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莫名其妙的烦躁逼得何思怀坐立不安,看着还有十来个人的长队,只能“啧”了一声,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唉?”钱彬看他要走,也跟着起身了。

“我不开药了,我回班了。”何思怀甩下一句准备出门。

“别走。”钱彬立马发现了面前诊了一半的学生,转头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再回来时里面装了大半杯水,“治胃的,你先喝着,到里面的房间等一会儿,回头我看看需不需要挂水。”

有那么夸张吗?何思怀不懂医药也不敢瞎说,又想到昨晚自己呕了一滩血,觉得还是要重视一下,外面人实在是多,吵得他脑袋突突得疼,于是转身进了里面的隔间。

这是之前江北擦药的房间,何思怀看到面前江北曾经躺过的那张板床,想着之前他拉住自己不让自己走,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钱彬端来的一次性杯子,里面装的看起来跟水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很烫,大夏天的,一口都喝不下去。

这个夏天好长啊。何思怀看了一眼窗外,艳阳把树都照得褪了色,还真是让人打不起精神。

昨晚没怎么睡好,何思怀头脑昏昏沉沉的,但是坚决不可能在医务室睡下。于是就抱着杯子,焐手。

这么热的天,还抱着滚烫的杯子,何思怀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接近自残,可是热乎乎的居然让他觉得有些舒服,于是趁烫嘬了一口——“呸噗噗噗!”何思怀险些甩了杯子,一顿猛吐舌头,那一会烫得差点没直接把舌头整熟了,缓下来之后一嘴的苦涩。

还真不是开水。

于是就这样干等了好久,何思怀就坐在里屋的椅子上,也没有书背,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也没法集中精力默背课文,就看着眼前的床发呆。

终于,那杯药好像不是很烫了,外面的人声也终于消散下去,何思怀一口口慢慢吞了眼前那杯透明液体,味道实在是有点奇怪。

……

江北跑操的时候就觉得何思怀不太对,也许是胃疼还没好也说不定。

老孙的课睡一觉就过去了,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何思怀居然还没回来。

——缺课?那么严重吗?江北想到上次晚自习,何思怀疼成那样也硬撑着回了班,这种人会整整缺一堂课吗?

不知道,别管了。江北觉得自己不能再表现得婊里婊气,按下了冲动的念头就又趴回桌子。

但是睡意全无了。约莫干趴了七八分钟,江北“啪”地把眼睛睁开,起了身。

“何思怀呢?”江北敲敲窦子康的桌子,那人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怎么?昨晚没找上茬,今天还要补回来?

“我也不知道啊,跑完操就不见影儿了。”窦子康实话实说,紧张。

江北朝窗外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讲台上摇头晃脑的老孙,一句招呼也没打,就朝门外走去。

“唉!马上就上课了你去干嘛呀?!”窦子康的声音还没传出去,就看到这人从走变成跑、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当然,老孙只会假装看不见。

跑出教学楼的江北被一股热浪冲醒了——又脑子发热了,跑出来干嘛?找何思怀?要不要脸啊?

可都跑出来了,现在折回去不成?江北刚缓下步子,上课铃就响起来了。

翘课。江北想都没想就做下决定——上课铃响的时候,只要他不在班级,这堂课他就不上了。

那就回去吧,如果何思怀在寝室,就假装回来拿个东西,再去秘密基地呆一上午,如果不在就回寝室好好睡一觉。

……

何思怀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他不是个随便挑个地儿就能补眠的人,甚至对睡觉的地点非常挑剔,但他的的确确在喝下那杯苦苦的液体之后不久就没了意识。

是那种思维疯狂抽离身体的感觉,何思怀感觉整个人被抽空了,还没来得及觉得不对劲就下坠着失去了意识。

从不知道多久的睡眠中醒了之后,他没能立刻睁开眼,只觉得脑袋还是发沉。

他下意识想翻个身,失败了——他被什么东西捆住了!

只花了不到零点一秒,何思怀猛地睁开眼,他盯着天花板——是医务室的天花板。

莫大的寒意顺着神经末梢爬上心脏,无比恐怖的念头瞬间在他的脑子里炸开来。他想抬起身子,但是双手手臂和腿腕都被束缚带一样的东西绑在了床上,动弹不得,嘴也被胶带封住了,估计是怕大喊大叫暴露目标。

这什么意思?!绑架?!——这种地方怎么还用得上绑架?!

何思怀一时心脏骤停,忍不住往更恐怖的方向想——不是吧?!

