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青没直接去刘总的办公室请假,而是挑在晚上七八点,发了个请假的微信过去,忐忑地等了几分钟,收到刘总的简短回复:好。
请假的事情搞定,就剩医院的麻烦了。
周青青没立刻打周琳给的电话号码,她这几天没去医院,老太那边打电话她也不接,安心照顾土土,等孩子恢复健康了送去幼儿园,周青青才打了电话。
“你好,我是周青青,是周琳的同事,请问你明天有时间吗……”
听周琳的话语,应该是这人是看在周琳哥哥面子才勉强肯过来帮忙的,周青青以为会来一个人,提前取了一千块钱的现金,封了个红包,打算事情办完了给人当辛苦费。
但是,来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均是一米八往上的身高,各个手臂有周青青小腿肚那么粗,身强体壮又虎背熊腰,全部是黑衣黑裤黑鞋,短发搭配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脸上挂着个墨镜,远观就够唬人的。
不说别人,周青青已经心颤,“谢谢你们,待会儿进去了你们不用说话。”看表情这几个人就很不好惹,周青青反倒担心他们会不会冲动起来动手打人了。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点了点头。
乘坐电梯上楼,周青青站在前面,这三人距离她半米站在身后,一路迎接无数枚眼神询问,周青青觉得脊背瞬间挺直了,她很久没有这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了。
周青青先进病房,老太刚从楼下打包了饭,知道周青青进来了,爱答不理的,“你还知道来,医院又催着交钱了,我可告诉你,我孙子现在躺在这里都赖你,耽误了学习落下了功课,你还要给他请辅导老师,医生说了他缺钙缺锌要补营养……”
另外三个人跟在周青青后面进病房,哗啦关上房间门,不说话、不坐下、不微笑,就是一整排往门口一站。
老太愣了一愣,估计是没想到软性子的周青青还能有这样威猛吓人的朋友,“怎么,你还要找人打我们不成,这里是医院,我们要报警。”老太之所以能这样赖着周青青,是她观察过了,这些日子来往医院的只有周青青一个人,没见她老公,大概猜到她可能是个单亲妈妈,才会这样耍无赖,料定了周青青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刚好,你们不报警我也准备报警了。我是撞了您孙子,可只是擦破了膝盖的皮,住了二十天的病房该好了吧。”周青青在凳子上坐下,她的手紧紧地捏着包,不耍狠的人要咬着牙才能看着不好惹,“他膝盖的伤我已经治好了,该负的责任我已经负了,再多的我也不会去做了。看病的钱,我会结算到今天,如果你们不想出院就继续住着吧,只是我不会再来结算。”
“你想赖账?是你把我孙子撞伤住院的。”老太情绪激动地吼。
“当时是绿灯,我正常行驶,是您孙子闯红灯撞到了我电车上,我当时看他年龄小担心会有事儿才送他来医院检查。如果您有异议,可以保留,那个路口有监控,可以回放。”周青青觉得牙齿咬得酸了,“该做的我已经做了,你们别太欺负人。”
老太突然往地上一坐,撒泼哭喊,“如果孩子爸妈还活着,轮得到你们这么欺负我们……”
三个壮汉,再次面面相觑,等着周青青的提示。
周青青坐着不动,看着老太表演,病房门口围着不少人,对着屋里的闹剧指指点点。
周青青本是个脸皮极薄的人,连下楼丢垃圾都要确定衣冠整洁,这得益于严格的家教。她的父母只教她善良,没教她怎么反击,她得忍住,不然又走了回头路。
老太见哭闹都没用了,突然站起来,冲过来要撕扯周青青。站在旁边的黑衣男子伸手挡住要落下的巴掌,轻轻一送,老太就跌坐在病床上。
周青青站起来,往外走。
屋里,老太太满声咒骂。
走到楼下,周青青站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分钟她突然转身往回走,原路返回,推开房门吓得屋里的老太太一愣,“你有孙子,我有两个孩子,你心疼你的孙子我一样心疼我的孩子,就在前几天,大晚上你打电话让我过来,给你的孙子买玩具买零食,我的孩子在家呕吐发烧,你们就是看我好欺负才一直欺负我,我不会让你们一直欺负我的。要报警要怎么样都随便你们,我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
三个黑衣男子不知道周青青为什么往回走,跟着上楼就看到这一幕,周青青明明已经气到浑身发抖,可她声音还算冷静,漂亮的眼睛通红盛着打转的眼泪,可她就是不让它们落下,她英勇得像个战士。
再次下楼,周青青已经没有那么斗志盎然,她塌着肩膀,对身边还算陌生的三位男士说,“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这里是一千块钱,我以为会只来一个人的,现在我没有那么多钱,我会再包个红包给你们送过去的,今天谢谢你们。”
可能是那天找人助阵真的有用,可能是她那天表态让老太认清了现状,反正那天之后,老太再也没有给周青青打过电话。周青青理所当然以为,这件麻烦事情终于结束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只是麻烦的开始。
徐虎从电梯里出来,和迎面的人打招呼,“九哥在吗?”
