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生是不是?”徐晴突然问。
陈九生被吓了一跳,“什么?”
徐晴往后看,“怎么了?”
陈九生揉着太阳穴,“晒得很了,头晕。”
“别是中暑了。”徐晴看周青青趴着的姿势,担忧地提醒,“九生你扶一下青青,别让她压胳膊时间长了。”
“醒醒。”陈九生戳她的肩膀。
周青青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视线一点点的聚焦,白色的衣服、干净的脸庞、薄薄的眼皮,“到家了吗?”
“这孩子睡傻了。”徐晴坐正身体,她对李雷说,“把凉气关小点。”
“别啊,多热的天啊。”李雷抱怨。
徐晴自己把冷气关小两格,“青青睡着了,别冻着了。”
“你怎么对她这么好?”李雷回头要往后看。
徐晴掰着他的头,“开车呢,别乱看。”她说,“我觉得,和她有缘,亲人缘。”
“神神叨叨的。”
后排,周青青被叫醒后她靠在座椅上,没多大会儿又睡着了,头直往前栽。再又一次要磕在车门上时,陈九生眼疾手快用手护住她的头,她顺势靠在他肩膀上。
陈九生一动不动。
下车时,陈九生浑身僵硬,动作奇怪。李雷问他,“怎么了?”
陈九生活动着肩膀,“坐太久,麻了。”
“别人是腿麻,你是肩膀麻。”李雷吐槽他。
周青青往陈九生的肩膀处看,很羞耻的发现,她不仅枕着人的肩膀,还把口水流到了人衣服上。
嘴上没有明说,周青青心里无数次的期盼,父母赶紧休假赶紧来接她回C市,每次这么想的时候,周青青是有些愧疚的,毕竟姑婆和表舅对她真的是不错的。可能是听到了周青青内心的期盼,袁琼终于在最近的一次电话里,说下周五来D市。
灵子仍旧是出去玩常常叫上周青青,十次中有三次会遇到陈九生。灵子说,“陈九生要上班修车,平时我们玩一般不叫他。”
“他自己开店?”
“车店不是他的,他开了家修电脑的店,就在人民路上。”灵子说,“下次我带你过去看看,生意还不错,这群人里最有钱的就是他了。青青你相信吗?陈九生以后一定会很有钱。”
“为什么这么说?”修电脑就算生意再好,能赚多少钱呢。
灵子又说不出来,“直觉,陈九生肯定不会庸碌一生。”
周青青问出心里的疑惑,“陈九生和陈佳堡是亲戚关系吗?”
“不是啊,怎么这么问?”灵子可爱地眨巴着眼睛。
周青青说,“他们都姓陈,我以为……”
“刚认识他们的时候我也这样认为。”灵子解释,“陈九生是跟他妈妈的姓氏。”
“他有兄弟姐妹?”周青青班里有同学,一个跟父亲姓氏,一个跟母亲姓氏。
“不是,他家就他一个。”灵子咂舌,“陈九生挺玄幻的,他爸在他妈怀着他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回来过,他妈在生他的时候难产,好像月子都没出就去世了。让他姓陈是他外婆的主意,说陈九生他爸不配,后来他外婆也去世了,那时候陈九生可能只有七八岁。”
“其他亲戚照顾他吗?”
灵子摇头,“不是,亲戚看他家只剩下祖孙两个,平时是有多远就离多远的。陈九生又是男孩,将来要娶媳妇的,谁敢把这个麻烦带回家,是晴姐照顾他的。”
“晴姐为什么照顾他?”
灵子迟疑,“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听陈佳堡说了几句,说好像是晴姐父母早亡,家里只有她和弟弟,她弟弟你见过就是那个小胖墩。晴姐当时说,照顾一个弟弟也是照顾,不在乎多一个,后来陈九生就跟着晴姐了。”
“晴姐真好。”
“晴姐对陈九生和对虎子没区别。”灵子贼头贼脑,故意压低声音,虽然只有她们两个,“陈九生对晴姐也不错啊,他对谁都冷冷清清的,只听晴姐的话。”
陈九生,九死一生。
周青青想,陈九生的外婆一定很疼他,就算他的出生夺走了女儿的生命,外婆仍旧希望他能有九条命,能顺遂一生。
今天周青青回家早了点,是坐陈九生的电动车回来的,快送到院门口,被遛弯的姑婆撞见了。陈九生和老人家打招呼,“奶奶。”
周青青搀扶着姑婆往家的方向走,“姑婆,他为什么叫你奶奶啊?”
“九生的姥姥和我是老姐妹,他妈妈和你表舅妈是一个社里的。”姑婆晃晃悠悠地走,“这孩子命苦,从小就没爹没娘的,不过是个好孩子,肯吃苦也聪明。”
周青青心里乐滋滋的,像涂了蜂蜜,“为什么你们都说他聪明?”