房间里没人,何思怀不敢随便瞎喊,只是强压着恐惧和不安,尝试着挣扎了几下——失败了。

捆得很专业,何思怀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捆法,是电视里约束有攻击性的精神病人的。

何思怀彻底慌了,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在了原地。全身发冷——对于即将面临的事情有着让他崩溃的预感。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还算完整,稍微舒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提心吊胆起来。他没有再做一些激烈的举动,尽可能不发出声音,他想让钱彬还以为自己没有醒,这里是医务室,等到有人来了,应该也瞒不住了。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处理不了太多信息,只能单单控制住自己不要害怕到失去理智。

约莫两分钟之后,钱彬的拖鞋声在门外响起,何思怀下意识地闭起了双眼。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何思怀闭着眼在一片漆黑中警告自己,但是紧咬着的牙冠开始不自觉地颤动,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颤栗。

不要发抖不要发抖!!!何思怀在内心狂吼着,只觉得钱彬的气息越发接近,他努力平稳着呼吸,但是听到钱彬的脚步声在他床头停下时,他的恐惧还是突破了冷静的包裹——炸裂了。

“睫毛在颤,别装睡了。”

何思怀猛地睁开眼,钱彬的脸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何思怀视线的正上方,过近的距离和背光的视角让他的五官显得异常扭曲——对视。

惊吓和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何思怀瞬间气短起来,机械地快速扭过头去,他感觉整个周身的氧气都被抽干了,溺水一般视线一阵阵地发白。

“装睡,害我耽误这么久。”钱彬的声音在后脑勺炸起,何思怀觉得后槽牙一阵发酸,他攥着拳头、咬着牙冠,全身都死死绷着,生怕有一丝丝松懈。

别别别……不……何思怀的脑子里面只剩下无尽的祈祷和哀求,真到这种时刻,被五花大绑的自己居然想不出一点办法。

接下来的一系列的预备动作让何思怀觉得整个大脑都要裂开了。

完了。

令人作呕的触感蔓延到他的全身,何思怀感觉头痛欲裂,整个胃部开始翻绞,他死命挣扎,却被牢牢困在原地。此时此刻,何思怀恨不得化成一滩水从这里流走,哪怕原地蒸发也行。

不要碰我。医务室里弥漫的气息让他几近崩溃。

疯了,疯了!!!何思怀喊不出声,只觉得头疼、胃疼夹杂着让他无法细想的触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铁锤,反复从高空坠落、直直砸向他,他无处遁形,无数次被砸得稀碎又捏回原形,再砸碎。

何思怀感觉自己已经跟死人无异,他的全身的机体功能似乎都罢工了,唯有大脑在疯狂地求助、嘶吼、咆哮。他拒绝思考着一切但是又忍不住乱想,他感觉什么时间空间都拧成了皱巴的一团,把他死死夹在洪荒的裂缝中无法翻身。

谁他妈来救救我!!!!

……

江北溜达回寝室的时候已经把“我要回来拿东西”的具体什么东西都想好了,没想到推开寝室,居然落了个空。

——人不在?

难道是去了医务室?

一提到医务室,江北就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发现杯子旁边的一小块铝箔片——是单单一粒药抠剩下的壳儿。

他翻过来,看了一眼背面,因为裁剪只剩下一个“奥”字。

何思怀吃的药好像就有这种。江北把那一小片拿到手里玩了玩,又熟门熟路地翻出何思怀枕头下的那一袋药,想确认一下叫什么名字。

奥美拉唑——哦。

他又把药从盒子里掏出来,发现何思怀好像有强迫症,吃完的空壳儿还整整齐齐摆在里面。

整整齐齐,那这一片不是盒子里的吗?

江北皱了皱眉,忽然莫名心悸。

——这是昨晚钱彬给何思怀现开的一粒吗?为什么就给一粒?

他脑子里闪过钱彬曾经对自己使用过的种种花招,更加心神不宁起来。

不是吧——江北只是闪过这样的猜测就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这样的猜测来得也太过莫名,但是自己仿佛第六感一般的无尽心慌更让他心生恐惧。

何思怀长得那么好看,真的有可能啊。

“艹。”江北冲到医务室门口,他本着“就算没事也去看看,大不了装作没事人再回来”的心态一路狂奔到医务室。

门是关着的,当然,正常情况下门也是关着的。

一定不是一定不是一定不是。江北一边默默祈祷一边去敲医务室的门,先前的恐惧排斥打死不接近一步全都被挡在了门外。

敲了两遍,没人应。

江北感觉心脏停了几秒,接着快速绕到后窗——窗帘紧闭。

熟悉的、让他作呕的蓝底白纹的窗帘。

被何思怀压制了良久的江北终于再一次理智脱缰,他只感觉世界骤然变成点线面交织的二维景象,不允许他再有一分一毫的思考和容忍。

一声巨响,江北一脚踹得医务室的铁门近乎坍塌,他像是来自地狱的一头猛兽,狂怒得能把太阳给吞没。

“钱彬!!!!开门!!!!不要逼我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