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华厦国中东部连降暴雨，几条著名的大江大河均发生不同程度的溃堤,电视和网络上的头条几乎全被各地抗洪救灾的新闻所占据,网络热搜也大多是洪灾中出现的各种特殊事件,比如，某个孩子睡梦中被洪水卷走，惊醒后勇敢自救，抱着一颗大树等来了救援；某部队士兵背着年迈的老人在暴雨中走几十里把人送到安全区，等等。
这中间也夹杂着一些其他比较有冲击力的新闻，比如，亚洲男模一哥林天赐在好莱坞大导演梅尔.达尼新作《重回银河系》中出演男二；哈城一别墅区发生灭门血案，一家七口被杀；有人拍到燕山上空有巨大龙形生物在暴雨中飞行等。
风回农庄地处华厦国中部,此次的暴雨圈中心,当然也受到了影响,但因为收到气象提醒后做了充足的准备，加上农庄植被茂密,所以损失很小，主要体现在个别农作物收成上,比如,农庄的杏落了很多。
而农庄的这个损失，对此时呆在农庄的游客却是一件好事：农庄决定低价出售落果，每斤800元，每位客人最多允许购买5斤。
客人们乐坏了，纷纷在论坛上诉说心情。
主题：【听到农庄的特别通知,差点跳起来，我这几天灵魂做法见效了哎。】
主楼，天涯芳草：从听到天气预报有暴雨，我就默默在心里祈祷，把那些可爱的杏打落吧老天爷，这样我就可以带着风回农庄的爱回家了。哈哈哈，我是不是很邪恶？可我就是这么做了，并且还见效了，好开心。
三只猫的奴：我也是，听到有暴雨就开始祷告，希望暴雨多打落一些杏，当然也不能太多，太多风庄主一伤心，我们可能饭都没得吃了，更不用说杏。
谢天谢地，一人5斤，这个量正合适，我基本满意，风庄主也不会心痛到黑化，简直完美。
大江东去：虽然50斤也不嫌多，但想到风庄主一贯的小气，5斤已经超出我的期待了，高兴。
凤还巢：我正在房间三次元做法呢，收到通知，哇哦，太灵了，我一遍大神没跳完就有5斤，我决定多跳几遍，我的目标是30斤。
家有泰迪好尴尬：为什么只有杏接近成熟？如果苹果、梨、草莓、山楂、桃子、枣都能落一地，那该多好啊。
……
贡宝喝完最后一口汤，看着万壑把碗收走，瞥了一眼屏幕说：“居然还不知足，如果不是老板不想惹人怀疑，我们一片树叶都不会落。”
沈厚仁把碗交给二弟子万潮：“跟老板商量一下，明天少落点，一人3斤吧。”
易眠说：“已经告知了客人5斤，随意减量会影响老板的信誉。”
沈厚仁：“好吧，5斤就5斤。”
于是，这天午后，许多人听着窗外的滂沱大雨，看风回农庄的快乐分杏直播。
雨大，客人们不能到处跑着玩，农庄大总管怀江倡议，枣园客栈的客人可以邀请自己感觉比较顺眼的人分享房间；青鸟书吧也允许客人结伴使用，但每个树屋最多不能超过6人；两个服务区的室内餐厅全天对客人开放，预约时间为1天的客人可以向服务区工作人员借用折叠床和折叠椅；自助售卖机里有扑克、象棋、围棋、跳棋、麻将等等，游客凭农庄的二维码可以刷取。
这样，大部分游客都集中在了枣园客栈，还有少量的集中在青鸟书吧和栗园服务区。
怀江和萧知、沈厚仁几个商量的方案，是他们把杏全部分好装袋，直接送到每位客人手里，结果，客人们戏多，要求现场售卖，说这样比较有感觉。
怀江觉得这种天气对客人不够友好，有心弥补，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用小马车把落杏运送到了上面三个地方，当场售卖，几个有直播号的游客就做起了直播。
文晏和万圻负责枣园客栈，他们把场子摆在了8号院。
大雨伞还没撑好，客人就从各个院子跑了过来，嘻嘻哈哈一下就把院子挤满了，等银耳和小黑几个拉着袖珍小马车过来，都进不去门了。
不过，小驴子们深受客人的宠爱，不用文晏和万圻开口，大家就主动让开路，放小可爱们进来。
【啊啊啊，我喜欢小驴子啊，尤其是扎着花头巾的小驴，这就是我的梦中爱宠啊】
