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季博平送季维承回府之后就消失了,准确来说是不知去向。
前不久,大庆和淮阳的战事一触即发。
虽然都带个阳字,但安阳在大庆的西南,这淮阳则在大庆的东南,那里土壤肥沃,这些年的休养生息把淮阳王的军队养得兵肥马壮的,这才集结了附近的几个异姓王向大庆开战。
这一开战可不止南边的事儿,季博康在兵部忙得头昏脑涨,回家倒头就睡,根本就想不起季博平这个人,而李嫣然则是因为身份原因不合适过问。
一时间侯府似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季维承的作息开始规律起来,每天下午的习字时间由于他的自觉,也被郭孝明从下午挪到了晚膳后。
次日交上头一日的作业,他会花小半个时辰给季维承找问题,剩下的时间全部都会被用来讲书,一时间学习进展飞快。
春去夏来,季维承的学习进展飞快,很快就学完了《百家姓》和《声律启蒙》,蒙学必读书目就差一本《增广贤文》。
若不是担心季维承基础不够扎实,郭孝明伸向四书的爪子蠢蠢欲动。再抓紧一些,说不定他能教出个年龄最小的秀才来。
六月初一,季维承的二哥季维周随着商队回来了,一进府就上蹿下跳,他回来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府上。
季维承不知道季博康小时候是怎样的,但现在的季维周像极了他三叔。
“娘!我回来了!”
十二岁的男孩子因为多年习武的原因,壮得跟个牛犊子似的。一见到李嫣然就冲了上去,若不是李嫣然躲了一下,说不得会把她撞倒在地。
完事后发现自己的错误,也不害羞,挠了挠脑袋,就傻乎乎地笑了笑。
可能是一路跟着商人走的原因,季维周的肤色足足比府上的下人深了两个度,这会儿一笑,能清楚地看见一口大白牙。
“少爷您可得小心点儿,夫人这身子骨啊,可经不住您这么折腾!”一旁的迎春打趣道。
李嫣然给了她一个白眼:“正好你回来了,六月六的时候同我一起上宏山寺还个愿。”
六月六并不是什么节日,但很多人为了图心安,会挑像六月六、八月八之类的日子去烧香礼佛。
说起还愿,季维周就想起他一直待在家的小老弟来了:“对了,我离家也有好几个月了,维承怎么样了?”
季维承“病好”了之后,李嫣然特意修书一封托人带给了季维常和季维周两兄弟,所以他们知道自己的傻弟弟好了,只是一直都没有见过。
“挺好的,他这会儿还在书房学习,一会儿就该出来了。你大哥还在国子监,准备两个月之后的乡试下场试试,你在家怕是见不到他了,倒是可以自己去找他。”
“乡试?大哥不是去年才考了秀才吗?这就准备参加乡试了?”季维周惊讶道。
他是喜欢习武没错,但他文化学习是一点没丢下的,一直到学完四书,通过了夫子的考试,季博康才允许他专心练武,所以他对科举的情况还是十分了解的。
“他的老师对学生十分严格,建议他们这一批学生先下场体验体验考试氛围。说是建议,别人都去了,他哪能不去?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习武落下了没有。
虽然玉京考舍的条件比起其他地方的条件好太多,但哪次不是有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若是身子差些的,说不得要生一场大病。”
说起乡试,李嫣然是忧心忡忡。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这读书也是不容易的。
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十年寒窗的毅力,这每一次考试都算得上一次生死相搏。
县试虽然在寒冷的二月,但每考完一场便能回家休息,只要准备充分就还好,到了府试、院试、乡试、会试的时候,就没那么轻松了。
只要进了考场,只有答完题才能出来,除非是人要不行了,让人抬着出来也可以。
很多地方因为考舍一年就用那么一两次,根本就没有人维护,若是运气不好遇见阴雨天,说不得还有漏水的情况出现。
人要在这种湿冷的条件下住三天,别说因为读书缺乏锻炼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了,换个身强力壮的农家汉子也是受不了的。
而且这个时代医疗条件有限,每年更是大把的人扑死在这“一举成名天下知”上。
“娘,你就放心吧!我听说玉京有些人家怕自家子侄折在里边,每年都会花钱请人修葺考舍,只要不漏风漏雨,大哥肯定没问题的。若是真的熬不住,大哥肯定也不是第一个出来。”季维周大大咧咧地安慰道。
