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做什么的?”
“谁?”周青青精神高度紧张,以为陈九生的下一秒就是翻脸。
陈九生扬了扬下巴,“你口中的孩子的父亲,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话。”可以说是自大是自信过了头,说实话,陈九生是不相信周青青会结婚的,他不信周青青爱过他之后会再爱上其他人。
“他从事慈善工作,是一个帮助被拐孩子及家庭组织的志愿者,寻找那些被拐卖或者失踪的孩子们。”为了证明说的是实话,周青青抖搂出来更多的资料,“他叫罗城文,比我大几岁,我没毕业前在A市就认识他,后来……我离开A市来到G市,我们再次遇到……”
陈九生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凶狠,他是没想过会真的有这个人存在,周青青能具体说出名字、年龄、工作、家庭住址,就差详细到身份证号码。
“你爱他?”自信了五年的执念,荒诞极了,他在寻找周青青的时候,固执地认为,周青青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在等着他,却没想过,她有其他路可以走,她不是非要等着他的。
是他的世界,只有周青青这一条路可走。
你爱他吗?这是陈九生最后的骄傲。
“我们很多地方很默契合拍,生活在一起很舒服。”周青青看着陈九生,他的痛她清楚,可她必须狠下心来,再狠狠划上一刀,让他这头猛兽痛到彻底放弃,再不敢靠近她,“我爱你,可我们没能走到最后,没有得到善终,爱或者不爱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现在我和罗城文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爱已经没那么重要,这辈子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陈九生的脸色铁青,下颚线紧绷,咬肌耸动,他在咬牙切齿。
“陈九生,我们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有了新生活,希望你能不要再来打扰。”周青青再添一把火,“相信你也能找到合适的人。”
周青青自觉地闭上嘴巴,他们相爱过,吵过架,她知道怎么能伤到陈九生。就像陈九生现在用孩子威胁她一样,他们清楚对方的命门,才能百试不爽。
很奇怪,明明吃的中餐,陈九生手边竟然有刀叉,这么奇怪的客人,这家有名的食府竟然会纵容客人的无理取闹,周青青对这家饭馆十分没有好感。
周青青想,依着五年前对陈九生的了解,下一刻他可能会掀桌子,可能会愤然离席,他最好已经结过账,听说这家吃饭挺贵的。五年前,陈九生一头蓝发,每次暴躁发脾气的时候,发型就像只抖着鬃毛宣战的雄狮。
可是下一秒,陈九生用叉子戳了块西兰花,放到周青青的盘子里,“还没吃饭吧,吃点。”
着急接孩子,没顾上吃饭,周青青早已经饥肠辘辘,可面前坐着的人让她疲于应付,她怎么能有胃口,尤其是说了这么多让他难堪的话,谁知道会不会从言语变为行为冲突。周青青半离开座位,她询问,“我不饿,我能带他们走了吗?
从前的周青青从来不会用这样试探、小心翼翼的语气和他说话,陈九生幼稚地想让她更加不如意些,“不能。”
周青青愤恨地瞪着他。
陈九生贱兮兮地指着盘子,“尝尝,味道还不错。”
他极力邀请,周青青勉力接受。
看她慢慢地嚼着,陈九生觉得舒畅一些,“好吃吗?”
“还行吧。”用热水绰过,再热炒,算不上惊艳。
陈九生又夹其他菜,堆到她盘子里,“尝尝这个。”
“太多了,吃不完。”周青青用手护着盘子,仍旧挡不住陈九生热情往上面叠加。
如坐针毡,是周青青这一刻的真实感受。
“什么时候带他见见我。”陈九生一直添到她的盘子里再也不能承受为止,他靠在高大的卡座靠背上,闲适随意地聊天,好像他们只是许久未见的朋友,“除非见到真人,否则你说的话,我不会相信一个字,包括孩子的话。”
“你……”他以为她编出来骗人的吗?
