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王爷他就吃我这一套(三)

贺思齐带着裘默到一处风亭坐下。

他可好了奇,便不安分,趁着王爷喝茶的功夫,自己跑到一边去摘梅花。据说历史上的皇宫里遍地都是宝,这枝枝待放的寒梅,包裹在露霜中,确实是比街市上卖的都要高洁一等。就连那朝辉相印的红梅,都是朱砂一般的颜色,艳的不俗不照耀,让人走上去又舍不得摘了。

“王妃您别乱跑,回来。”

随侍的侍女怕这举动会惹王爷不高兴,赶紧提醒一声。

贺思齐坐着看他这模样,忽然摇摇手:“莫去打扰他兴致。”

“可是太后娘娘看见……”

“她看见了又怎么样?谁也不能在本王眼前动我王府的人。”

相处的这段时间,虽然对舒琳琅初始印象不是很好,然他没有多大毛病,好似不像外人说的那样古板不通,即使只是逢场作戏,也顺心畅意,身为王妃当有自己护着,就随便他小闹呗。

贺思齐想。

然而下个时辰,他就真的想掐死自己这个想法。

“跪叩莫动,别坏了规矩。”

这是太后身边一名亲近的老宫女的言辞,这新王妃啊长的是挺讨喜的,不过行礼的时候却是摇摇晃晃,好歹是男儿身,怎么比一些瘦弱的娘娘还要不经风?

若是听得到她的心声,裘默一定会站起来辩解一下,虽然他现在已经是怒吼满心声了!

这个朝代的跪拜礼实在是要人命的啊!

也是因为他是王爷的初妃,古人的一套规矩就是要给长辈请礼,这礼法上到多重程序下到叩首拜礼,尤以皇宫长幼尊卑最为明显,就从刚刚见到这名雍容且有些臃肿的妇人算起,裘默已经跪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了。

这半个小时在干嘛?

无非是请安,请礼,敬茶等等等,而且那茶水还规定是让他现泡,磕头一定要磕出印子才够喜庆……

裘默这下可算明白小时候看的还珠格格真是诚不欺人啊。

贺思齐拉住他的手,实则是给他个支撑力。这才让已经双膝发麻的裘默稍微好了一点。

这个亲密的小动作,太后看在眼里,心里的石头总算定了一些下来,之前贺思齐说要娶男王妃时,她还以为只是缓兵之策,这下看来倒是有三分真情实意了?

“你们起来吧!”

终于得到了老人家发话,裘默差点没直接感动的哭出来,没从小练到大的功夫,还真不一定适合玩穿越。

“琳琅确是……”太后脑子一时糊涂,她平常夸妃嫔那是一个顺口,这要忽然间夸个男子,舌头好像打了结一样,半会儿才继续说:“琳琅确实是一表人才,与王爷很是登对。”

“我与他本就是真心实意,若无这桩姻缘,又怎会结成连理,请您尽管放心。”

“对于你,哀家总是放心的,如同驻守边疆这么多年,哪次会让哀家和先皇失望。”

“只要前方战事需要,孩儿自当不负期望。”

“如此甚好,不过近日西蛮部落都像有和谈之意,你也可以歇息一段时日了,莫让你的王妃在新婚燕尔就独守空房呀。”

“孩儿明白。”

裘默听着这似乎不太像正常母子间的对话呀,甚至还能闻到一股□□味?

没来得及细思细想,太监一声尖锐的通报,当世之龙快步来到,原来这皇帝和贺思齐竟有八分相像,只是一个带着戎马的霸气,另外一个则是有着儒雅的皇气,虽是八分像,但也能一眼就分别出来。

得,这会儿还得再拜一次,幸好算是平辈,弯弯腰就行了。

皇帝似乎和王爷感情不错,一上来就逗他:“怪不得这几日回去的早。”

“咳咳,私话私下聊。”

看到太后立马威严起来的脸色,皇帝这才收敛了玩笑之意,正儿八经的说道:“你们若是行完了礼,便道皇陵一趟,朕会下令设宴,今天你们就在宫中用膳。”

“是。”

皇家圆陵,在特定的地方,裘默被贺思齐领着,来到的是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没有人居住,可周边修葺的完好如初,不远处还有为皇陵守墓的镇楼,据说每朝每代都会有特定的一批人居住和守墓。

跟来的宫女将一系列贡品放好,立身旁侧不再说话。裘默原觉得寂寥无声,开口想搭话才发现贺思齐的脸色不对,两道剑眉紧紧拧着,嘴巴是一条线,在又要下跪的时候裘默忽然就没敢说话,规规矩矩的跟着他祭祀眼前的坟墓。

“太后不是你的生母?”