【窝草，第一次发现，原来驴子是这么可爱的生物。】
【我已经决定了，雨一停就去买驴】
【小驴、小马车、杏和卖杏的小哥哥我都要】
【弱弱地问一句，哪里可以买到驴】
……
朱兰玺的直播间里，观众叫声一片。
“跟各位说一声，雨太大，我们人手有限，所以，两种杏我们就一起捡了，现在也是混在一起卖，可能每位客人得到的水白杏和麦黄杏比例不太一样，请大家见谅。”把大雨伞撑好，小马车一个个拉进来后，文晏对客人们说。
“没关系，只要是风回农庄产的，什么杏都成。”
“对，只要是风回农庄的杏树上长的，品种无所谓。”
……
客人们纷纷发言，一个比一个通情达理。
万圻拿出两个草编袋子，分别递给靠前的两个客人：“一个里面是麦黄杏，一个是水白杏，每位客人一样一个，大家先尝尝，觉得不好吃的话不用勉强买，请大家互相传着自己拿吧。”
“还有免费品尝服务？”客人们受宠若惊。
“因为杏还没有完全成熟，有点酸，我们老板和总管怕大家买回去后才发现不合口味，浪费大家的钱。”万圻给客人们解释。
“喔，真好吃，是有点酸，但我觉得酸的恰到好处。”第一个客人拿到自己的免费杏后，先吃了一口麦黄杏，然后就叫了起来。
“这个更好吃，特别好吃，酸和甜的最佳比例，超级好吃。”另一个先吃水白杏的人也叫了起来。
后面的客人开始叫：“快快，前面的朋友速度快点嘿。”
文晏说：“不着急，品尝过觉得能够接受的客人请排队。”
“哗啦啦……”快速的一阵响动，吃过的没吃的统统过来，排成了整齐的两队。
“看来大家都能接受，那我们开始称了，轮到哪位客人的时候，请说清楚您想要的数量。”
文晏和万圻把天平摆好，拿出一摞编入了风回农庄logo的草编袋子，准备开卖。
“5斤。”文晏还没开口，排在第一个的小伙子就大声报出了数量。
接下来的几十个人，无一例外，全都要了5斤，直到一个肚子滚圆的大叔来到跟前。
“50斤。”大叔大声报数。
文晏和万圻惊得同时睁大了眼：“？”
大叔乐：“你们不是让自己报嘛，我就报50斤，其实我是想报500斤的，怕你们揍我，你们农庄的员工一个比一个牛逼，都跟武林高手似的。”
“对啊，刚才这小哥让咱们自己报，没说必须5斤啊。”
“也就是说自己想要多少就报多少对吧？”
后面的客人纷纷笑着起哄。
文晏看出大家只是高兴，想让气氛更热闹，并没有就笑着说：“提前有约定啊，最多5斤，大家只能往下报。”
“不用想了小哥儿、妹子，你们就踏踏实实全都称5斤就对了。”后面有人大声说，“就算有人钱不够，你们也不用担心，自有人帮他付。”
文晏和万圻笑笑，继续称。
队伍的后面，朱兰玺手机对着属于自己的两颗杏还在拍：“青中透点黄，特别漂亮，不用尝就知道有多好吃。”
观众：“死丫头你到底吃不吃？”
“你不想吃换我来。”
“我以前不爱吃杏啊，今天怎么隔着网线都想流口水？”
“真的是看着就好吃，我以前就特爱吃这种半熟不熟的杏，酸中带点甜，特别有味。”
……
万圻忽然停下来，拍了两下手示意客人们安静，然后说：“对了，我们来之前，总管特地交待，让我们跟大家说一声，我们这杏的营养含量很高，大家每天吃一两个就好，一下吃太多浪费。
还有，预约时间比较长的客人，建议把杏留给家人，因为您在农庄期间，身体已经通过这里的空气和饮食得到了比较好的改善，额外吃水果是锦上添花，给你们的家人吃，是雪中送炭。”
万圻的话通过朱兰玺的手机清清楚楚传到了网上，直播间的观众又是一阵疯狂议论：
“靠，这话说的也太自信了。”
“只是去住几天，身体就得到了改善，这其实是变相在推销他们一晚上16800元的客栈吧？”
“兄弟，这里的客栈不用推销，每天都是客满。”朱兰玺对着手机说，“如果风庄主稍微松松口，每张床上都能睡两个客人。”
他忽然想起什么，把手里的杏对着手机晃了晃，然后在手机的跟踪下装进裤子口袋：“我已经决定了，一个都不浪费，回家给我爸妈和我妹吃。”