威胁的话,只有能震慑到别人才算是成功,周青青这样的,费尽脑汁想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可陈九生完全不按套路来,他根本就不相信。周青青有种要憋出内伤的郁闷、疼痛感,她眼圈泛红,“你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人?会随便说和一个人已经结婚了吗?”
“不是。”陈九生往前倾,他审视着她脸上悲伤绝望的表情,他字字珠玑,每个字清晰发音,“不排除,你会为了摆脱我而说谎,编出这一段感情史来,毕竟胡言乱语可比被我纠缠,造成的影响小得多。你带他来见我,如果真的有这个人,我就相信,如果没有,你知道后果。”
“……”算你精明。
距离彤彤和土土下楼去玩,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分钟,周青青突然抬起头,她愣愣地问陈九生,“是不是很久没听到他们的声音了?”
周青青丢下筷子,跑到栏杆处,从上往下看。
大厅是中空的,能直接看到楼下,那两个弱小的身影在楼下安静地堆着积木,没有玩滑滑梯所以才会安静到听不到声音。
确定了孩子的安全,周青青有些不自然地坐回位置,她用手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脸红彤彤的。
“你很在意他们。”陈九生评价,虽然刚才周青青发出疑问后,他同样紧张了一把,几乎离开了沙发,可惜周青青没有发现。
周青青立刻抬头,紧张地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这是周青青问的最多的话。
他要做什么?
她以为他要做什么?
他在她心里,是不是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陈九生想,难怪周青青害怕他厌恶他啊,因为他还是那个卑鄙的他。既然她一定要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摩他,那他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本来不准备对他们做什么,可你一再提醒我,我要开始认真想怎么对待他们了。”陈九生还真的说了几个办法,“是送给别人做孩子,还是卖给乞讨的?还是找个偏僻点的地方随便丢掉……”
“你骗我的是不是?”周青青的手,抓紧了桌布。
陈九生面无表情,他甚至摊手,“我从来不说谎话,你知道的。”
就是因为他从来是个践行者,她才更加害怕,“陈九生,我已经结婚有家庭了,你放过我吧。”
“我现在叫时信厚。”他提醒她。
周青青绝望地闭着眼睛。
陈九生不忍看她这样,所以他抛出一丝希望,虽然这丝希望是用毒蛇编织的,“你陪我一周,换我不伤害他们。”
“什么?”周青青不可置信,她想过陈九生为什么要找她,可能是恼怒她当初的不辞而别,是憎恨她的任性,以为他会打击报复她,可唯独没想过……
提议这个交易只是瞬间的想法,可看她惊讶的模样,陈九生有了玩下去的念头,“陪我一周时间,我放过他们。”
他还是这样的陈九生,锱铢必报,她让他难堪了,他就要双倍地索回来,“陈九生,我已经结婚、给别人生过孩子……”
“闭嘴。”她一遍遍的提醒他,陈九生的耐心彻底用尽了,“你是确定我不会真的对他们怎么样,才这样有恃无恐一遍遍的惹我恶心我吗?”
“我没有。”她只是想让他冷静、认清现状,不要再互相纠缠。
“老王,你前段时间不是说想再添一个孩子吗?我给你送两个……”陈九生当着周青青的面打电话,他轻敲着桌面,谈论的好像不是两个生命,而是两只小动物,语气冷漠到极点。
“不要。”周青青冲过去抢他的手机,被他闪躲过去,已经在商量时间,周青青无计可施,她抱住陈九生的手臂,哀声哭求,“陈九生我会发疯的,你别逼我。”
“稍后我再回电话给你。”陈九生挂电话,看着哭着挂在他身上的狼狈女人,鼻涕和眼泪一起流,想要训斥她几句,声音里却是几分的无奈,“还故意气我吗?”
周青青哭到神思恍惚,点头。
“听清我说话。”陈九生掐着她的下巴,微微抬高,迫使她睁开眼睛看着他,“还故意惹我吗?”