晚上回了府,裘默在自己的床铺上擦着头发,终于把一日来的疑问问出了声。

“不是。”

“难怪你们好像合不来。”

“……你还能看得出来了?”

“怎么不能了?”裘默掐着手指算了算,“刚见到的时候还行,说着话来你们就有刺儿了,那跟皇帝说话就不一样了。”

贺思齐翘起了退,忽然打开话匣子跟他说道:“我原本有十二个兄弟。”

“十二个?”裘默听故事的欲望又来了,赶紧放下毛巾趴在床沿:“我听说现在就你和皇帝两个了,剩下的十个……死了?”

“确切的说,是被害死了。”

“太后做的?”

“不是她动的手,却是她催的口,她只有皇帝一个儿子,剩下的三个女儿远嫁和亲。”

裘默点点头,怪不得会弄死别人的孩子,其实这时候的什么皇子公主,全是政治下的牺牲品吧?

“当然,她要是不催口,别人可能就会催命给她了,毕竟后宫那群总是挑事的多。”

“那你生母?”

“老死的。”贺思齐捻捻手指,“等不到父皇,或者是一等就是几个春秋日月。”

“那谁受得了,佳丽三千,一人一天都得等十年。”裘默摇摇头,又问道:“话说皇帝跟你关系好像还不错。”

“本王和皇兄一起长大,太后没对本王下手,一方面是本王的武学功底被父皇看中,另一方面也是他的缘故。不过日后要是太后叫你入宫,什么情况下你都得找人或者是亲自通知本王。”

裘默挑挑眉,呲着牙问:“你是担心我?”

“担心你把本王连累,好不容易保住的半块兵符。”

“……”

男人的嘴,真是冷漠的鬼。

一伸腿,裘默忽然膝盖上一阵酸痛,撩起裤腿一看,多了几条红红的血线,周围也是大片乌青,摸起来是说不出的疼。

“呼呼呼。”

裘默心疼啊,明天还走路呢!

贺思齐听见他发出奇怪的声音,连忙凑过来一看,皱眉问道:“读书人弱成这样?”

“滚你丫的!”裘默怒着丢了个枕头过去,“谁能撑的上跪半个小时啊?”

“本王以前练武可不止半个小时。”

“……我的将军王爷啊,咱能比吗?”

瞅见他那呼呼吹气的样子,贺思齐便起身往柜子里拿出小瓷瓶来,坐在地上跟他面对面,让那两条腿架到自己身上来。

“你忍着些。”

“???”

虽然知道会疼,但是没想到涂起来是真的疼入骨头。

“啊!轻点!”

原本门外鬼祟的身影远远听着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差些踩空。

“不是叫你忍着?”

“谁让你用这么大力了?”

“大力出奇迹。”

“……什么鬼谁让你说现代话了?”

“别动!”

只听得好几声哇哇大叫的声音,可是比洞房那天还要刺激,偷听的人这才撤了身影走开。

房间里敷完药的裘默想升天了,喉咙里就剩下半口气了,“你这药……是什么做的?”

在他的认知里,伤药不可能这么痛入骨髓的啊?

“哦,拿错了。”贺思齐看了看瓶子,道:“大晚上看不清,好像是辣椒水。”

“……”

裘默卒。

王爷无奈的摇头笑笑,给他盖好被子,自己也翻身上床睡觉了。

次日一瘸一拐的裘默还是坚持去了伙房,赵大妈都被他这惊人的毅力给打动了,于是卯足了劲头教授自己的绝学,让原本一窍不通的裘默终于在三天后学会了——切菜心!

“……王妃,你这形状怎么……”

赵大妈说不下去了,毕竟在有限的认知里,从来没有人能把菜切成这个样子。。

裘默本人却是十分满意,以他毁天灭地的厨艺,能切出这种算是标准心形的食物,已经足够让他好好的叉会儿腰了!

“可这样子……”赵大妈突然犯了难,想用手去拿又怕碎了,道:“老奴可实在想不出要怎么煮了。”

眼看着一朵朵青菜放在砧板上诱人,裘默想也没想据起锅烧油了,“怎么煮下了锅自然熟,好不好吃咋不管,不能吃就炸,不能炸就炖,轮着来总有一样合适的。”

“……”

赵大妈心里只感到佩服,心说王妃以前不愧是读书人,考虑的方式就是和普通人不是很一样。

于是今天刚买了的两篮子青菜,等晚上出锅的时候愣是没见着影子。

王爷还纳闷的问了句:“今日怎么少了菜色?”

“这……”

侍女们不好回答,裘默怕她们受连累,赶紧说道:“没了就没了,大不了我少吃点。”

“跟你少吃点并无关系,本王追责的是账房数目。”

“不是不是,是我今天都吃光了,哪又扯到账房那里去了?”

