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钟燕燕开始着手做饭,她实在不想再吃千篇一律的窝窝头配大酱了!
钟老太太搬着个低矮的小板凳,坐在灶台边,一边烤火,一边看她乖孙女在厨房忙碌。
钟燕燕先舀出一碗黄橙橙的苞米面放进面盆里,用开水慢慢和面,等面凉了以后,撒入小苏打,用力揉成面团,然后把面盆放到炕头发酵。
等待发酵的功夫,她从菜窖里拿出几个土豆和冻白菜,洗净切好,然后往锅里添加适量的油,先下土豆开始炒。
钟燕燕特意看了看,发现家里还有些豆油,不过不多,这些豆油还是他们家自留地里种的黄豆拿去磨得原油,钟老太太平时做菜舍不得放油,在钟燕燕清醒之前,吃的大多是水煮白菜与水煮土豆,一日三餐难见荤腥。
钟燕燕手上的动作不停,心里开始思量不能坐吃山空,该想办法挣点钱和票,买点米油才行。
等她把菜全放进锅里后,端出面盆,将活好的面团揉成饼,用力压在铁锅边上,这样锅下面炖着菜,边上烤着玉米饼,省时又省火。
钟老太太以前也学过贴大饼,但她一直掌控不好火候,贴出的饼味道又酸又涩不说,还带着一股苦臭味,最后只能做起最简单的窝窝头了。
十几分钟后,钟燕燕掀开大锅,一阵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炖的土豆极为软烂,用筷子一夹,几乎化在汤里,热气腾腾的大饼子沾着汤汁,吃起来倒有几分劲道。
钟老太太牙口不好,午饭竟然一口气吃了一块半大饼子,外加一大碗大碴子粥,一盘子菜也几乎吃了大半。
钟燕燕咬着大饼子,觉得往里面撒点白糖,味道肯定能更好,不过这也比啃剌嗓子的窝窝头强。
现在想吃肉真是太难了,她炒菜的时候可没少打最后一枚鸡蛋的主意,家里的鸡鸭到了冬天根本不下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要啥啥没有,这可把钟燕燕难坏了。
吃过饭,钟燕燕先让钟老太太去休息,她则准备去离家两公里外的树林里捡一些柴。
钟老太太本不同意钟燕燕自己出去,但钟燕燕毕竟不是之前需要她处处照顾小心呵护的孩子,她在过不久就要和他哥哥一样外出干活挣工分了,一想到这,钟老太太只好压下内心的担忧,再三叮嘱让她早去早回,别在路上耽搁,别和陌生人说话。
钟燕燕换上沉重的棉大衣,带上帽子手套,把自己武装的严严实实,这才出了门。
他们家住的位置有些偏,往北走大约二十多分钟就能看见一片小树林,她之前经常和奶奶过来捡柴火烧。
中午阳光很足,天气开始微微转暖了,钟燕燕一边走一边观察沿路的风景。
被白雪覆盖的路的两边是成排的树,以桦树为主,还有零星几颗梧桐树和高大粗壮的榆树。
四月份的时候,一串串的榆树钱挂在树上,摘下来洗干净,蒸着吃或者炒着吃味道都极其鲜美。
笔直的桦树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眼睛,像在认真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怎么的看的钟燕燕打了个哆嗦,她加快了脚步,往树林中走去。
当她抱着满满的柴火离开树林的时候,一个年过三十,面容猥琐,双手交叠着插在袖子里的男人拦住了钟燕燕的路。
“呦,这大闺女长得真好看,是钟家丫头对吧?”
钟燕燕警惕的盯着他,没说话,身体往后退了两步,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也不答话。
“我是你李叔,记得不?”猥琐男人笑的一脸和气,往前走了几步,试图拉进和钟燕燕之间的距离:“这大冷天的,你姥姥放心你一个人出来捡柴啊?”
“让开。”钟燕燕懒得跟面前人废话,知道他来者不善,自然不愿意跟他多做纠缠。
男人好似听不懂人话一般,两三步窜到钟燕燕面前,“看把这闺女冻的,小脸通红,走跟李叔回家,李叔家里暖和,帮你缓缓,我侄子前几天刚从县里给我带了麦乳精,叔吃不完,你跟叔走,叔给你吃。”
说完抬手不怀好意的想摸钟燕燕的脸,被后者灵敏避开之后,就扯着钟燕燕的袖子想仗着自己力气大把人拉走。
钟燕燕右手抽出一根最为粗壮的树枝,继而一把扔下怀里紧紧抱着的柴火,照着对方的脸猛地抽去。
“我艹!妈的,这小妞脾气挺硬啊!爷好的就是这口。”说完一把扯住钟燕燕垂下的辫子,把人拎到身前,一手就要掐钟燕燕的脖子。
就在这时,一块如石头般坚硬的雪块带着劲风狠狠砸在猥琐男人的头上,疼的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猥琐男人一手捂着被砸中的太阳穴,忍痛往雪块飞来的方向看去——一个高大的男人赤手把玩着两个圆滚滚的带着冰碴的雪团,正站在不远处面沉如水的盯着他。
“呦,封家小子。”猥琐男换上一副亲切的笑,松开了抓着钟燕燕辫子的手,笑着解释道:“这傻丫头不认识路,我刚想帮帮她......”