他说完想起什么，把手机近距离对准了自己的脸拍：“看见了吗？是不是光滑如玉？再让你们看这边，也是，对吧？稍等，我找一下我来之前的几张自拍照。”
他又拿出一个手机，开始翻照片，很快就翻出来了，他点开一张拉伸，把直播用的手机凑到跟前：“是不是有点恶心？对，扁平疣，我自己都恶心，一直在治，抹药、吃药、激光、冷冻，什么办法都试了，反复发作，越治越多，所以，我以前直播很少近距离对着自己的脸。
现在，我来风回农庄第十二天，自己好了，哈哈哈，所以别说一晚上16800，再加一倍，只要能约上，我还会来。
其实我还有很多小毛病也好了，但有些不方便在公共场合讲，我只想对你们说，如果你能通过风回农庄的预约，说什么都要来，工作丢了也要来，真的值。”
“哎哎，小朱，你最后一句太像收了钱替人发广告知道吗？”
“朱，说，你收了风回农庄多少钱？”
“啊啊啊我要去，我脸快被扁平疣折磨疯了”
“约约约，我要约，我的青春痘再不消，我就要自杀了。”
……
直播间的弹幕又刷翻了天，朱兰玺长叹一声：“人家不需要广告，从第一批客人到的那天开始，广告对风回农庄就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
至于身体上有问题的朋友，你们一定要有耐心有毅力，风回农庄不那么容易约。”
*
虫鸣院。
在客人心里很重要的买卖，在这里已经成了过去式，怀江正一边看着易眠把鸡鸣岭的住宿公告往官网上挂，一边和仲安说电话：“……嗯，我知道了，只要不冲到公路上，不用管……你和吴老师只管看好大门，其他的事我找人过去干，行，就这样。”
他收起电话，易眠正好扭头：“怀叔叔，你检查一遍？”
怀江大眼一搂，上面的视频和图片无视，只看下面的价格部分：
五个专业家庭旅馆试营业推广价：
单人房400元/天
双人房260元/床/天
三人房200元/床/天
家庭民居旅馆（无独立卫生间）
单人房350元/天
双人房220元/床/天
三人房180元/床/天
怀江一挥手：“没错，我走了。”
易眠随意一摆手：“差不多就行了，别给挖成个巨坑。”
怀江不知听没听见，人已经消失了。
几分钟后，怀江和贡宝出现在北入口的自由停车场。
雨此时又大了起来，铺天盖地地往下砸，怀江和贡宝走在泥水横流的山坡上，犹如闲庭信步，雨水在两个人的上方自动飘散，形成一个小小的真空带。
自由停车场北面山坡上冲刷下来的泥水淹没了整个停车场，各种古朴的石桌石椅和树墩椅子都只有上面一点点露在外面，泥水上漂浮着各种垃圾，方便食品盒子和塑料袋最多。
怀江厌恶地看着这一切，万桐和万圻离开才十来天，这里就成了垃圾场，东面的停车场跟这边差不多。
贡宝问：“翻下去还是直接冲？”
怀江说：“直接冲，让雨后还想来的人自己走。”
贡宝没说话，眼睛平静地注视着自由停车场和北面的山坡，山坡上的泥水忽然加速，像脱缰的野马冲了下来，自由停车场像装上了搅拌机，泥浆乱撞，石桌石椅在泥浆中翻滚。
一分钟后，等恢复平静，石桌石椅大部分都看不见了，地上显现出一道道洪水冲刷后的沟壑。
贡宝看怀江：“可以吗？”
怀江说：“就这样吧，东边也照着这个来。”
贡宝说：“行，那你回去吧，我自己就干了。”说完不等怀江回话，人就消失了。
怀江一笑：“这急脾气是改不了了。”
虫鸣院的乌家树上，黎下手边放着一本厚厚的书，人已经睡着了。
两只狗子一左一右挨着他，也睡得很沉。
萧知坐在三只身边，安静地看着书。
钟春秋的房间内，床上白白净净的幼儿眼睛睁开又闭上，反复了好几回，最终还是呼呼地睡了过去。
*
4月30日午后，暴雨停了。
5月1日早上八点，风回农庄迎来了又一批全新的顾客。
黎下五点半起床，沿着灵雀河跑了个来回，然后直接跑到栗园服务区，黎渠和苏醒昨晚上都回来了，今天全都过来帮忙。