“吃光……你把两大篮子都吃光了?”

王府里有规矩,主子桌上的菜肯定要被仆人的精致,这要是连主子都没有的菜,那仆人更不可能吃到。伙房的人绝对不敢疏忽,唯有就是全部青菜都被人吃了。

舒琳琅的食量好像再一次超过了他的想象。

裘默把碗里的肉让出来,恋恋不舍的说道:“你要是不够饱,我这碗饭都可以给你。”

“……”

倒也不必。

王爷重新放了回去,并且再把那盘酱炒牛肉端到他面前,示意你赶紧吃。

“得嘞,保证光盘行动。”

“……”

光盘?跟光头一个意思?

侍女在一边抿唇而笑,都把这份宠爱看在了眼里。

王爷表示,这不是宠爱,堂堂一个王妃,难道还不让他吃饱饭?传出去可要丢本王颜面的。

次日赵大妈在准备饭菜,看到王妃又过来的时候,连忙按住他的手,说道:“王妃使不得啊。”

“怎么了?”

“昨天的菜都被用完,今天可不能再这样了。况且青菜本就不是硬菜,一入锅必定是服帖的。”

“我能让他不服帖。”

裘默偷偷跑出去,又悄悄跑回来,怀里抱着一个大家伙,赵大妈就在一边看他折腾了这又折腾那的,做出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

“这是?”

“我准备把青菜烤了!”

这主意是昨晚裘默睡前想到的,他高中的时候老爱穿街走巷,跟着好基友吃遍校园一条街,那儿的小贩摆出烧烤摊,烧上木炭,再考一把韭菜,撒着孜然,味道隔着墙都能飘进来。既然煮的东西容易把形状破坏,那把它用棍子串起来,不就能立定形状了吗?

赵大妈听得都手忙脚乱了,心说烤兔子烤全羊见多了,这烤青菜又是个什么理啊?

“大娘放心,万物皆可烤嘛!”

“???”

那是裘默好不容易求得管家给带回来的一个小长方形铁炉子,上面的是改装的铁丝,做成了一个简单的烧烤炉子,他又费心思把切好的心形青菜用木棍连在一起,再点上木炭放到炉上,抹两层油,一点点盐巴,最后再撒上孜然粉。

一旁站着的赵大妈已经从惊讶变成了惊喜,她还从来没想到青菜能这么烧?而且味道还这么香,完全就是颠覆了传统的制作手法呀。

做出来以后,先不管好不好吃,至少面相上是过得去的,裘默小心翼翼的装盘,再端到她的面前。

“试试?”

仿佛是憋了好多年的好奇心,致使赵大妈想都不想就吃进了嘴巴里,不是熟悉舌尖的青菜味道,而是类似于烤肉的质香,不能说有多好吃,但能说非常的新鲜,是他们这代人没有尝过的味道!

裘默看着一盘菜瞬间被赵大妈吃光,持续性的叉腰。

接下来几天,凭借着二十一世纪烧烤店的启发,裘默能烤的东西都拿来试了一遍,味道飘出了厨房,还引来了不少仆人的偷看,裘默也不小气,逐一的送给了他们品尝。

剩下的就是要怎么找到主角荣源的住址了。

裘默动用了自己的一部分好感值,从王府偷摸到了荣源的单独书舍。那儿是他常住的地方,几乎成了他私人的住所。

“舒兄?”

正抱着笔墨纸砚回来的荣源,看见舒琳琅拿着个篮子趴在自己家门前,不禁上前叫住了他。

“哇!荣源你来得正好,我还忧愁没钥匙进去呢。”

“???”

荣源挑挑眉,心说这可是我家呀。

“咳咳,有钥匙我也不能随便乱进对吧?”裘默给他端过厚重的东西,让他有手开门。

进屋后,待荣源自行梳洗了一遍,裘默才把带来的食物放到他面前。

“这是?”

“我新发明的菜色,准们给你带来尝一尝。”

“你?做菜?”

荣源相当吃惊,毕竟往日‘君子远庖厨’这句话可是被他挂在嘴边的,难道嫁了人真会连性格都改变的?

“别不相信我的手艺。”裘默颇为自信的打开,一股浓浓的孜然想飘过来,把他自个儿美的上天,却把荣源逼的连连后退外带打哈欠。

“你你你你你这做的是什么啊?哈欠……哈欠。”

“味道太呛了吗?”裘默急忙端出来,心说应该是闷在篮子里太久了,东西那是和这几天以来的一样,赵大妈都吃的不停嘴,不可能主角看了反而不上嘴吧?