他话还没说完,钟燕燕立刻高高扬起手中的树枝,毫不留情的往他脸上脖子上抽去。
猥琐男疼的打了个哆嗦,刚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点教训,坚硬的雪球砸中他后脑,直接掉到了他的领子里,在他勃颈处化开,冻的他蹦跳着去捞碎成小块的雪球。
钟燕燕可不是个肯吃亏的主,抓住机会连抽带踹,最后把手中的树枝生生抽断,那股狠劲看的封立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当猥琐男想动手反抗的时候,从不远处飞来的雪球刚好在他脸上开了花。
最后猥琐男不得不一身狼狈的夹着尾巴跑了。
钟燕燕扔掉断了的树枝,重重的喘了口气,等她回过神来后,才想起对面前人道谢。
她压下心中的火气,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抬起头,就看见一张非常标致的脸——面前人眉骨深邃,五官线条硬朗,带着几分锋利,身高接近一米八五,骨架生的极好,身姿挺拔,身上穿着一件打了不知多少个补丁的大衣,双手被雪冻的微微发红。
钟燕燕也被面前人打量着,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看自己脚踩着的黑色棉鞋,这才小声道:“谢谢你救了我。”
男人嘴角勾了勾,觉得特别有意思,刚刚一脸杀气,神情泼辣的丫头转眼间变成一只安静柔弱的小女孩,站在路中间,似乎一阵寒风就能把她刮走。
小女孩很漂亮,她皮肤很白,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巴掌大的小脸被冻得微微发红,特别招人疼。
钟燕燕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视线撞在了一起,封立轩只觉自己呼吸一窒,心脏不受控制的漏跳两拍,他赶紧移开视线。
钟燕燕蹲下身捡起地上散乱的柴火,走到男人跟前,不太好意思的再次小声道谢。
男人见钟燕燕抱着这么多柴火有些吃力,干脆从她手里接过柴火,帮她抱着,送她一段路。
“你是钟新荣的妹妹吧?”男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嗯。”钟燕燕应了一声。
“刚刚那人是李全,不是个好东西,下次遇见他不用理他,能跑就跑,以后最好不要一个人往树林里面走,你一个女孩子毕竟不安全。”
钟燕燕再次安静点头。
两人一路无话,前后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走着。
有路过的行人看见了就好奇的冲封立轩打招呼:“立轩,你这是看上哪家的丫头了?”
封立轩冷冷扫了那人一眼,没答话。
那人笑着继续说道:“这小丫头真好看,姑娘是哪家的?”
钟燕燕不认识面前的人,也不答话,只快走几步,把这人甩在后面,这人也不恼,笑着和身边人打趣道:“小丫头脸皮薄,这是害羞了。”
在北方,大家对男女谈对象的事情并不忌讳,还会经常拿来打趣,也经常会因为打趣而闹出误会,但大家只当乐子,一笑而过,并不会记恨在心里。
封立轩把钟燕燕送到她家不远处的岔路口,钟燕燕本想拉着他进家喝几口热水,但封立轩立刻推辞了,大步往来的路上走去。
钟老太太在大门口等了不知道有多久,耳朵冻的通红,她见到抱着一大堆柴火回了家的钟燕燕,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燕燕,怎么才回来?姥姥等半天了,快进屋暖和暖和。”
钟燕燕听话的把拾来的柴火放进院子里,跟着钟老太太进了屋。
等钟新荣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饭桌上摆着热乎乎的饭菜,土豆炖白菜里面放了不少油,大饼子可比窝窝头松软多了,他最后把菜连带着汤都吃的一干二净,这才感觉累了一天的胃终是暖和了过来。
钟燕燕则在发愁,家里油剩的不多,照她这个做法,可撑不了多久,节流做不到,只能考虑开源了。
吃过晚饭,钟燕燕主动去收拾碗筷,让她疲惫的大哥早点休息,等她在厨房洗完碗的时候,她只觉心头一暖,一滴灵泉逐渐在她指尖汇聚。
她把灵泉滴进装满了水的水缸里,希望她姥姥和哥哥在喝水的时候能稍稍改善□□质,在温暖的厨房里打盹的鸡鸭咕咕叫了几声,吸引了钟燕燕的注意力,她舀起一瓢水放进鸡鸭面前的食槽里。
一直蔫蔫的鸡鸭这次竟争前恐后的喝着食槽里的水,片刻间就把水喝的一干二净。
钟燕燕擦了擦手,和她姥姥一起躺进温暖的被窝,却根本睡不着,一会恼怒今天拦住自己的猥琐男,一会想着帮自己抱柴火的高大男人,一会又发愁家里的存粮不多,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她家的大门被人敲了敲,睡觉很轻的钟老太太第一个醒了过来,她披着衣服下了炕,去西屋把钟新荣推醒。
钟新荣揉揉眼睛,起身去开门,只见一个年纪二十多岁,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眼里带笑的男子,手里拎着一大堆食物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