名其妙断片儿了,第一反应是窒息,溺亡一般恐怖。
呼吸急促，小腿条件反射般抽搐了一下,就感觉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在腿肚子上揉搓了两下。
是江北啊。何思怀刚醒来不久,视野模糊,只是看到了江北的身影就觉得整个紧张的身子都舒缓下来。
江北坐在他床边,看到何思怀醒了，明显松了口气。
不过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何思怀感觉有什么东西憋在胸口，难受得要命，接着就觉得舌根一酸，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流。
——这也太他妈娘炮了。何思怀把头埋到枕头里,但是后怕、恐惧、委屈、不甘还是一层一层地裹住他,他满脑子都是钱彬的脸，死死闭上眼睛还是无法消除半分，他憋了一股气，一直脑缺氧到视野变白,才能把那些恐怖的、不堪的影像悉数淹没。
江北的手也就顺着他的后背一遍一遍抚摸、然后是叹气。
听到江北叹气，何思怀忽然想起了眼前这个人比自己遭遇的更多——得救了，反倒被真正的被害人安慰着,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
何思怀猛地翻身爬起来，跪在床上就把江北死死搂住。
这个动作有些突如其来，毫无防备的江北险些没稳住，手向旁边撑了撑才没倒下。
“唔……”何思怀想把眼泪往回憋，但是怎么都收不住，有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只能挤出一丝哭腔。
然后就看这个人挂在自己脖子上，认真哭起来。
——他眼泪好多啊。江北伸手一遍一遍摩挲着他的后背，希望他能稍微有点安全感。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江北小声在他耳边呢喃，越说越觉得心里难受——他自己是过不去了。
何思怀听到江北的声音开始发颤，就知道他也开始难受了，于是忍住喷薄的泪水，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北哥……北哥不伤心……”
本来江北已经快到心情的低洼，被何思怀一句哄孩子般的口气安慰，险些没绷住也跟着哭出来。
何思怀看不得江北要哭不哭的憋屈模样，只是直起腰跪坐在床上跟江北对视。江北发现就算到了现在还是很怕对上何思怀的眼神，于是只能垂下眸子，小心翼翼地再次吻了上去。
这一次比方才毫无准备又掺杂了过多情绪的初吻要来得正式，江北的主动也给了何思怀很大的鼓舞，就算是带着些许悲情主义色彩也掩盖不住空气中的暗流涌动，两个人食髓知味，一时半会儿居然也分不开了。
……
“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一吻结束，何思怀还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因为有被拒绝的先例，问起话来小心翼翼得有些卑微。也算是第一次，对视时居然是何思怀先撤开了目光。
这一丝细微的不自信和慌乱悉数落入江北的眼里，只叫他心疼不已。
江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慢慢凑过去，看他下意识慢慢闭眼，然后亲吻他的睫毛，抿掉了挂在上面半干未干的泪珠。
窒息，就算到了这一步，再去看这个问题，江北还是喘不过气来。
“北哥？”何思怀感受到了江北的犹豫，顿时觉得刚刚开始痊愈的心脏又开始撕裂了。
江北深呼吸，然后把脸埋进了手掌里，叹气。
“为什么呀？！”何思怀有些崩溃，接着就换了一套攻略手段，直接撒起泼来：“你他妈不跟我谈恋爱还亲我！你还我初吻！”
还没开始深沉两三秒的江北被这突如其来的不要脸破了功，同样的当他不会再上第二次，只能无奈地笑道：“是你主动亲我的。”
“艹。”何思怀咬牙切齿，并不打算放弃：“凭什么呀？你他妈自己都说了喜欢我，我们俩亲也亲过了，也没见着你吐吧？我也没逼着你一下把全套都做了，接受不了可以慢慢来，你为什么试都不肯试一下啊？”
到现在了何思怀还是觉得自己只是排斥和男的谈恋爱，江北又叹了口气，这半天他叹的气都能把他叹瘪了。
——更何况，这哪能试啊？江北知道何思怀对自己的诱惑力有多大，一旦松了这个口，要花多大的代价才能愿意放开他啊。
这就是江北为他们俩的恋情设定的“大前提”——终是死局。
个人能力的悬殊、成长背景的迥异终究会让他们走向截然不同的路，手牵着手注定无法走到终点。
更何况，有夏晓洁和江兆年这对先例，江北根本不相信两个人之间存在长久且平稳的关系。
“我们不会有未来的。”江北终于吐出一句，“你太优秀了，我配不上你。”
这一句真情流露其实隐隐约约被何思怀猜中了些许，但真听他自己一字一句说出来，何思怀还是不可自控地愤怒了：“你他妈的放什么狗屁呢？！”