结果事实告诉裘默,萝卜青菜那还真是各有所爱,而荣源爱的并不是这种味重的蔬菜。

“舒兄,你怎么的这般……炒菜的?”

裘默不死心,专门拿了一串放到他面前,振振有词的说道:“菜嘛你还得尝过了才知道的,张嘴我喂你,说不定就是真香了你?”

抵挡不了这浓浓的同修情谊,荣源闭着眼睛死命的嚼了一口,入嘴确实是味道重,不过吃多几个以后居然还挺顺口?

果然是真香?

于是辛苦带来的食物总算是落到了荣源的肚子里,他不禁好奇地问:“你从哪儿学来的手艺?”

“秘密。”

“咱俩还讲究这个?我看你是拿我做挡箭牌,怕王爷不喜欢,才到我这里来试试的吧?”荣源笑道。

裘默一张嘴就是嘴皮子抽搐了几下,他明白这是任务进度终于动了,于是就编了个理由,小声说道:“也就想做些不一样啊让他高兴高兴。”

“你还真……不过也对,王爷他是个好男人。”

裘默悲催落泪,我这都亲自给你送菜了,啥时候能夸夸我?

“那你这些都被我吃完了,回去怎么办?”

“我再做一份就有啦。不过就凭这一个,我怕他到时候挑食不喜欢,那我可就丢脸了。”

荣源点点头,表示这说的也是在理。

裘默顺水推舟,继续说道:“那我能不能借你这儿的厨房一用?等做上了九大菜色,我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来我这儿?”

“在王府容易穿帮。”

顾及到两人的同修之情,荣源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正好礼部那边已经报道,接下来就是等待通知了。朝廷面临多个职位的替换,应该也需要一段时间整顿。

这正符合了裘默的小心思。

从此,只要是王爷前脚踏去皇宫,他必定后脚跑去书舍。

荣源的厨艺是真的有天赋,大概是因为他本身是女儿身的缘故,又比较细心,所以做起菜来像是拿手的本事。

然而只做一道菜色,久而久之裘默也觉得没有理由待下去,为此,他将二十一世纪能做的,在这里也能做的绞尽了脑汁想出来并把它们都付诸于行动。

庆幸能找八哥拿到食谱,素食肉食还有甜品,慢慢也就能成形,看着五样两人烹饪出来的成果,连荣源自己的都有些不敢置信。虽然摆在一起真的很沙雕,尤其是鸡翅深深掰成了爱心形状,看着特别喜趣!

“我去院子里摆桌,待会儿咱们喝一杯。”

“行。”

古代的酒,是带着年代得醇香,裘默不爱喝酒,工作的时候却不得不为了事业而应酬,往往是制片人或者是导演的一句话,就算他是流量明星也得喝,不喝那就叫做不给面子,别说他不敢,就连娱乐圈几个影视大佬都没得不喝。

但是他并不爱罐装酒烧喉的刺激,更喜欢古酒的烈度入肺。

有人说现在的酒装的是心事,而古代的酒藏的是故事,哪一个更能入心,怕是只有喝过了才知道。

裘默一口喝着,藏了许久的苦,也是越喝越难过。

“舒兄?”眼看着他一坛都要喝光了,荣源急忙给他挡住,笑着说,“再喝你就回不了王府了。”

“谁想……我要回家。”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那是一个意思吗?”

裘默醉意熏熏眼角有泪,在仅存的意识里连忙擦了擦,换上一幅酒后的笑脸说道:“可别光顾着看我,一桌子的好菜咱得吃光。”

“你别光顾着我。”

荣源看着碗里变成了小山,连忙移开自己的碗,给他也添了满满一碗。

“来,为咱们的情谊干杯!”

裘默劲头上来再加上情绪涌出来,脑子都有点昏昏沉沉的,荣源也不扰了他的兴致,两人一醉方休。

畅饮的结果就是醉死在院子里,直到鸣鸟咕咕回家孵蛋,裘默朦胧酒意刚醒,一看黄昏天色差点没摔在石柱上,每天这个时辰他应该要已经回到王府了,因为过不了多久,贺思齐就会宫中出来,然后快马加鞭回到王府里。

裘默第一次感觉到要比马跑得还要快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

全身的酒气也随着他带入了王府,只够来得及洗一半的澡,贺思齐就准时回来了,幸好他也是陪着皇帝喝了酒,整个人有些沉闷,竟是连晚饭都没兴致吃了。

裘默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据管家告诉,王爷这状态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怕又是和皇上谈起了手足的缘故,一下子难受。

在皇陵大概听了一些故事以后,裘默也明白了管家话中的意思,便煮了一碗醒酒茶,给自己的夫君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