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这个奇怪的念头刚一冒出来,何思怀就把头闷进被子里。

何思怀的心脏还在狂跳,就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心虚不已——退一万步说,自己真要是喜欢江北,那也太渣了,怎么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呢?

于是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杨晨旭,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江北。

这一夜,何思怀敞开了钻研这两个问题。他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太阳升起之前,要么得出明确答案,要么就把这个问题无限期搁置——不要影响到自己干正事。

这就是何思怀做什么都能小有一番成绩的原因——他很会自我调节,善于统筹安排时间,做事非常专心,因此做什么都能达到“专精”,不会被一些细枝末节的琐碎打乱了步法。

如果自己不是同性恋就好了。何思怀轻轻叹了一口气——喜欢上同性并且得到正面回馈实在是太难了,以他的自身条件,如果喜欢的是女生,谈一段成功的恋爱简直轻而易举。事实上在学校,追求仰慕他的女生实在太多了,也不枉他在长相和能力上都非常出众,可无奈天生对异性提不起兴趣,“性冷淡”的外号一旦传出去就已经成了固定人设。

如果她们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大抵会觉得恶心。何思怀脑补了一场大型“脱粉回踩”的戏码,只心道太难了太难了。

江北会觉得自己恶心吗?何思怀不清楚。他依稀记得江北得知自己性取向的表情动作,是排斥的。想到这里何思怀心里有点难受,转而又敏锐的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很在意江北的看法了。

这样的自我怀疑,何思怀先前是从没有过的。之前自诩喜欢杨晨旭的时候,也从没被性取向的事情困扰过。当时的心态——何思怀闭眼,细细回想当时的一些想法。

当时,骨子里骄傲至极的何思怀很少把别人放在眼里,他的世界里,有色彩的区域,大约仅限于年级前五名这个狭隘范围。所以杨晨旭是顺理成章蹦跶进他的世界里的,一个努力、清秀、稍微差自己一些但也十分优秀的,同性。

何思怀脑袋灵光,靠基础和能力的语数外是强项,杨晨旭胜在博闻强识,懂得很多课外的知识,为了不输给他,何思怀也读了很多书,从历史地理,到天文物理,包括先前用在江北身上的心理学……

可以说,何思怀一直暗暗在跟杨晨旭较着劲,发现这个人在自己的世界出现频率越来越高之后,没有什么紧张心虚的感觉,没有强烈想要跟他坦白心意的冲动,只是继续坦然地继续着往常的一切。

他没跟杨晨旭交心地聊过天,也不记得杨晨旭的生日,当时只是觉得跟杨晨旭相处的时光很快乐,听说杨晨旭有喜欢的女孩子之后有些失落,仅此而已。

何思怀现在想想,这哪叫喜欢。好朋友之间也会吃醋,兄弟相处的时光也很快乐,只不过因为自己喜欢的是男生,才很难界定对一个同性的“喜欢”,是属于友情还是另外的萌动。

为什么这样迅速的就否定了对杨晨旭的“喜欢”,何思怀心里太清楚不过了——因为比较。

因为他此时非常想见江北,因为他一想到江北心脏就开始加速跳动,因为他想知道江北对他的想法——这些都是对杨晨旭不曾有过的,或者说是在前十七年里都不曾有过的。

他现在知道了,至少对他来说,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得到回应。他没有受虐倾向,也不是什么事都站在别人立场上思考的圣母,他承认自己非常自私,哪怕是喜欢一个人,也会首先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如果江北也是弯的就好了,那真的太好了,也太不好了。

他喜欢江北应该是真的。何思怀嘲笑自己,真的不合时宜。

这一夜的思想汇聚到此为止,何思怀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就这样吧。至于后面怎么面对江北、是否要表白,何思怀已经困到想不动了——及时止损,何思怀给自己洗脑,喜欢直男得不偿失,更何况现在完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一切照常就好,明天开始得让自己充实起来。

……

第二天跑操,何思怀跑不动的时候就瞥一眼江北,只要一眼肾上腺素就能直接拉满,然后一溜烟就跑到了队伍最前面。

喜欢这个东西,虽然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般难觅踪迹,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就非常明显。之前的蛛丝马迹都被大脑自动屏蔽了,但一旦往“喜欢”的方面想了一下,就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每个正常不过的行为举止,都会往这个方向带入。

