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法器铺都炸了。
街上的修士们都被吓傻了，他们亲眼目睹一条巨大的火龙的影子盘旋在法器铺的上头，龙咆哮着，怒吼着，身上炽热火红得如同花瓣的鳞片尽数张开。
那可是龙！虽然不是本体，不是那些真正有龙形的妖修们，但是修仙界惯例是对龙这种传说的生物保持敬畏之心，更别说这条只有隐隐身形的火龙气势非凡，它狰狞张口咆哮的同时，直叫人心生畏惧恨不得跪伏在地，仰拜龙神。
几名叫卖的散修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我滴个亲娘哩！这也太吓人了吧！”
“这是谁的法术吗？惊了，这也太招风了吧？这是龙吧？”
“有人在此地渡劫还是咋地啊，太夸张了吧？”
“这啥修为啊？离谱了嗷。”
“快看！龙消失了！”
料想他们猜不到里面是有人在打架，起因还是一句小白脸。
那头气势摄人的火焰构成的龙盘旋在上方，然后张着嘴横冲直下！它身上的鳞片如同掉落的赤红花瓣一样脱落，它的身躯如同水滴撒入枯木之中，顷刻间连燃烧的烟都没留下。
“这咋回事捏？”一位口音颇重的散修忍不住发问。
没人能回答他。
*
整个法器铺由里到外，每一寸都被烧了，这里面除却几件防御力超高的以及仅有的一两件渡劫期以上的法宝，全都在火焰下化为灰烬，老板要是看到这幅场景，指不定两眼翻上天直接去仙界了。
也算是变相的优胜劣汰了。
整个法器铺的结界被毁坏，地板漆黑得犹如木炭，稍微不慎就会踩碎，摆放法器的附着灵力的架子被打得粉碎，法器铺挂着的那块金光闪闪的大牌匾啪地一声掉了下来，好家伙，直接变为粉尘了。整个场面可以用修仙界惨剧五个字来概括。
比起这些化为粉尘的物件，那道身姿挺拔的红衣身影倒算是体面了。
她的身材抽条生长，比之前娇俏的女修模样还要高挑得多，肩膀变得宽厚，腿愈发变长，手指从白皙纤细的少女般芊芊玉手变成修长骨节分明的男子的手。
她赤红如同火焰一样的长发滴了墨一样的转黑，只留下小小一撮红色的发束。
男人咳出一口血，现在应该是他了，他捂着胸口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但这次比起女子时违和感没那么强烈了。
“能伤我如此，确实厉害。”
语毕，像是戳中他笑穴似的，男子竟开怀大笑出声。
“你小子脾气倒是不小，好啊！我很欣赏你！人界竟有如此人物，属实叫我意外。小子，你姓甚名谁，报上名来，我对你可感兴趣得紧。”
“如何，要不要和我交个朋友？”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原来该是那个柜台的位置，那个地方如今已被夷为平地，但原先在那里的人还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气势摄人，犹如方才在上空盘旋的龙影。
他们都想错了，那根本不是什么龙，那只是一只巨大的火蛇，只是施术人的灵根突然变异导致火蛇异化的形象被他们误认为是龙。
薛钦珏浑身是血地站在原地，他摊开掌心，他的掌心一片血红。
他愣愣地呆了一会，浑身上下焚烧般的疼痛也没能唤回他的神智，他听到了迦陵的话，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
一瞬间，薛钦珏的身影单薄得可怕。
他的眼尾悄然无声地染上嫣红的颜色，隐隐的黑气盘旋在额心的位置，他苍白的唇色朱红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其他什么导致的。
少年苍白俊朗的面容在那一刻突然充斥着邪.性和神性，如此矛盾又如此浑然天成，得天独厚。
前者是因为他通身的气质，后者是因为他的神情无悲无喜，如同寺庙中的佛像，你看祂坐着怜悯眼下众生，但祂的目光却从众生身上透过，去看那世间的苍凉与寂寥。
迦陵意识到不对劲，变为男身的他更加肆无忌惮，他直起身子，挑了下眉，俊美的面容因打架的后果此刻也有些狼狈。
“不是吧，打个架你就入魔了？”他夸张地喊道。
正道修士中有因爱恨入魔的，因欲入魔的，因因果入魔的。
他们因执念入魔。
薛钦珏的执念是什么？
薛钦珏额心的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迦陵一眼。他的面色依旧苍白如纸，只是唇色莫名红润起来，这让他看上去从纸人晋升到了纸娃娃，虽然还是恐怖怪谈里的那种。
迦陵那颗棋逢对手的心正砰砰直跳。
“小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哪家的弟子？”
迦陵的男身和女身性格真是太不一样了，女修时她妩媚动人，如同曼珠花一样艳丽又漂亮，吸引人前去采撷。男身时他又豪放不羁，带着一股子为老不尊的狂妄与野性。
和之前的老祖相比，这位现任妖皇的年龄才是小子。
老祖依旧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他所有的经脉骨头都如同被毒蚁攀噬，身体里所有的真气都在乱流，要是懂医术的修士知道他身体的状况，定会大吃一惊，说这人怎么还没有经骨寸断爆体而亡。最让人惊讶的是薛钦珏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已经习惯这样的折磨。
薛钦珏抬头从烧穿的屋顶上看着那片澄澈的天，他神情冷漠地笑了起来。
大概是天要你活着，你想死都不能吧。
刚才打了一次神仙架之后，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好消息是老祖的灵根强行变异成功了，坏消息是他全身痛得要死，并且即将面临崩溃的老板以及来自宗门的多重质问。
这大概就是熊孩子闯了祸之后的下场吧。
老祖高冷得如同冰山，迦陵还是第一次被无视得如此彻底，他气极反笑，他眼珠转了转，一开口就戳中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哈，看你小子穿得也不怎样，我倒是想问问你有钱赔给法器铺的老板吗？毕竟你可是砸了别人整个店的。”
好家伙，这话说得仿佛自己没参与这场惊天动地的打架似的。
老祖在心里沉思：大概是要被拉去关几年禁闭的程度。但不是不能忍。
于是老祖再一次无视了小嘴叭个不停的迦陵。
迦陵彻底无语了，他仿佛对着空气一样说了半天，对方一个语气词都不给他，真是服了。
“喂！你不会又要我变回女身才肯和我说话吧？”
这小子看着就一副不近女.色的佛像样。
他一下忘记了女身的时候薛钦珏下手一样的狠厉。
薛钦珏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眼神恹恹的，眉头也拧紧了，明摆着的厌恶与嫌弃。妖皇迦陵，今天一天被嫌弃的次数甚至超过了以往。薛钦珏不能理解这位默上白的烂桃花为何对自己的女身如此自信。
“你怎么还在这里。”老祖瞥了迦陵这一眼，不甚在意地开口，如果他能用上询问的语气的话，这勉强算一个问题。
迦陵目露凶光地盯着薛钦珏，他忍了又忍，不断劝解自己说，这是难得的对手，虽然性格糟糕透顶，但比起那些老不死的正派，他更愿意容忍薛钦珏的烂脾气，起码他不做作。
“这样，你告诉你的名讳，我替你付了那赔损的钱。”迦陵知道怎么说才能引起薛钦珏注意，并让他成功回答自己的问题。
至于赔铺子的钱，一代妖皇财力深厚，怎么会在乎这点小钱。就当是交朋友了！
很好，从这一点可见妖皇又把自己参与进打架这件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迦陵也确实达成了他的目的，因为薛钦珏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这种好事？老祖着实惊叹了一下。
他立刻说了一句。
“你先赔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