“不……”周青青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九生看她是真的害怕了,浑身都在抖,他深呼吸让声音没那么生硬和冷漠,“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你陪我一周,此后我们过往不究。”
周青青眼睫毛湿漉漉的轻轻颤抖,不点头不摇头,委屈地眼泪默默地流。
看吧,她多可怜啊。明明当初抛弃他的是她,是她口口声声说已经和别的男人结婚,已经为别的男人生了一对儿女,他却连句重话都不能说,却还要为她这幅可怜模样,而心疼不已。
他把心都给了她,她却置之不理。
“周青青,你以为我愿意缠着你不放吗?”陈九生双手扶着她的手臂,她坐在沙发上,他微微弯腰,“你知道我心中有不甘,总要抹平,这个伤是你带来的,自然要你来治好。只要一周,过了这个时间,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不会再见到你。”
“……”周青青猜测他话里的真实度。
“如果你不同意,我不会做任何冒犯你的行为,包括牵手、拥抱。”陈九生的手慢慢地松开握着她的手臂,他站直了,身姿挺拔可双手却无力地垂在身侧,“你以为我还会对给别人生过孩子的女人感兴趣吗?只是你给我描绘过的温馨的家,我没有住进去过一天,只要七天,弥补了这个遗憾,我们再不亏欠。”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恋爱中的女生会甜蜜地描绘未来的家,周青青有过,他们谈恋爱时她尚未毕业是租房住。逛街时,她看到心仪的物品会说“等我们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就把这个买回去”,最心爱的东西一定要放在家里才是对的。陈九生是没有家的人,从七八岁开始,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住的地方,能容纳一张床就够了,可周青青的每次描述都让他对家的想象更具体一些:院子里应该有棵树,可以是果树可以是腊梅;墙壁上的装饰画一定要有张是全家福;橱柜一定不能太高又不能太低不然会磕到头……
后来她走了,他成了住着大房子的孤魂野鬼。
“陈九生,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周青青的声音哽咽,陈九生爱她,她何尝不是用尽了力气地爱着他,“你该放下了。”
“对你来说,那只是一段感情史,可以翻过去可以有其他的未来。”陈九生苦笑两声,“它是我没做完的梦,是困住我的牢笼。七天,帮我把这个梦做完。”
“我放过你,请你也放过我。”他说。
“妈妈,我们可以回家了吗?老师布置了手工课还没做。”彤彤和土土噔噔的跑上楼来。
周青青转身擦掉未干的眼泪,蹲下来摸着孩子汗湿的额头,用纸巾给他们擦汗,“怎么出这么多汗。”不让他们往空调下面站,省得吹到他们。
“既然已经谈妥了,你们走吧,地址我稍后发到你手机上。”
“嗯。”周青青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楼下走。
一个孩子活力四射走得快,一个孩子性子慢腾腾走得慢,扯得她像只大笨鹅。
陈九生看不过去,站起来、走过去、弯腰,一手抱住一个孩子,大步往楼下走。
彤彤和土土把他当儿童大摆锤,一人抱住一条手臂,荡秋千,“好好玩。”
土土是个情绪不外露的孩子,连他都笑得看不到眼睛,印象里,他很少这样开怀大笑过。
周青青站着,看得眼睛泛酸,她摸了摸眼睛,继续往下走。
到了一楼,陈九生把手臂上的小人轻轻放在地上,他单膝跪在地上,把手掌压在两个孩子的头顶,用力压了压,“拿我当游乐设备呢。”
彤彤要求,“可以再玩一次吗?”