江北不吭声，他很能理解何思怀现在的感觉，他也真的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但是最后一丝丝理智始终坚守着让他做出一些相对残酷的抉择。
何思怀气得半天憋不出第二个字，江北则低着头，逆来顺受地承受着这股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怒气，僵持了半天，方才接吻的旖旎和暧昧似乎从未存在过。
“行，那你不要做我男朋友了。”终于找到辞藻的何思怀盯着江北，杀气都快具象成一把刀了，“你他妈就当我的充气娃娃，老子看到你就艹你一次！”
江北没想到何思怀气起来会说出这种话来，仔细一想更有可能的是原形毕露，直接给他气笑了：“你不是一直自诩理智吗？这种时候不考虑大局了？不想未来了？我们合不合适、会不会有好的结果，难道你想不明白吗？你是恋爱脑吗这么冲动？”
看到江北这油盐不进甚至还想笑的样子，何思怀简直要无语到极点，他隔空点了点江北的鼻子：“我告诉你，就是因为我理性、我考虑未来，我才想跟你在一起。我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之后，会有发生什么让我多后悔，我只知道我如果就这么错过你，我会后悔一辈子。”
江北没想到他这一句说得这么重，后悔一辈子，的确想都不敢想。
“江北，你他妈平时净给我装逼，我看你他妈就是个懦夫！”何思怀恨铁不成钢，“人活一辈子，能遇上几次互相喜欢啊？怕没有未来？怕出现分歧？还没开始就怕这个怕那个，方媛一小姑娘都他妈比你强！”
江北知道自己的确有些谨小慎微了，可是……
“我最讨厌你说你配不上我！我看上的人配不配得上我我自己说了算！你他妈长得又帅人又好又能吃苦，能跑能跳能揍人，除了念书比我差点之外还有什么不如我的？！你要点脸吧你凭什么这么觉得？”江北觉得何思怀这个人很奇妙，能把情书写得像下战书，能把夸人的话说出狗血喷头的恐怖。
“还有！”何思怀说上了头，嘴炮一开噼里啪啦根本停不下来，“你他妈现在才多大，我们现在才多大？！十七岁！高二！他妈的高考还没考完你就说你没有未来？你怎么这么牛逼啊？一眼万年啊？！还是说你就已经自我放弃了？是根本不打算努力了？！那你急吼吼要跑出去干嘛？烂在这里不一样吗？！我他妈为什么喜欢你？就是我觉得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因为我能在你身上看到未来啊！”
我能在你身上看到未来，你的未来和我的未来，还有我们的未来。
何思怀已经被他这幅不成气候的样子气得发抖，最后连看都不能再看他一眼，只能悬着手指：“你他妈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要侮辱了我的审美。”
江北被他这一番吼得头脑发懵，因为他喊得太坚定太有气势，让江北不得不怀疑自己立场的正确性。
太艹了——拒绝也是因为自卑，动摇也是因为自卑，你他妈为什么就这么信不过你自己呢江北？
所以自己真的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差吗？
何思怀不打算回去上课了，一生气直接翻上了自己的上铺，江北一个人在下铺坐着。
他说能在自己身上看到未来——且不说会不会真的有，何思怀方才一句话一直响在脑海里。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为什么不试试努力一把？为什么不试试认真读书？为什么不试试跟何思怀交往？为什么硬是要把尚存的希望直接归零呢？
挺难的吧？想要达到何思怀的水平这辈子基本上不可能了。可是试都不愿试一把，你凭什么说自己喜欢何思怀呢？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何思怀啊。
喜欢一个人到可以为他放弃一切，那为什么不能喜欢到可以为他接受一切呢？
……
沉默一直持续到中午，吃完饭的室友回来又走了，漫长无人的午休进行到一半，何思怀依旧在上铺翻来覆去。
一半是因为生江北的气，一半是因为还在缓冲上午的事情。
一直坐在下铺思考人生哲学的江北终于憋不住，把手伸到上铺。
还是决定听何思怀的，试一试，不合适再分开吧。说到底江北还是觉得何思怀的选择不会出错。
“啪！”何思怀敏锐地伸手给他来了一巴掌，“爪子拿开啊！随随便便碰我，不是婊｜子就是我男朋友！”
江北缩回手，自己给自己揉揉：“我不是婊｜子。”
“你……”何思怀刚准备骂，忽然又反应过来：“艹，你什么意思？”
“就那个意思啊。”江北笑了，“二选一，我选另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秒的何思怀：呜呜呜北哥不哭，北哥不伤心……
下一秒的何思怀：老子看到你一次艹你一次！
（关于上一章一些剧情的解释请移步上一章评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