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开放七月份预约通道的前几天,农庄官网的留言簿收到数千条来自学生家长的留言,官网论坛上也有很多学生家长盖的高楼帖,留言和帖子的中心思想一模一样:暑假马上来了,希望风回农庄能开放几期专门面对中小学生的活动。
家长们的这个要求,起因是“芒种节特别活动”结束的第二天,怀江让易眠做了一个十几分钟的视频挂在了官网的“农庄日常”专栏,内容包含芒种节期间女孩子们结伴自助采摘果子的过程、女孩子们自发聚餐和最后一天的告别仪式。
易眠以前经常会选取了万家五兄妹和文晏、苗亦龙几个人的日常工作远景图片挂在这个专栏,这次,她受怀江的启发,从她的“小天网”里选取了七个年轻人的工作和结伴上下班片段,还有他们偶尔闲暇时在农庄追逐嬉闹的生活片段,剪接成了一段景色唯美浪漫、内容健康向上的小短片,和怀江要求的视频一起挂了上去。
这两个视频引来了大量的中小学生家长观看,还被大量转发,上了很多热门自媒体平台的推送,看到这两个短片的人都被视频中年轻人充满活力的生活方式和相处过程中表现出的纯洁友情所感动,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拥有一段这样的生活,改变一下孩子们除了上学就是瘫着玩手机打游戏的生活概念。
怀江和几个老员工,尤其是萧知商讨了之后,没有回应家长们诉求,原因很简单,华厦国大部分国民在对待来自外界的意外伤害时,态度过于苛刻,他们承担不起任何一个未成年人在农庄意外受伤可能带来的后果。
黎下知道这件事后,做了一点变通:不发布公告,但在实际执行中,同样的预约申请条件,18岁以上,25岁以下的年轻人优先通过。
这等于是为大学生提供了特殊通道,这个决定得到了全体员工的支持。
和七月份预约通道开放公告同时挂出的,还有另一个公告:7月1日,风回农庄东区加开15个山头,一共开放25个山头,开放面积比西区总面积大0.7平方公里,因此,七月份预约名额增加了100人。
东西区互通,客人可以在两个区自由切换,但预约到的农庄客栈房间不允许私下更换,食品和住宿价格两个区执行统一标准。
东区的百花客栈接受网上预约。
面积增加那么多,名额却只增加了寥寥百个,是因为和西区一样,东区修建的客栈也只能提供36个房间,人太多没地方住。
官网论坛上潜在客人嚎成一片,全都表示愿意自己带帐篷,出了问题不会讹诈农庄。
怀江和萧知他们可不会当真,到时候万一客人在外面露天野营时出点意外,虽然从法律上农庄没有责任,但关系到生命健康这类的事情,大众同情弱者和个体的情绪会被无限放大,甚至完全无视法理,农庄肯定会被强按上一口大锅。
怀江不在乎农庄的风评,但他在乎自家老板的心情,如果真有客人出现身体上的意外,黎下再糟心,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6月15日晚上,预约通道开放后四十五分钟,游园预约名额和百花客栈房间同时告罄。
官网论坛和海角论坛风回农庄专区随即就有人贴图炫耀。
欧阳狗剩:哥预约到了个9天的名额,还成功抢到了百花客栈的房间,啥都不说了,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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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百花客栈9号院天字房,各位就说羡慕不羡慕吧。
1L:【羡慕到流鼻血,狗剩哥哥,求预约攻略】
2L:【狗剩兄弟,家居何处?能否代购一包农庄的美容茶?代购费2000。】
3L:【楼上大哥,风回农庄的美容茶,代购费2000,你是在逗楼主开心?】
4L:【昨天碰巧看到《重回银河系》定妆照,饰演男二那逼太帅,就去他官博看了一眼,看到他自嘲发的两张对比照,如果他所言不虚,个人认为,风回农庄的美容茶价格再翻两番也值,所以楼主,如果你能买到,代购费我出5000】
5L:【羡慕楼主,给楼主出个主意,到了风回农庄后,跟农庄的员工套近乎,主动帮忙摘果子挖野菜,争取永远住在农庄】
9L:【楼主,加个好友吧?一直不相信真有风回农庄那样的风景,却又希望真有个那么美的地方,相信楼主是纯游客,看楼主的视频决定要不要约】
19楼:【9楼的兄弟你脑子还好吗?一副你只要想约就能约上的调调,真的不是病了吗?】
31L:【9楼的兄弟或妹子,我芒种节活动时约到了全程,官网视频上就有我和几个妹子一起聚餐的片段,向你保证,视频也很美,但比起真实,相差甚远且缺少灵魂,你去了才知道。】
……
黎下早上起来,随手翻看了下论坛,就带着两只狗子跑步去往栗园服务区,翻过10号山头,老远就看到姥姥和一群半大孩子在忙活。
黄莺歌、苗亦丰、齐昭三个小女孩戴着围裙和三角巾,和姥姥一起在包包子,王恕行、苗亦天、黄高歌在择野菜。
王恕行最先看到黎下,小孩手里还拿着野菜就跳过小溪冲着黎下跑来,到了跟前一个躬鞠得超过90度:“谢谢老板!”