土土期待地仰着小脸看着陈九生,他的眼睛像周青青,清澈干净,好像在说:玩吧玩吧。
周青青知道孩子是人来疯,两次恐怕是止不住的,赶紧制止住,“不行,太累了。”
陈九生听到她的话,知道她是体谅自己,身心舒畅,虽然刚才走下来,他呼吸有些重。陈九生拍了拍土土瘦弱的肩膀,提醒他,“你好好吃饭少挑食,男孩子还没你姐高。”
彤彤得意,“我比弟弟高。”
土土委屈地扁着嘴巴,自尊心受挫了。
周青青护着儿子,“男孩长个子晚,不会变成小矮子的。”
土土这才高兴起来。
“你更在意男孩。”陈九生像是随口一说,“他们不像双胞胎。”
可周青青却觉得他是故意说的,“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都很爱。”
“我又没说什么。”陈九生指了指旁边立着的人,“让他给你们叫车。”
“不用了……好。”周青青又说了句,“谢谢。”
陈九生不在意她的疏离,“你们走吧,别打扰我吃饭。”
徐虎是隔了二十分钟才到锦福的,“哥,老王是谁?”刚才徐虎接了陈九生打的电话,说的话他却是听不懂的,“你要送我什么孩子?谁的孩子?”
“你听错了。”陈九生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吃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点。”
“还没,刚回来,九哥,你和谁在这里吃饭?”桌上的餐具还没收起来,除了陈九生用的那副,还有三幅碗筷,菜是甜口。
“周青青和两个孩子。”
徐虎头往前伸,一脸八卦,“那两个是我侄子和侄女吗?”徐虎是建议陈九生带两个孩子去做个鉴定的,是的话就要过来养,不是的话就划清界限,省得这样吊着,在是和不是之间纠结。
“找我什么事儿?”时信厚皱眉。
徐虎坐好,语气不再玩世不恭,严肃道,“谢鹏飞回来了。”
“什么时候到的?”
“半个小时钱落地的,现在估计在回住处。”徐虎说,“我让人跟着他呢。”
“谢总知道吗?”陈九生说的谢总,是徐晴的丈夫,谢鹤翔,他是谢鹏飞的亲哥哥,天辰的掌舵人。
徐虎解释,“我过来前给我姐打过电话,这个时候姐夫估计应该知道了。”
“晴姐说什么了?”
徐虎转述,“说谢鹏飞回自己家,就不用保镖护送了。”
时信厚略一沉吟,“把人叫回来吧。”
“不跟了?”
“你姐说了,谢鹏飞回家而已,不值得我们劳师动众的保护他。”
“这孙子手脚可不干净,四年前差点害死我们大家。”徐虎恨恨地骂了几声,“他要不是姐夫一个爹的弟弟,就他四年前做的事情,我早弄死他了。斩草要除根,谢鹏飞不会善罢甘休的,四年前只是把他架空让他出国,现在他回来了,肯定不是善茬,我听说他在国外可是没闲着。”
“你说了,他是谢总的亲弟弟,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姐,就剩他和谢总最为亲近。”时信厚说,“谢总想要放他一条活路,我们就不要逼得太急,平时留个心眼就行了。”
“好吧。”徐虎打了个电话,让人撤回来。
正事儿说完了,徐虎才感觉到饿,“给我上碗米饭。”
时信厚让人多炒两个菜,徐虎等不及了,满不在乎地说,“桌上的我凑合吃点就行了。”虽然他们早已经不是房水县街上的无名小卒,现在的他们在天辰占有一席之位,比这个城市的大部分人要有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可徐虎仍旧是过去的样子,嘴巴不挑,吃什么都香。
如果说这五年,唯一能让陈九生感到慰藉的,就是徐晴和徐虎姐弟两个的关照。他们三个同样是无父无母的丧家犬,七八岁唯一亲人去世后,是徐晴给了陈九生栖息的屋檐,现在,是他们给了陈九生除了血缘外的亲情。毫不煽情地说,这个世界上,能让陈九生心甘情愿卖命的,除了周青青,只有徐晴和徐虎。
可时信厚没想到,有一天他真的要拿命去回报他们。
“没放盐吗?怎么一点味儿都没有。”徐虎扒拉几口之后,挑剔地说,“要不是太饿,真咽不下去。”
时信厚把稍微有味儿的往他手边推,“我让人少放盐,小孩子口味儿淡。”
徐虎扒拉米粒的动作迟缓了几秒钟,他缓缓地说,“九哥,你肯定是个好爸爸。”
好爸爸?时信厚以前以为他有机会是的。
想起两个性格迥异的孩子,时信厚忍不住露出慈父的微笑。胆大活泼的彤彤及懦弱胆小的土土,土土,周青青可真会给孩子起名字。
“下周我休息一周,公司的事情你多上心。”时信厚叮嘱闷头吃饭的徐虎。
“啊?”徐虎惊讶,时信厚还没休息过这么久呢,“怎么了,有事儿?”
