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凉殿的所有门窗都被关上,封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姚灵灵这才发现,原来含凉殿除了外边那层普通的朱漆大门外,里头还有一层厚实的铁门。
从含凉殿中逃出的文武朝臣都惊魂未定,有的甚至喘着气不顾仪态地坐到了地上。
宰相和另外几位朝臣站在一处,面色凝重地叹息一声,“不知那绢帛上写了什么,竟把王上气成这样!”
“不知王上这回多久能醒过来?”
“前朝议事的地方都被陛下砸烂了,这含凉殿也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众人说话间,含凉殿内砰砰的动静不绝于耳,很显然,里头那位已经疯魔了的国君,正用蛮力在大肆破坏。
每传出一声巨响,姚灵灵眼皮就忍不住跳一下,脑海中忍不住模拟出那位已经魔化了的国君疯狂打砸的画面。
“娘娘您受惊了,可要先回宫歇着?”
听到简总管的话,姚灵灵很想回他一句想,非常想,但是动了动嘴唇,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站在含凉殿门口等着。
在场朝臣原本以为,第一次直面国君发疯的贵妃娘娘会吓晕过去,见到她如此镇定地站在门口等着,不由大为惊奇。
宰相摸着下巴道:“看来国君没有看错人。”
旁边的武将笑道:“莫非你以为王上看人只凭美色?”
宰相连忙摆手道:“大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群臣子们在一开始的惊慌后,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而此时,太医院一帮人也来了,开始为方才逃命时不小心受伤的朝臣诊治。
众人井然有序地在廊下坐好,有的面露担忧,不时看一眼含凉殿里头,虽说什么也看不见;有的惊吓之下有些困倦,便靠着柱子小憩片刻;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神情严肃谈论国家大事……
而对于国君忽然疯魔了一事,却再也没有人提起了。很显然,国君并不是第一次露出如此吓人的一面,朝臣们在最开始的慌乱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姚灵灵看见上回给国君诊治的年轻太医也在,想了想,还是让人将他请过来。
卫从善上次来给国君把脉时,并未注意到跪在一旁的小宫女,此时听见贵妃娘娘请他过去,不由有些惊讶。
姚灵灵也不多废话,她开门见山道:“国君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从善犹豫地看了一眼简总管,见对方朝他点了点头,才将国君病情据实相告。
原来国君十年前继位,前几年一直好好的,可就在三年前的一次夜宴上,突然发了疯似的拔刀砍人,当时在场的不是朝中大臣就是后宫妃嫔,有两名大臣和一名妃嫔被砍伤。从那儿以后,所有人都知道国君脑中有疾。这三年来,太医院想了无数法子,却也只能帮助王上勉强抑制而无法完全治愈。平日里国君心情不错时还好,若是因什么物事受到刺激,便会像今日这样突然发作。
卫从善说完,叹息一声,“国君英明睿智,可惜得了这病。”
姚灵灵明白了,国君是一位精神病患者。在后世科技发达的时代里,精神病都是无法攻克的难题,更何况这种时代下还属于萌芽发展阶段的医学。
估计太医院的人没少为了国君的病操心,看这卫太医不到三十的年纪,鬓角居然已经有了一根白发,也是可怜。
姚灵灵转念一想:那自己成了国君的女人,以后可能要夜夜睡在精神病人的枕边,自己就不可怜吗?还有心情去同情别人?
就在此时,含凉殿内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国君一锤子砸到了大门边,震得那门窗都哐哐晃动了几下,几名离门口较近的大臣吓得往外缩了缩,姚灵灵也跟着后退了三步。
哎,门窗也可怜,国君也可怜,都可怜都可怜!
等到里头的动静渐渐小了些,姚灵灵问简总管,“历代国君有过这种病吗?或者国君的生母及族人中有过这种病吗?”
简总管摇头,道:“莫说历代国君,就是整个王室都未有记载,国君是第一例。”
姚灵灵想了想,又问,“那国君幼年时,可曾受过什么磨难?”
简总管想了想,道:“说起国君年少时,倒是有那么几件……”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人喊道:“国君晕在里头了!”
简总管闻言,立刻道:“快开门!快快,太医跟上!”
一刹那间,坐在廊下的大臣们齐刷刷站了起来,太医们也忙放下手头包扎的病人,齐齐往含凉殿中走去。
姚灵灵也忙望过去,只见敞开的大门中,国君衣裳凌乱地躺在地上,手里的两柄锤子不知何时滚落到一边。
简总管带着几名内侍冲过去唤了国君几声,见国君没反应,于是立刻将国君抬起来送进了内殿大床上,太医紧随其后。
姚灵灵站在一旁看着太医们忙前忙后,自觉帮不上什么忙,便退出了内殿,想了想,朝正在等候的诸位大臣道:“国君尚未醒来,今日诸位大人受惊了,还请先回去歇息吧!”又唤另一名大太监为各位大人准备出宫的车马。
朝臣们处理国事是厉害,但对于国君的病可是没半点法子,待在这干等着也是没有办法,闻言便点了点头,朝姚贵妃行礼后离开了。
走出含凉殿大门时,宰相看了眼身后一片狼藉的含凉殿,再想想姚贵妃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叹道:“是我低估了贵妃娘娘,原以为一个小宫女,能临危不乱已是出色,没想到还能如此从容。”
旁边另几位朝臣也是一阵唏嘘,“瞧着国君这回是挺中意那位娘娘的,只希望我启安国能早日有继承人吧!”
毕竟,启安国王室,就只剩国君这么一个了……
姚灵灵并不知道朝臣们心中所想,她送走诸位大人后回到内殿,却发现方才还在内殿服侍国君的太医和内侍们全都挤在门口站着,面色又是犹豫又是尴尬。
姚灵灵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简总管苦着脸道:“娘娘,国君醒了。”
姚灵灵惊喜道:“这不是好事吗?”
简总管道:“可王上将我等都赶了出来,说是他没有病。”
姚灵灵:……
这不是废话吗?哪个喝醉酒的人不是嚷嚷着自己没醉然后继续喝?
姚灵灵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看看那群苦哈哈的太医,再看看眼前苦着脸的简总管,迟疑道:“现在该怎么办?”
简总管忽然露出个笑来,“国君如今还不算太清醒,身边不能缺人,只有娘娘您进去了。”
姚灵灵:……
快住嘴!万一国君忽然暴起砍死我怎么办?
和简总管僵持良久,确定国君刚刚发病结束不会再犯后,姚灵灵才走进了内殿,带着十分万分的忐忑。
内殿只摆了一张大床和另几样家具,显得有些空旷,姚灵灵走近那大床一瞧,却发现里头并没有国君的人影。
“王上,您在哪儿?”姚灵灵小心翼翼地呼唤。
难道跑去屏风后头了?姚灵灵想要去寻,刚刚转身却被一道黑影扑倒在床上。
心脏一瞬间跳得如同坐了个云霄飞车,姚灵灵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人,发现对方的双眼一片清明后终于松了口气。
“王上你吓死我了。”
面前人低头看她,鸦黑的长发垂在两侧,他目光执着,开口道:“不是王上,叫厉哥哥!”
厉……哥哥?
姚灵灵:……
看不出来啊,原来国君你这么骚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