“时总刚开会结束,在办公室内。”
徐虎招手,“不用开门了,我自己进去。”
时信厚助理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叫李敬同,女的叫孙赛飞,现在说话的是孙赛飞,“时总心情不错。”
“见了我,他会心情更好。”
孙赛飞以为徐虎是在自卖自夸,没反驳,低头做自己的工作了。
徐虎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没等房间里有回应,就打开了门。
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短发,精致立体的五官,缓慢地翻动着手里的文件,偶尔皱眉,卷起的手臂上一条五六厘米长的狰狞疤痕,是唯一和他的形象与环境不相融和的地方。
“怎么现在过来了?”时信厚抬头看徐虎一眼,继续看手里的东西。
徐虎大大咧咧地在对面坐下来,“有事儿。”
“你姐找你,给她回个电话。”时信厚叮嘱。
徐虎漫不经心地应着,眼睛一直盯着时信厚看,欲言又止,又忍不住的探究。
“有话说?”时信厚把文件合上,他靠在椅子里,等着徐虎说话。
徐虎嘿嘿傻笑,他身材魁梧,不苟言笑的时候有几分打家劫舍的凶狠模样,可笑起来又憨厚得很,他在兄弟几个里排行第五,大家就戏称他是傻五。
“九哥,你不问问我昨天去忙什么事情了吗?”徐虎身子往前倾,一副:赶快问我,问我才能告诉你。
徐虎有个姐姐叫徐晴,时信厚称呼徐晴为晴姐,徐虎管他叫九哥,三个人是一同长大的熟人。
时信厚闻言笑了,“你能忙什么事情?”不过是喝酒逗妞的杂乱事情。
徐虎笑得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牙齿,“我见到周青青了。”
“……”时信厚看着他,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连一丝的起伏都没有。
徐虎以为自己口齿不清楚,没有说明白,“周青青,就是你那个周青青……她骑电车撞了个中学生,那家人讹她,她刚好是我一个哥们妹妹的同事,让哥们去帮忙,我就跟着去了,竟然就是周青青……”徐虎看时信厚还是没什么反应,倒是他自己迟疑起来,“九哥,你不是一直在找周青青吗?”
时信厚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低垂眼眸,把文件重新打开,“你先给晴姐回个电话,不然她又该给我打电话了。”
“周青青……”徐虎有点闹不明白了,他还记得也就是四五年前吧,时信厚发疯了一样到处找周青青的表情和样子,恨不得把世界都翻过来的样子,可现在,他明明已经说了周青青的下落,时信厚为什么反倒这么平静了呢。
徐虎还记得,当时时信厚差点入狱,时信厚让人转达想见周青青,周青青却提了分手,连面都不肯见。
徐虎有一瞬间的恍惚,周青青是不是只是他认识的一个人,时信厚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我姐肯定又催着我去相亲,烦死了,我躲她还来不及呢。”徐虎来时候的兴高采烈,遇到一盆冷水,“九哥,这是周青青的电话,你如果……我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反正就给你吧……”徐虎撕了一张便签纸,匆匆写下一串电话号码,就离开了。
房间重新恢复清静,时信厚看着的那页,再也没有翻过去。
眼睛,不受控制般看向那个黄色的便签纸,及上面的一串数字。
周青青,既然要躲,为什么不躲得更彻底一点呢。
为什么要让我找到你呢?
你知道我想掐死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