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叫魂

接站的还是齐修贤,黎下和熊镇、安佑被他直接送到风回桥上,熊镇和安佑被闻讯赶来的楚天然带到农庄西园,黎下直接回了梨花坳。

苏泠还在炕上沉睡,看起来和黎下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但黎下能感觉到身体的生机又增强了一点。

他对萧知说:“帮我把他送到神衣冢,我要给他做个治疗。”

萧知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抬手连被子带苏泠一起拎起来,走到门口,扬手扔了出去:“走。”

没有苏泠在空中的运动轨迹,人在从萧知的手里脱离那一刻就消失了。

黎下对着萧知伸出拇指:“牛。”

萧知说:“后面十天都不要给我派活,攒了三十年的内力被这一下掏空了。”

黎下拿出小罐子:“怎么办?我现在就想给你派活,苏泠的治疗中间不能被打断,想请你和杉下、楸下一起给我护个法。”

萧知无奈:“那走吧,治完了一起给假。”

两个人一起来到老梨树,杉下和楸下正在对着苏泠好奇,看到黎下和萧知,跳下树对着黎下“呜呜汪”。

黎下说:“这里空气好,有助于他快速恢复,帮个忙宝贝,别让人打扰我,我得给他助把力,让他快点醒过来。”

杉下和楸下疑惑地看萧知。

萧知摸摸两只狗子的脑袋:“你们俩守在树下,我坐树上,别让任何人打扰他们。”

杉下和楸下肉眼可见的在担心,但它们没再表示什么,分开卧在老梨树下,宛若雕塑。

萧知跳上老梨树最高的那根树枝坐下,拿出一本书,显然是做了长期打算。

黎下在苏泠身边坐下,拿出小罐子看了半天,才打开盖子,露出一条缝,然后握在手心。

他拍拍苏泠的肩膀:“我只能算个药引子,行不行,主要靠你,加油教官。”

说完,他调整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吹起了口哨。

是萧知、杉下和黎下从来没听过的曲子,像林间小溪,不急不缓,宁静安然。

曲子反反复复若干遍,始终保持着第一遍时的流畅纯净,黎下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除了这首曲子,再无其他。

萧知却在他吹到第七遍时从书上移开视线,右手指尖轻轻弹了一下。

树下,一直眯着眼睛警戒的杉下和黎下眼睛慢慢阖上,呼吸逐渐变得悠长。

不知道多少遍时,口哨突然发生变化,旋律急促而亢高亢,萧知诧异,正想起身过去,推到最高处的曲子戛然而止,片刻的万籁俱寂后,一声温婉清丽的鸟鸣传入他耳中,跟着,是一声流水般温柔恬静的尾音“倏~~~~~~~~~……”

不知过了多久,萧知的灵魂从旖旎的星辰深处逐渐聚拢归位,再看黎下,已经睡着了。

萧知放下书,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看着远方,深深地呼吸。

*

芒种节特别活动的最后一天,农庄第一批西瓜成熟了,不过量比较小,不够客人们一人一个,所以怀江决定先不卖,当农庄自己的员工福利,再给大祭岭一家分一个。

听到大祭岭的大喇叭公告的客人们羡慕嫉妒完,急了,找不到风庄主和怀总管,他们就在官网留言薄上狂轰滥炸,一条一条全都是“西瓜西瓜,我们要吃西瓜”。

官网论坛也迅速被“呼叫风庄主、怀总管,快来卖西瓜挣钱啦”之类的帖子刷屏。

还有些人干脆找上了负责园区清洁和顾客储物处的仲宜和梅织夫妇,当面要求买西瓜。

青鸟书屋的几个客人更神,看到齐勤从自动售卖机里取出西瓜,几个人迅速跑到他跟前,手疾眼快地扫码付款,然后就嬉皮笑脸或可怜巴巴地看着齐勤,意思很明显:我们不说话,我们就看看,如果你好意思,你就吃。

如果客人一本正经地要求农庄必须卖瓜,甚至再说点“不卖就是***”之类道德绑架的语言,怀江倒无所谓了,他们一个不收门票也不设置最低消费的农庄,就算不提供饮食都没人能说什么,何况是卖水果,就算有人把这事发到网上,网民也不会赞同客人的要求。

但是,客人们用温和柔软甚至撒娇的态度请求就不一样了,尤其撒娇的还是芒种节特别活动的女孩子们,怀江有点不忍心拒绝。

还有一点,他的部下一个比一个心软善良,看到客人们眼巴巴的样子,自己的瓜都吃不下去了。

齐勤就打电话说:“总管,我把我的瓜分给客人吃,违反农庄的纪律吗?”