他是黎下邀请来的,隔着屏幕下棋姥姥觉得不过瘾,没感觉,所以昨天中午王恕行一放假,黎下就问他愿不愿意来农庄当暑期工,王枫和孙渔晚上下班就把王恕行给送来了。
黎下顺手摸了他脑袋一把:“不用谢,别告我非法雇佣童工就好。”
王恕行亲热地摸摸杉下和楸下,笑嘻嘻地说:“你只要答应以后的假期都雇佣我,我就不告你。”
黎下笑骂:“你这贼小子,算盘打得可真精。”
黄莺歌几个也也跑了过来,正好听到王恕行这句话,只有九岁的齐昭小丫头牙尖嘴利,脑子还转的快,张嘴就堵了回去:“谁雇佣你了?给薪水才叫雇佣,花迷哥给你薪水了吗?你一个来蹭吃蹭喝蹭美景的,居然还跟花迷哥讲条件?”
黄莺歌几个齐声附和:“就是,谁雇佣你了?你跟我们一样,是来占便宜的。”
黎下好笑,挨着敲了敲几个孩子的头:“怎么说话呢!”
王恕行举手投降:“知道了,我就是个叫花子,姥姥和老板日行一善把我收留了,行了吧?”
齐昭小丫头:“哼,这还差不多。”
黎下摸了摸小丫头的马尾辫往前走:“你咋这么厉害呢?啊,两句话就给王恕行定了个叫花子出身。”
和姥姥姥爷舅舅舅妈一起吃了早饭,黎下带着儿子和几个孩子一起前往东区,一路上,他见到的几乎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年轻的大学生们无忧无虑,在森林花道和园区的美景中间兴奋尖叫,互相拍照片拍视频,或者肆意地躺在树荫下、野花丛中,贪婪地呼吸着充满花草清香的空气。
黎下说黄家和苗家四个小兄妹:“看,他们都是大学生,来自全国各地。现在交通发达了,你们可以上自己最喜欢的大学,毕业后想来农庄再说,不用非要上九商的大学,多去远方看看,能开阔心胸,提升眼界。”
这几个孩子度打定了主意要跟着大哥苗亦龙学,大学都报九商的,这样,周末和节假日可以到农庄来打工。
黄莺歌说:“不是我们非要报九商的大学,是我们喜欢的大学正好都在九商,你说的远方吧,金陵离九商两千多公里,九商就是我们的远方啊。”
黎下看小丫头:“你上辈子不会是八哥吧?”嘴巴这么巧。
苗亦丰说:“莺歌说的是真的嘛。”
黎下说:“好吧,你们以后别后悔就行。”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文晏和万家兄妹采野菜的山头,看到他们,文晏和万圻带头跑下来。
先问候了老板,万家兄妹开始一人抓住一个苗家或黄家的小孩问:“姥姥那边忙完了?”