这大概就是高中生经常因为被人“起哄”,而开始一段恋情的原因。何思怀现在领教到了,这样无孔不入的心理暗示,就算不喜欢也得麻木成喜欢了。

喜欢就喜欢吧。何思怀不是那种因为喜欢所以卑微的性格,他虽然因为性取向问题有些顾虑,但不会为此疏离江北,反而会攥得更紧。

——只要有机会,就把他搞到手。

何思怀给自己下了个野心勃勃的目标,但是眼前要干的事情实在太多,何思怀擅长的价值排序直接把情感问题放在了最后,眼下要攻略的事情那么多,江北就使劲往后排排。

这一天上课,何思怀依旧专注且一如既往地优秀,周围对他不怀好意的目光逐渐嚣张起来,他心里很清楚——先前自己因为变现优异招惹嫉妒,但他们没有实打实拿得出手的“黑料”,但现在不一样了,何思怀“肮脏”的秘密被告召天下,直接就能引起一部分人由妒火堆起的“邪恶狂欢”。

他不屑得到他们的尊重。何思怀内心狂妄得很,他十分清楚这群人的本性,现在一个个龇牙咧嘴恨不得让他灰飞烟灭,等自己当上红袖章了,这一群风向标不知怎么抱他的大腿才好呢。

来自各路红眼病的刁难从没停歇过,何思怀有的冷呛回去,有的只是笑笑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和长相。他觉得自己变精了,之前他唯一一套社交法则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他渐渐掌握了跟各色人马相处的诀窍,比往常更会察言观色了。

这里真的像个小生物圈,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何思怀慨叹自己曾经的生活太过顺坦,但在眼下的“丛林法则”里,放到更激起了何思怀强烈的胜负欲——不仅要混,还要混得漂亮。

下晚自习,书没背出来的江北在讲台边挨打,“挨打绝缘体”何思怀则坐在前排做起了高中文科数学。

他埋头苦写,一方面赶着完成今天自己定下的学习计划,一方面是不想看江北被揍。

教室里呜呜囔囔的背书声根本干扰不到何思怀写题,但是江北的手和教官的戒尺相碰撞发出的响声,实在扰得他心神不宁。他一想到江北明明能背出来,却不愿意用心,明明被打得很疼却忍着不说,一股子恨铁不成钢夹杂着心疼便生生掐断了他的解题思路。

何思怀抬头看了一眼江北,然后皱着眉头坐到后排继续写题。会错意的詹姆斯·江北接过剧本,一边挨打一边给何思怀翻了个大白眼,还不忘冷哼一声,对何思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表达强烈抗议。

一边坐着听学生背书的老孙察觉到动静,从眼镜背后狠狠怄了江北一眼,心里大概嘀咕了些什么,又心不在焉地检查下一个人背书了。

……

一套数学习题终于做完,用时比平常超了有十分钟,好在正确率依旧让人满意,何思怀看了看钟,总结了一下超时的原因,开始逐一整理错题。

正当他在为“压轴题有个地方想不明白,但没有老师能解惑”而烦躁时,面前的桌子忽然被人叩响了。

何思怀抬起头——敲他桌子的是个面生的女孩,个子不高,看起来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短头发,长得清清秀秀,但是没什么表情。

“何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有些话想跟你谈谈。”女生说话声音很细很轻,但也冷冷淡淡的,是这里很常见的那种内向风格。

何思怀看了眼江北,那人正被打回去重新背书,听到动静回头看了眼他。短暂的对视让何思怀心情大好,便起身:“什么事?”

女孩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何思怀稍微避着点老师,班里的教官不管,但有的学管老师看到男女生走在一块就会打小报告,无论有没有这回事,统统按“早恋”严肃处理。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教室离开,在楼梯道旁的一角碰头——这里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女孩名叫方媛,简单的自报家门之后便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开门见山:“有些冒昧,不过我听说你是同。”

何思怀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这个开场白:“是。”

方媛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表情缓和下来:“我也是。”

何思怀没有太惊讶,只是挑挑眉,等她后续。

“我们可以合作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