仲宜、梅织则说:“要不,我们俩把我们这几天的份额提前领了,请这些姑娘吃一顿吧。”

黎下带着两只儿子,和萧知、苏泠一起出现在虫鸣院时,怀江就正在为卖不卖西瓜纠结,不卖,看着屏幕上女孩子们期待的眼神,说不出口;卖,把农庄员工自己的份额贡献出去,也只有七八十个瓜,远不够一人一个。

黎下自己巨爱吃西瓜,听到是这事,马上拍板:“不卖,不是八十个瓜吗?请姑娘们吃了吧,四百二十个人,平均五六个人一个瓜,正常女孩子的饭量差不多够解个馋了。”

易眠马上用她的“小天网”系统把这个消息送到了每位客人耳边,然后等着听女孩子们的欢呼声,结果,欢呼声没有,回复是一水儿的反对:

【风庄主,你们是种瓜是有成本的,我们白吃不合适】

【怀总管,500一斤已经很便宜的,你们再不要钱,我们怎么好意思吃】

【风庄主,能吃到瓜就很开心了,钱还是要给的】

……

黎下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摇头笑:“女孩子可真有意思。”

易眠问:“老板,瓜到底怎么说?”

黎下说:“不是说过了,咱们请客。”

于是,这天中午,枣园客栈的小院里,青鸟书屋,还有山坡草地上,都有三五成群的女孩子在围成一圈吃西瓜。

海角论坛的风回农庄专区,被女孩子们吃瓜的图片刷了屛。

女孩子们还吃瓜不忘美容,西瓜皮一点都没浪费,都被当面膜用了。

过往的客人们更郁闷了,纷纷表示不满:

俟河之清:【不公平,同样是客人,我们这一届就只能买几个包子,人家不但能买杏、樱桃、草莓、甜瓜,还能吃免费的大西瓜】

不缺钱:【连包子都没有的一届,我们说什么了吗】

站起来撸:【妹子们,吃就吃了,居然还发图片,你们这是想急死我,继承我的奶茶店吗】

雨夜听风:【好后悔,约的早了,如果我是这一届多好】

雨夜花:【居然把西瓜皮扣脸上,太不淑女了,如果是我,我一定先切成薄片再扣,能多扣好几遍呢】

……

黎下之前好几天不露面,今天突然出现,全体员工中午都回到雀园吃饭,集体围坐在易眠的工作台前,边看客人们耍宝边聊天。

苏泠和熊镇、安佑也被邀请来一起吃。

熊镇和安佑看到苏泠恢复,高兴得围着他转圈,还拽他的耳朵捏他的鼻子,日常走高冷风的苏泠今天居然十分亲民,随便两个战友折腾,一直微笑面对。

苏泠觉得自己现在是重活一次,就像玄幻小说里的重生,因为在菁华园,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明明白白地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被抽离,那种感觉,除了死,无法形容。

能重新看到战友,看到这个世界,感受到空气、阳光、花朵、小草,流水,这巨大的幸福,足以让他忽略其他任何不适。

他现在还沉浸在意识一点点回归,逐渐感受到温度、微风、鸟鸣和熟悉的面容时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和喜悦里。

黎下端着碗过来,拍拍熊镇和安佑:“差不多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想把泠泠给剥剥皮给吃了呢。”

他和苏泠、熊镇、安佑不但是军校同学,还同寝室,再后来又一起进同一支部队,是真真正正生死相交的朋友,沈九州离开部队的第二年,黎下和苏泠、熊镇、安佑一起申请了退役,但黎下的申请没批准。

苏泠三人离开部队后,黎下就失去了他们的消息,他当时就想过,这三个人可能不是退役,而是被沈九州带走了,直到这次他无意中看到那些莫名出现在他眼前的图像,那个想法才被证实。

熊镇收回手说:“摸着才放心,我和老安前几天一直恍恍惚惚,老觉得再也见不着泠泠了。”

安佑说:“我这几天只要一闭眼,就是那天泠泠突然倒下的场面,吓得我都不敢睡了,而且我老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黎下说:“你们俩其实就是给吓的了,等吃完饭你们俩跟我去那边那个山头,我给你们俩叫叫魂儿。”

熊镇怪叫:“花迷你看我们俩多大了,还叫魂儿,让聂队他们知道,得笑我们俩一辈子。”

黎下看到萧知幽幽的眼神,顿了顿说:“不叫也成,我这里山清水秀特别养人,你们俩在这里多住几天,精气神足了,就不做恶梦了。”

他说着用眼睛的余光看萧知,看到他神色缓和,接着吃饭了,才在心里叹了口气:当自己的保健医挺不容易的,难为萧医生了。

众人吃完饭都要去工作,只有文晏必须去睡午觉。

黎下今天被萧知缴收了饭碗后,又被他押着跳上乌家树,和文晏一起午休,怀江带着苏泠三人去游园。

文晏舒舒服服躺在树杈的窝窝里说:“萧医生对你真关心。”

黎下:“他其实更想揍我,只不过我是老板,他没法动手。”

文晏看着他笑,看来也认同他的看法。

等黎下躺好,文晏说:“今天晚上你别回梨花坳了,还跟我一起去鸦息树上睡吧。”

黎下笑着说:“怎么,这么大一小伙子,怕一个人睡?”

文晏说:“不是,昨天晚上总管和七郎视频,我正好在旁边,七郎跟我说,让我这几天晚上叫上你,他说他做梦梦到你跟我一起在鸦息树上睡,他梦里的你也是一只鸟。”

黎下挑眉:“所以,你觉得我和你在鸦息树上多睡几天,就能变成一只鸟?”

文晏乐:“我没这么想,是七郎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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