得到答案后,几个人都转向黎下,等着他发话,他们就可以继续摘野菜了。
黎下看万桐拉着苗亦天的手,万燚拉着黄高歌的手,万圻拉着苗亦丰的手,万壑拉着黄莺歌的手,感觉特别好玩:“我还是觉得你们几个像失散的亲兄弟姐妹。”
万家老大万潮是非常稳重的性子,不怎么爱说话,也不会对人特别亲热,可前些天一见到苗亦龙,两个人迅速成了好朋友,万家五兄妹和文晏的关系也很好,但万潮和苗亦龙给人的感觉和文晏之间绝对不一样。
前天晚上,万家另外四兄妹见到苗家和黄家另外四个小孩时,万潮和苗亦龙见面的一幕重现,年龄相差好几岁的几个人,居然一见如故,彼此喜欢得跟一家人一样。
苗豆豆的房子装修得非常高档漂亮,可黄苗两家几个孩子,昨天都住在万家,今天早上,黄莺歌和苗亦丰的头发就是万圻帮忙梳的。
还有一点,苗亦龙、黄莺歌五兄妹色彩斑斓的头发,连黎下、怀江、萧知这样极其大度包容的人都觉得扎眼,万家兄妹却十分喜欢,甚至觉得可以再鲜艳一点。
这奇妙的感情,不光黎下,所有经历了这十个人相遇场面的人都觉得很神奇,认为他们居然不是亲兄妹简直不符合人性。
万燚高兴地看了黄高歌一眼,美滋滋地说:“老板你说是就是吧,其实,我自己也觉得是。”
万圻捏捏苗亦丰的手:“那,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妹了。”
苗亦丰高兴地说:“嗯,我也觉得你就是我亲姐姐。”
万桐把手臂搭在苗亦天肩膀上:“绝对是亲兄弟走散了。”
黄莺歌得意地抱着万壑的手臂晃了两下,无声胜有声。
黎下摆手:“去去,干活去,我又不是没有哥哥妹妹,跟我炫耀什么?”
一群大孩子和半大孩子欢呼着跑了
文晏招呼王恕行和齐昭到自己身边,对黎下说:“老板,我们也去了,今天客人多,不敢耽误。”
黎下说:“天热,你悠着点,感觉不舒服就休息会儿。”
文晏说:“不会,我觉得自己比灰熊还健壮。”
黎下笑笑,看他领着王恕行和齐昭跑上山坡,自己招呼两只儿子:“咱们去看看沈……”
电话响了,打断了黎下,他打开手机,是怀江:“老板,文晏的父母到了,你今天见他们吗?”
黎下问:“已经到古盲岭了?”
怀江说:“对,他们说文晏上班前,他们已经视频过了,农庄工作忙,他们就先不过去看文晏,直接让亦龙把他们送到了古盲岭。”
黎下说:“那我过去一趟。对了,你让萧知或者沈厚仁现在回雀园,我们队长马上就到家了,让他们给他准备好饭菜,再配点草茶,他操劳过度,需要调养一下。”
怀江:“好,我让沈厚仁回去,萧知在应付一个病人,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黎下挂了电话,垂眸思索片刻,对杉下说:“萧医生在93号山头,你去找找飞飞,找到了带它去萧医生那里。”
杉下轻“呜”了一声,看了眼楸下,撒开四蹄,转眼消失在西面那座山峰后。
黎下和楸下走最近的路线到九回路上,怀江驾着辆两轮马车等在路边,两人一狗一起去往古盲岭。
原来的破落户古盲岭,现在抖起来了。
村庄环境经过怀江设计,沈厚仁、贡宝和万潮操刀改造,现在树木丰茂,花草艳丽,23个院子分散在树林花草间,看上去比专门的公园还漂亮。
这么漂亮的村子,现在只有四个院子住着人。
葛辽保留了他3万元买下的那个院子,他出钱,怀江找人帮他装修后,他不时会带着钟春秋回来一趟,每次都是一两个钟头,钟春秋屋里屋外地玩上一会儿,他们就会离开。
萧知说,葛辽是想让钟春秋知道,这个院子是他们的家。
苗亦龙、苗亦丰和黄莺歌、黄高歌的父母分别租下葛辽两侧的院子;村南头第一个院子莫尚华一次性给父母交了三年的租金,那两位老人短期内不打算离开了。
现在,黎下来的是比较靠村北头的一个院子,后院一所主屋两所厢房,前院只有一间不大的杂物房,满院都是树木和鲜花,这是怀江为文晏的父母准备的住处。
黎下和怀江、杉下一进大门,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就从后院小跑了出来,到了黎下和怀江面前,就是深深一躬:“谢谢你们救了我家文晏,谢谢!”