“这孩子不到一岁就开口说话,说话就是词语,不像别的孩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蹦,两三岁就会背唐诗宋词。再大点就拿个小锤子把家里收音机拆了,又给组装回去,连老毛病都修好了。街上谁家坏了东西都愿意拿去让他试着修修,这孩子灵气,学什么都快。”姑婆夸起人就停不下来,“他是吃了家庭的亏,如果投到好人家,念书一点不比你差。”
竟然比她更招姑婆喜欢,周青青哼了一声,“他现在也就是个修电脑的。”
“不能小看人。”姑婆教育她,“我看这孩子以后肯定有本事。”
陈九生有没有本事,周青青不知道,她发现,陈九生很喜欢穿白色衣服。
和灵子更熟悉一些,灵子问周青青,“你长得这么漂亮学习又好,学校很多人喜欢你吧?”
“小屁孩儿。”周青青翻着书,“大家都忙着学习,哪有时间谈恋爱。”
灵子探头过去,好奇地盯着她,“你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周青青没有想过,她大概描述,“干净、单眼皮。”
“你喜欢单眼皮小眼睛的?”灵子好奇。
周青青想起一个人,“单眼皮不一定眼睛就小吧。”
“是吗?”灵子没想到其他人,“还有呢?”
“没有了。”
“就这样?”灵子觉得周青青肯定是在糊弄她,“没其他特征了?比如声音、手、喉结、身高?”
“不喜欢驼背。”
“驼背气质减一半。”灵子自然地说,“陈九生就有点驼背,他本来有一米八八了,驼背之后只剩一米八了。”
周青青想起那天在水库的沙滩上,那个迎风站着的男子,阳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轮廓。
房水县不大,两天就能把大街小巷转一遍。可灵子他们总能找出来你不知道的地方,比如水塘,他们会钓鱼、捉虾,吉普车是雷哥的,后备箱里放着烧烤架,随时拿出来。周青青跟着混吃混喝,次数多了,和其他人熟悉起来,也没那么拘谨了。
有时候他们正吃吃喝喝,陈佳堡接到一个电话,匆匆离去。
周青青问灵子,“他们做什么去?”
“去拦车了。”灵子轻描淡写。
“拦车?”
“前面建了个监测站,过往大车要检查有没有超重,雷哥承包的。”灵子仍旧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其实真遇到超重的,给点钱就让过了。”
“如果不给钱呢?”
“就把车扣下来,什么时候给钱了,什么时候再把车开走。”
周青青惊讶,“这是违规的。”
灵子噗嗤笑了,“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雷哥他们做的就是阳光照不到的生意。”
这是周青青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李雷的身份,他在房水县的名号很响亮,有说他爸是很厉害的人不敢招惹,有人说这人耍狠断人手脚,有人说这人什么钱都赚什么事情都能搞定……周青青总结,简单地想,这不就是地痞流氓吗?
灵子有摩托车的事情还是被她妈发现了,灵子妈发了好一通脾气,骂灵子的声音在姑婆家的院子都能听到。周青青有些担心又不敢去隔壁院,姑婆安抚她,“骂得更难听的都有过,灵子不往心里去。”
隔壁有摔门的声音,过了半分钟,灵子来到这院,她问姑婆,“奶奶,我能和青青出去吗?”
时间已经快八点,姑婆叮嘱她们,“别去太远,早点回来。”
灵子的摩托车靠着墙壁停在路边,她抬腿跨上去,点头示意周青青上车。今天周青青穿了条高腰宽腿的牛仔短裤,上面是件稍微修身的短袖扎在裤腰里。周青青上车,问她,“我们去哪里?”
“我妈不让我把车停在家里,先放在陈佳堡那里,就说已经卖了。”灵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应该是哭过。
周青青没再问。
灵子在气头上说气话,“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解释是错不解释也是错的。我要考大学,离家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劝人的话,周青青不会说,她拍了拍灵子的肩膀,“你不要难过。”
这不是最难过的,更难过的是车轮胎被扎了。
灵子怒气冲冲踹了脚车的排气管,“什么破车,破车。”
车子支架本就有毛病,晃了晃,咚一声倒在地上,倒车镜砸烂了一个。
灵子突然崩溃,坐在路边嚎啕大哭起来,她喜欢这辆车,省吃俭用才攒钱买下来。
周青青安抚她许久,才让灵子平静下来,“我们先把车扶起来吧。”
两个人哼哧哼哧把车扶起来,支架彻底坏了,灵子掌着车把,“青青,我没有带手机,陈九生的店铺在前面,你去看看他有没有在店里,如果他在你给他说一声,让他过来给我修车吧。”虽是毛病不少的破旧二手车,灵子仍旧舍不得随便丢在路边,怕被人当废品给收走,她得守在旁边。
“店名叫什么?”
“只有一家维修电脑的,蓝色的门头。”灵子说,“如果卷闸门拉下来了,就是没在店里。”
“你慢慢走,我去找他。”周青青小跑着去找陈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