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钦珏被罚禁足一月直到群英会结束。
虽然迦陵履行承诺赔了法器铺的钱,但柳长老得知起因是薛钦珏和不明女修打架才毁了铺子之后欣然大怒,气得胡子都差点飘了起来。他脸色铁青地把满身是伤的薛钦珏逮回来,说教一通。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先是将群英会视作儿戏不认真对待,现在又和来路不明的女修缠斗毁了别人的铺子,你,你!”柳长老原先是背对着讲话的,他话说到一半,转过身的时候,发现眼前的弟子根本没有在听他训话!
薛钦珏垂着头在发呆,他甚至没抬头看柳长老一眼。
柳长老愤怒地一掌拍碎了边上的木桌。大师兄涂元连忙劝慰柳长老消气。他试图用咳嗽声示意薛钦珏识时务认错,怎料后者抬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根本没有说一句话,又仰着头去看屋顶的纹路了。
以前的薛钦珏虽然偏执傲慢,但对除去大师兄涂元之外的长老之辈,都是有几分敬意在的,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肆意妄为,目空一切,连大师兄的话都不听。
涂元自认为二师弟的变化其中有一部分自己的责任,他叹了一口气,俊雅如翩翩公子的脸上难得没有亲切的笑意,一派义正言辞的正气。
涂元严肃道:“师弟,你这般目无尊长的态度,可是触犯了云天宗的宗规,还不赶快向柳长老认错!”
薛钦珏嘴角勾了一下,他似乎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
“我何错之有?”
“一未杀人,二未夺人财物,三未败坏云天宗名声,我未犯错,为何认错?”
薛钦珏声音低哑,末尾腔调如同戏角般上扬,听着只叫人有渗人之感。
他瞳孔漆黑,眼神是如同盘旋在古树上的巨蛇吐信一样透着漫不经心的恶意。他的恶种子一样藏匿在每一寸皮肤下,游走在每一条血管中,像是藏在影子里的神魔,支撑着薛钦珏披着世人的皮囊行走。
柳长老脸色越来越难看。
“放肆!你身为云天宗弟子何其肆意妄为?!你大师兄的话也不听了是吧,好,等回去我定禀告掌门再让他重重罚你!你既然没将群英会放在眼里,那直到结束你都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
在薛钦珏关禁闭的日子里,云天宗的弟子们暗地里都在讨论他的事。
“柳长老这次发了好大的火......”
“可别说了,薛师兄这次群英会第一场就故意输,又砸了别人的法器铺,简直就是在挑衅柳长老——”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哎,你说会不会又是为了惹大师兄关注才刻意这么做的?”
“不会吧,薛师兄现在又不喜欢涂师兄,他那个态度我看不像是装的。”
“我看倒像是因爱生恨,话本里可都说啦,贪嗔痴,求不得,怨呐怨呐!”
“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意思,若真是这样,薛师兄倒也挺可怜,毕竟大师兄,哎。”
几位女弟子本来是悄悄在楼梯间说的,但讨论得愈发起兴,音量也没了控制,提到涂元和薛钦珏过往琐事时,没注意一道身影也走下楼梯。
“劳驾。”那人声音悦耳却自带几分凉薄,如同冰晶般通透冷冽。
圆脸的女修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往旁倾,脚下一时不稳踩空了台阶。
比其余女修更快的是一道冰色的光芒。
几位女修还没反应过来,白衣的少年已然将剑收入袖袍之中。霜凌挡了快要跌下楼梯去的圆脸女修一下,后者惊慌地拍了拍心脏,呼了口气。
那面容精致仿若玉石成精的弟子淡淡地嘱咐了一句小心,就借着女修们让出的空位走下了楼梯。他浑身的气质如同千年雪山上飘落的雪花,淡漠又清冷。
*
禁足的日子里,薛钦珏却毫无禁足的郁闷。第十日,他如同往常一样一边翻话本看一边调息变异的灵根,得了柳长老的命令,河青不能亲自给他看病,只能把药留在门外让薛钦珏自己取。
薛钦珏知道那些药对自己没什么用,所以动都没动门外的药。
这在一众弟子眼里又变成了对柳长老的抗议。
薛钦珏对此毫不知情。他此刻全身没骨头似的趴在床上,时不时翻两页话本。得亏河青没给他把脉看病,不然知道薛钦珏现在身体情况比之前还差得多,四师弟都要吓破了胆怀疑自己的医术。
薛钦珏看着话本突然咳出一滩血在地上,那摊血立刻烧了起来,顷刻间只留下乌黑的烧痕在地板上。
趴在床上的身影连看都没看,随手捏了个诀,那块烧焦的地方焕然一新,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痕迹,只有他嘴角的血迹证明他刚刚确实吐了一滩血。
就在他处理完之后,一道沙哑娇媚的女声自窗边响了起来。
“你的身体看起来情况可不大好呀。”炽灼如同火焰一般的红发张扬跋扈地散落在迦陵的肩上,她换了一身衣裙,黑色外衬上红线绣着一只只展翅的鸟。
女身的迦陵面容美艳秀丽,姿态曼妙动人,但这对床上改趴为躺的人而言丝毫没有作用。
薛钦珏侧过身躺着,无精打采地瘫在床上看了迦陵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喂!薛钦珏,你死啦?干嘛不理我?”迦陵在窗边坐着,伸长腿踢了薛钦珏一下。为了防止薛钦珏擅自离开房间,柳长老特意设了术界,然而这术界对迦陵可不起作用,她进来这里就像是进自家花园一样轻松自在。至于薛钦珏,他都懒得走出去。
薛钦珏瘫在床上看她。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他稀奇道。
迦陵特意阴阳怪气地取笑他,“群英会也有我手下的妖修参加,我当然还在这里,啧啧啧,哪像你第一场就输了,你真是云天宗弟子吗?”
薛钦珏根本没听迦陵讲话,他自顾自地拿起话本看。
一瞬间,迦陵就把薛钦珏手里的话本抢了。她正欲低头看,抢来的话本就烧了起来,迦陵烫得撒手,落到地板上的已然是一摊灰烬。她那张漂亮的脸上难得流露出咬牙切齿的神色,但她很快就恶趣味地笑了起来。
“反正你呆在这里也无聊,不如求我,我带你出去快活一番?”
迦陵还惦记着之前的切磋,狂暴的天性让她蠢蠢欲动,迫不及待渴求战斗和血气。
然而薛钦珏烧完话本后就双手合十闭着眼安详地躺在床上,丝毫不闻迦陵说了什么。他看上去跟那种寺庙里一动不动的佛像一样。
迦陵:硬了,拳头硬了。
正待迦陵准备再踢一脚躺床上装死的薛钦珏时,有人敲了敲门。
“二师兄。”那人声音清冽如冰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