黎下和怀江赶紧上前,扶着两位老人。
怀江说紧跟着跑出来的苗亦龙:“怎么不拦一下,万一摔着……”
苗亦龙伸手扶住文妈妈:“拦不住啊总管,叔叔阿姨念叨了一路,说一定要谢谢你们。”
黎下拍拍他:“那现在,先带叔叔阿姨进屋。”
就这么前院到后院的一点路程,文家爸爸妈妈又感谢了黎下和怀江好几遍,还说明天要当面去感谢萧知和沈厚仁。
黎下和怀江理解两位老人的心情,耐心地听他们的诉说,从文晏在重症监护室九死一生的煎熬,到他这几年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再到文晏出生、上学。
听到文晏从幼儿园就小学一年级就代表学校参加哈城教育系统的运动会,黎下问:“文晏的运动天赋原来那么好啊,是从小就不同于一般小孩吗?”
文爸爸说:“对,他一个多月就会自己翻身,五个月就会爬了,特别喜欢围着他妈转着圈圈爬,爬得还特别快。”
文妈妈笑着说:“他那么早会爬,我还怕是他有什么病呢,带他去好几个医院检查过,医生说他皮肤黑和爬得快都不是病。”
“黑?”黎下惊讶,“文晏小时候很黑吗?”
“特别黑。”文爸爸说,“小黑碳一样,是后来长着长着慢慢变白了,大概快一岁时,就跟正常孩子差不多了。”
黎下点头:“原来男的也可以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啊。”
这句话让文家爸爸妈妈十分受用,他们的儿子就是越长越帅。
告别文家父母,黎下和怀江直接回雀园,沈九州已经回来了,正在吃饭。
看到黎下和怀江进来,沈九州先下手为强:“别说我一脸憔悴之类的啊,我一国家公务员,没办法和你们私企老板和大管家比,想要工资奖金就得熬夜。”
怀江说:“熬夜没问题,跟我们说说为什么熬,最后熬出了什么结果,你总不能是熬夜打麻将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吧。”
沈九州精神头乍一看很好,但骨子里的疲惫藏不住。
黎下盯着沈九州,等他的回答。
沈九州连吃了好几口面后才说:“看什么看?我们部门的工作要保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再看我也不能告诉你们。”
怀江说:“那你一个人为难去吧,我们正好省心。”
沈九州瞥了怀江一眼,继续吃面。
沈厚仁进来,把一杯茶水放在沈九州面前说:“总管,你别难为我哥了,他们有纪律。”
黎下过去坐在沈九州身边,两只胳膊放在餐桌上,下巴颏放在胳膊上,眯眼看着沈九州:“你吃了一些不一般的东西,但其实你不想吃,你现在这么憔悴,除了干你们那些活儿确实费神费力,主要是因为内疚,也许还有点……”恶心,不过沈九州正吃饭,这两个字吃饭时说不合适。
“继续。”沈九州看他一眼,继续往嘴里扒拉面条。
“就看到这么多。”黎下站起来往外走,“我把我的床铺好,你待会儿还睡我房间吧。”
沈九往外看了看,小声对怀江说:“他到底知道多少?能承受多少?我怎么越来越觉得心里没底。”
怀江说:“你和萧知如果都没底,你觉得我会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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