“有点事儿。”时信厚回答得模糊。
徐虎却笑得暧昧,“一周这么久啊?和女人有关吧。”
“算是吧。”时信厚回答得没有底气。
徐虎为自己的机智而自豪,“去吧去吧,公司你放心有我呢、一周不够可以再请假,争取把孩子的事情一次性解决了,你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
“滚。”时信厚的兴致忽高忽低,这是他一时兴起的提议,现在却有点骑虎难下,一周之后呢,真的和周青青两不相欠,他能做到吗?
话说得天花烂坠,他知道是在骗周青青,同样是在骗自己。
两个小孩子可能是害怕陈九生,或者是回来后又蹦又跳的消耗大了些,九点多点两个人都嚷嚷着说饿了。周青青开火给两个人加餐,因为时间晚了些,没做太难以消化的食物,以软糯流食为主。
彤彤吃了小半碗,土土吃了一整碗。
周青青摸着儿子圆滚滚的小肚子,“疼不疼?”
土土摇头。
周青青还是担心他吃得太多,晚上会积食,不让他们立刻去睡,陪着两个孩子玩,又给他们讲了几个故事。
彤彤翻了个身,已经睡着了。
土土依偎在周青青身边,奶声奶气地商量,“妈妈,再讲一遍吧。”
“肚子涨得难受吗?”这个孩子从小就懂事儿,周青青就格外的担心他。
土土摇头,“妈妈,以后我要多多吃饭。”
“为什么?”土土挑食的毛病是周青青颇为头疼的事情。
土土说,“我要长得高高的。”
周青青在他脑袋上使劲亲了一下,知道可能是白天陈九生说他矮的话,影响到孩子的自尊心了,周青青在心里责怪陈九生瞎说。她安抚孩子的不安,“妈妈在女性中身高算中上等,你爸爸……他也很高,只要你好好吃饭,不会长成小矮子的。”
“我爸爸会比今天见到的叔叔更高吗?”彤彤自来熟,早已经改口叫了爸爸,土土却坚持叫陈九生叔叔。
“差不多高吧。”周青青很在乎土土的态度,她让自己的表情不要过于期待,以免影响了土土的判断,“今天的叔叔,你喜欢他吗?”
土土肯定地摇头。
周青青的心下沉了两分,她想说,那是你爸爸。
土土为难地说,“他看起来很凶,说要把我们卖掉,后来他说不是要卖掉我们,是卖掉小猪崽,可我觉得他就是想把我们卖掉。”土土又说,“他给我剥虾的时候,我又有点喜欢他。”
土土喜欢吃虾,陈九生也喜欢吃虾。
“还有吗?”周青青顺着儿子柔软的头发。
土土为难起来,他想了想问,“妈妈,你喜欢他吗?”土土想的是,虽然他有点害怕这个陌生的叔叔,如果妈妈喜欢的话,他也要勉强喜欢他。
周青青没有把他当成四岁的小孩子来敷衍,而是当成朋友,她认真地回想后说,“以前很喜欢很喜欢,现在,我不知道。”
土土滚到妈妈怀里,不好意思地撒娇,“我也喜欢他吧。”
土土长大后一定是个暖男吧,周青青很欣慰他的性格不像陈九生。
“还要听故事吗?”周青青问孩子。
土土摇头,“妈妈累了,我要睡了。”
周青青轻轻地拍着孩子的后背哄他入睡,她无数次的感到愧疚和感动,感动这个孩子的到来,愧疚的是未能全心全意地照顾好他,更感到后怕不已。五年前,她动过不要这个孩子的念头。还好她没有放弃,这个孩子足够坚强没有离开她。
“我更爱你们,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周青青亲吻土土和彤彤的额头。
设置为静音的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周青青出了卧室,到了阳台才拨回去,“不忙了吗?”