黎下到的时候不到七点，舅舅店里的稀饭已经全都熬好了，馒头正好要上锅，黎下帮忙放了几个包子，早上一大波就算忙的差不多了。
他和全家人一起吃了早饭，又把姥姥亲自包的大包子装了两袋，交给易眠让她寄给七郎和王恕行，自己去大祭桥那里等人。
八点半，楚天然和十几个穿着黑T、牛仔裤的精壮汉子乘着两辆驴车过来了。
看见黎下，一群人不等驴车停下，就全都跳下车跑了过来。
黎下被他们一人一拳揍得抱着肚子往桥栏杆上躲，差点掉进梨花河里去。
揍完了，几个看上去年龄最大的又一个个伸手呼噜他的脑袋：“几天不见，出息了哦，成大老板了。”
黎下扒拉着被呼噜成鸟窝的头发：“哪来的大老板，就是个小农庄主。”
他看了一圈没找到想找的人，问：“聂长官、大福他们几个呢？”
沈九州前天给他打电话时，说的名单里有聂风和傅祖与几个他十分熟悉的人，现在少了好几个。
楚天然说：“聂风和大福、王笠被队长临时派了活儿，下一批来，我们一起来的还有十几个，他们说路上的风景好，不想坐车，步行过来。”
黎下说：“又被抓壮丁了？得，那咱们先玩，不管他们了。”
一群人跟着他跨过大祭桥，走进大祭岭。
几个后面马车上下来的顾客看到了，纷纷议论：“这不是大祭岭吗？不是说大祭岭不让游客进吗？”
梅织从对面山坡上下来，手里提着个装满野菜的篮子：“那是我们农庄安保部的，刚训练回来。”
“哦。”客人们不甘心地叹息一声，纷纷打开手机或相机，开始对着大祭岭拍拍拍。
一个衣着非主流，但却带着个厚厚的眼镜、扛着个特别专业的摄像机的半老年男人拍着拍着叫了一声：“哎，这画怎么有点眼熟？”
他小心地调着摄像机的焦距，人下意识地一直往西走，马上就要走到桥上时，对面过来一个人拦住了他：“先生，那边的村庄谢绝游客进入。”
“昂？”半老男人把脸从摄像机后露出来，“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是，我我……”
他腾出一只手在身上摸，摸出个套着暗棕色外皮的小夹子递给齐修贤：“这是我的证件，我是首都大学历史系教授，我觉得对面寨门上的雕刻非常独特，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你能帮我联系一下村里的负责人吗？”
齐修贤把证件还给他：“很抱歉田教授，风回农庄开发前我们村里专门出台了一项规定，您这样的情况是不能进去的，我们村长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可是，那那那……”田泽群焦急地指着寨门，“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文物，你们那个寨门是不是存在很多年了？”
齐修贤把他往外推：“抱歉，我无可奉告，请您往那边走，农庄大门在那里。”
田泽群被推到十几米外，他隔着梨花河还拼命伸长了脖子在看寨门，看不清，着急，把眼镜摘下来擦了几下再带上，继续看。
齐修贤在大祭桥头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还不死心，就跟他说了几句：“您不用看了，我们那寨门是一百二十年前寨墙被土匪炸了后重修时才有的，不是什么文物。
因为门没有了，就剩个框，没什么实际作用，加上以前村里穷，寨门几十年都不收拾一次，所以被藻类腐蚀成了那样，风回农庄开业时，我们怕影响村子的形象，才给刷洗干净。”
“一百二十年前才有的？”田泽群失望地反问了一句，重新扛起摄像机，洋洋不快地向农庄大门走去。
齐修贤轻轻吐了口气，转身走回大祭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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