气得李嫣然当场就给了他一巴掌:“胡说什么呢!你大哥肯定能熬得住。”
被打了的季维周丝毫不在意,就知道傻笑。
季维承在郭先生离开后,整理好自己的课堂笔记才从书房出来。
像郭孝明这样讲得很细的老师太少了,这个年代大多数老师都奉行着“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理论,很多私塾的夫子都是一遍又一遍地带着学生读书。
其实也是季维承幸运,才能请到这么一位老师。
李嫣然跟季博康提过一次,问他要不要让季维承跟别的小孩一起去私塾,毕竟请一个夫子上门的价格要比上私塾贵很多的,但是被季博康拒绝了。
一是他之前答应跟人家说好的时间,不好因为自家儿子变好就反悔,其次就是这郭孝明教得确实不错。
郭孝明为了放慢节奏让季维承学得更扎实,在讲课的时候,包含的典故、同一个字在不同的句子里不同的含义他都会讲,而这些要是不写下来的话,季维承根本就记不住。
当然,他这个笔记也是最近识字多了才开始做的,用的也是最简单的字。
自季博平的演武场一别,季维承学会了收敛自己的锋芒,就连做肥皂的速度都放缓了下来,基本上两三天才做一次实验。
最近已经有几组实验接近成功了,只差最后测试其稳定性和清洁能力。
等到后期,还可以往里添一些药物或者香料制作成高档产品,交由李嫣然去处理。
季维承第一次见到季维周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跟原身记忆中的模样差距挺大的。
这个年代,出生在他们这样家庭的孩子,能黑成这样也是头一个,而且才是几个月不见,个头似乎也高了很多。
“二哥。”季维承中规中矩地打招呼。
记忆中原身这个二哥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也不必表现出太亲昵的模样。
季维周睁大了眼:“还真好了啊!”
然后又挨了李嫣然一巴掌。
“我看呀,就得找个人教教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学不好就别出去了。”
“哪有,这不是在家嘛,在外边我都不爱说话。”季维周撇了撇嘴,一把把季维承举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头,“来,哥带你骑大马!”
这可把季维承吓得不轻。
同样的动作,季博平好歹是个成年人,这季维周就是个十二岁小孩,安全感那是比不得的。
他慌张地寻找可以帮助他的人,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放在了李嫣然的身上。
李嫣然十分享受儿子这样的目光,季维承虽然话变多了,但也变得不可爱了,少年老成的模样也给他们之间带来了距离,他这形浮于色的模样十分难得。
直到季维承开始扒拉身下的季维周想要自己下去的时候,李嫣然才让季维周把他放下来。
“快把你弟弟放下去,这样成何体统?咱家马厩又不是没有马,还用骑你?”
季维承在旁边听着不断点头,这样的事他可不想再来一次,天知道他坐在季维周单薄的肩膀上心里又多慌。
直到第二天他看到季维周练武时,一脚把碗口粗的木桩子踢折了,这才知道季维周的厉害。
这个时候的木桩子跟现代用来表演的那种木桩子不一样,为了耐磨耐用,选的都是结实的木头。
季维周这一下没有多年坚持不懈地练习,是肯定做不到的。
季维承以前看书时,对于李元霸举着三百多斤的大锤子锤人还有些不信,就季维周这样,三百多斤可能不太行,但一百多斤的□□肯定玩得动。
自从季维周回来之后,季府也开始热闹起来,虽然大多数都是他搞出了什么幺蛾子,但李嫣然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
六月六,是李嫣然准备了很久去还愿的日子。
宏山寺在玉京西郊的一座山上,据说有八百多年的历史,无论贫富都喜欢去,香火从未断过。
六月六这个特殊的日子,游人旅客更是只多不少。
为了不排太长时间的队,李嫣然的马车还未到卯时便出了府。
他们到城门的时候,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除了少部分远行的人之外,大多数豪华的马车都是去宏山寺的。
卯时,城门准时升起,守城的士兵一一查看出城众人的身份凭证,此时天边才刚露出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