“刚告一段落。”罗城文那边热闹极了,不少人在说话,像是在庆祝,“找到土土和彤彤了吗?我这边刚忙完给你打个电话问问。”
“找到了,我忘记是嘱托给另外一个学生家长了,记混乱了。”周青青省略掉中间的曲折,只告诉他结果。听到有人在对罗城文说恭喜,周青青问他,“发生什么很好的事情了吗?”
“刚协助警方破了一个大型拐卖儿童的案子。”罗城文的声音高昂,他总是这样充满激情和热情,“救了五个孩子,找回已经卖出去的三个孩子,最小的还没满月,这是几年来最成功的一次,大家难免高兴了些……”
周青青是做了母亲的人,听到这些数字就感到难过,她替那些即将团圆的家庭感到高兴,隔着距离似乎同样感染了罗城文的同款喜悦,“恭喜你们。”
“跟了人贩子两个月才找到他们的窝点,我们有个志愿者假扮成乞丐去上门要饭,才熟悉了路线,要不很难成功。”罗城文总是善解人意的,他憨厚地笑,“抱歉青青,我太高兴了忍不住给你说这么多,你觉得很无趣吧。”
“不会啊。”周青青想起白天时候陈九生的话,他要见罗城文,是不是该给罗城文说这件事情呢,“你什么时候回G市?”
“青青,怎么了?”
“土土和彤彤想你了。”其实周青青想说,是我需要你了。
罗城文想起那两个小天使,他乐得大笑,一身的脏兮兮都变得无所谓,“帮这几个孩子做完信息统计、资料录入,月底前我能到家,这次不会再爽约。”
“嗯。”周青青裹紧了睡衣,如果她要求罗城文现在回来,用自己私人的事情麻烦罗城文,是不是很过分。可她巴不得罗城文明天就能回来,明天就能让陈九生死心。
罗城文察觉到她的异常,往旁边走几步,没那么吵闹,“青青,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就是今天有点累了。”
罗城文体贴地说,“累了就早些休息吧,把门窗关好。”
“好。”周青青刚说完这个字,罗城文那边就挂了电话。
关于罗城文的信息,周青青并没有说谎。罗城文的确是一家自发组织的关于搜救丢失儿童、非法代孕爱心组织的志愿者,该组织常年在全国各地及世界各地跑,致力于拯救被拐卖的孩子和女性,配合警方或更权威机构捣毁重大贩卖案数起。该组织与媒体、网站携手拓宽搜救、打拐的新方式,在国内有一定的知名度,只是罗城文不是张扬的人,出现在公共场合常是戴着口罩或者头套,所以到现在为止,没人知道该组织的负责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才保证了他的安全和工作的继续。
相比较陈九生的黑白混沌,罗城文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他有智慧有能力有热情有经济基础,这决定了他的心胸比陈九生更宽广,容纳的人更多。
怎么说呢,如果说陈九生有关乎个人得失的小爱,那罗城文是心怀世界的大爱。
周青青及彤彤土土,在罗城文的心里是占有一定位置的,可和他心中的大义与大爱相比较,又是弱小的。
这四年来,周青青和罗城文仅维持在无话不说的朋友及房东与租客的关系。
周青青把罗城文搬出来糊弄陈九生,是因为罗城文说过会帮她走出过去的影响。
电话挂断,又有一通电话进来。
“喂,你好。”周青青接通了。
“刚才在和谁通电话?”听声音,说话的是陈九生。
周青青条件反射地往旁边看,确定旁边没有站人,她才恍然声音是从手机里发出来的,“孩子的爸爸。”
陈九生哼了一声,“以为我抓不到你,故意惹我是吧。”
“你会在意吗?”
“你希望我在意吗?”
“不希望。”他不在跟前,周青青就没那么畏惧,“你找我有事情吗?”
陈九生的舌头顶着牙龈,他想到她了就打了这通电话,根本没想到接通了要说些什么,“你明天能过来吗?”
“不能,我没有向公司请假。”
“后天呢?”
“我有事情了。”
“什么事情?”陈九生追问。
周青青恼了,“我这么大人了,就不能有自己的事情吗?”
“……”陈九生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被她冷言冷语地顶了几次,他静了静,“你是在景苑三栋二单元502住吗?”
“陈九生,你不要逼我太紧可以吗?”周青青的手用力抓住栏杆,她不敢招惹陈九生,“我在G市没有其他的亲人,土土和彤彤我没地方可以安排,一周时间太久了,我……”
“你来不了?”
“嗯。”
“我让徐虎现在过去。”
“他来做什么?”周青青惊恐。
“把你的孩子带走,他们不在你身边,你才能有时间了。”
“陈九生,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周青青无语无奈又愤恨,最后还是要求他。
“不好。”他幼稚得像三岁的孩子,“后天早上,我让徐虎去接你,你的两个孩子会有人照顾他们,如果你不能按时应约,我就不能保证了。你有一天时间安排好所有事情,不要再招惹我,我耐心真的十分不好。”
“还有事情吗?”周青青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了,一句话都不想了。
“要去的地方采购不方便,你提前买好食材,我们带过去。”他要求。
周青青的牙齿咬痛了,“陈九生,你欺人太甚。”
“想想只用忍我一周就能换往后的平静,这个买卖,你不吃亏。”
可她根本就不想和他做这个买卖。
与虎谋皮的事情。
该怎么给土土和彤彤讲她要出远门的事情呢。
周青青一个最讨厌说谎的人,连续说了两个谎话,对公司声称家里有急事要请假一周,对两个天真的孩子谎称要出差一周,请了专人来照顾他们。这个专人是陈九生派过来的,姓刘,周青青称呼她为刘姐。
彤彤和土土自然是舍不得她,可听说妈妈会给他们带礼物,他们又转悲为喜,商量起来要什么礼物来了,一点没看到周青青哭丧着的脸。
临时来照顾土土和彤彤的刘婶上午就过来了,四十多岁的女性,衣物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勤快好脾气的人。刘姐问了很多关于孩子的生活习惯的问题,并列出来孩子的食谱,周青青看了,比她做的更加丰盛。
安顿好孩子,周青青去了趟超市。
要买食材吗?周青青挑了不少,荤的素的都有,有短时间的也有可长期保存的,经过某排架子时候,看到上面陈列的计生用品。
周青青发了会儿呆,拿了一盒,走出去几步,回忆了下陈九生的爆发力,又回来加了一盒。
在约定的时间,陈九生亲自开车来接周青青,黑色的越野车,像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周青青带了三套换洗衣服,还有一套睡衣,一个双肩包就解决了。食材倒是塞了满满两袋子,陈九生费了点劲才放进车里,“怎么买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去春游户外野炊。”
周青青拉开后排的车门钻进去,嘀嘀咕咕地抱怨,“是你说的采购不方便让我多买点菜,你只用张嘴巴说话,怎么都是你有理。”
“怨气不要这么大。”陈九生叫她,“坐前面来。”
“好困,我想睡会儿。”周青青脱了外套搭在身上,“到了叫我。”
“难伺候。”陈九生嘴上抱怨着,还是如流地启动车子,明明昨晚彻夜未眠,今天却一点都不瞌睡。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压了几次都没压在,不管了,就当放假了。
把车载广播声音拧大,正在播放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关于爱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时总牛掰不!无耻到新高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