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四周围起了警戒线,警车将商场重重包围。
警方忌惮歹徒手握人质，歹徒则欲壑难填,一遍又一遍地?狮子大开?口，双方陷入了僵持中。
万望想要进警戒线内，关?城武不同意：“里面危险，就算你?进去了也帮不上忙。”
“可是秦寒还在里面，我总不能坐视不管。”万望语气坚定。
关?城武眉头紧锁，他绝对不允许万望冒险。但是万望的态度非常坚决，硬来肯定不行,他得迂回作战。
于是他问：“你?有什么办法把他救出来吗？”
万望一噎，暂时没有。
“我想多?了解一?情况，或许会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万望说。
但这显然不能说服关?城武，他依然寸步不让。
万望这边的交谈吸引了周思远的注意，他原本只是随意一瞥，没想到看到了熟人。
“你?们?怎么在这？”周警官板着脸,沉声强调,“这里??危险，赶快离开?这里。”
万望平静地?看向他：“谈判进行得如何了？”
周警官微微蹙眉，他觉得万望有些过分好奇了，这是警方的事,万望只是个高中??生，他的任务应该是好好??习。
三秒后?，得不到回复的万望又问了一遍：“有任何进展吗？”
“万同??,请相信警方……”
“周叔叔，里面有我的同??。”万望指着另一位警官手里的笔记本，“他冒着生命危险帮助警方传递消息，不是为了让你?随便拿话搪塞我的。他在求救,不只是他，商场里的每一个人都想活下去。”
周思远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他想起和少年的初见，偌大的警局里，万望安静地?坐在等候席。少年的声音??好听?，也非常配合警方录笔录。为之相对的，是他脸上还未擦干的血痕，还有那群打劫不成反被送进医院的歹徒们?。
事后?他看过医院出具的伤情报告，十名?歹徒身上都挂了彩，但伤势都未达到重伤标准，不会影响将来的生活。一个人这样可能是巧合，但所有人都这样，那就大概率不是巧合了。??难想象，一个还未成年的??生，在面对持刀的歹徒时竟是如此镇定果决。他甚至觉得，如果单比心理?素质，万望可能比他这个从业多?年的老警察还要好。
再相见，便是在市区的步行街。
他看到了少年见义勇为的一面。强大的人有??多?，难能可贵的是强大又热忱。那时候周思远就在盘算，要不要撺掇万望将来报考警校，这可是一棵难得的好苗子。
此时此刻，这个孩子向他索取情报，他说：商场的人都想要活下去。
告诉万望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还指望一个孩子去拯救人质？是了，万望说商场里有他的同??，作为人民警察，他有义务维护群众的知情权。
对，就是这样。
为自己的行为找好了借口，周思远终于放下心理?负担开?口了：“歹徒一共有八人，他们?要一个亿。”
他看向万望，声音沙哑：“美元。”
万望顿时理?解了为何谈判始终没能结束，一个亿美金，那些歹徒还真敢说！
“我们?已?经紧急从附近的银行借调赎金，但恐怕不够。”周思远叹了口气，“这些歹徒都是亡命之徒，经验老道，商场的所有监控都被破坏了。我们?没法确保人质的安全，目前?看来，对方占据上风。”
万望若有所思道：“如果能看到商场内的情况，有把握扭转战局吗？”
“当然有，高处我们?安排了狙击手……”周思远倏然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让我来做这个突破口吧。”
周思远临时征用了附近的一处商铺，目光灼灼地?看向万望。
关?城武眼?睁睁看着万望要来了一堆东西，往自己的脸上和身上涂抹。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警方那么多?人，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什么时候轮到你?替他们?出头？”关?城武一刻不停地?劝说，他知道万望意志坚定，做了决定就不会放弃。可他万万没想到，万望竟然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周思远脸上一红：“是的，万同??，你?可以给我们?化妆，让我们?混进去。”
万望看了他一眼?，认真道：“你?们?连门都进不去就会被认出来。”
周思远：“……”
万望没有再理?他，而是一边化妆，一边对关?城武说：“老关?，你?相信我吗？”
“我不相信。”关?城武冷冷道。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我未免也太失败了吧。”万望垂首，看上去十分沮丧。
关?城武瞬间就心软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是相信我了？”万望抬眸，眼?底含笑。
关?城武：“……”
他别开?眼?，又气又急：“你?骗我。”
“乖了，”万望摸摸他的头，“我不会有事，我不骗你?。”
这时，另一名?身穿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进门就不满道：“老周，这就是你?说的外援？哥哥这都火烧屁股了，你?还给老子开?玩笑！”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周思远斜睨自己这位老朋友。他跟张局是一个警校毕业的，毕业后?他进了公?安局，老张则进了武警部队。他对老张暴躁的脾气早已?习惯，然而这还有一位比他更暴躁的。
关?城武可忍不了有任何人质疑万望：“有什么问题吗？”
张局没好气道：“你?们?两个小孩哪凉快哪呆着去，耽误了警情你?们?担待不起！老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带孩子？他们?两个小的不懂事，你?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也不懂事？”
说谁不懂事？
关?城武攥紧拳头，硬是咽下了这口气。
周思远也是微微皱眉，他当然不是因为张局的话，而是担心正在化妆的万望：“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真的决定了吗？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手里可能都沾过血，你?一旦进去，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万望画好了头顶上的皱纹，闻言勾唇一笑：“虽千万人吾往矣。”
周思远沉默片刻，忽然挺直腰板，向万望敬礼。
张局不敢置信地?摇头：“你?疯了，你?要让这孩子羊入虎口？”
万望纠正道：“也许是特洛伊木马呢？”
“商场里已?经有那么多?人质了，我们?不能再白白搭进去一个！”张局心力交瘁道。
关?城武决定原谅张局对他们?的诋毁，并深以为然地??头：“万望，再考虑一下吧。”
二十分钟后?。
万望端详着镜子里白发苍苍的老头，满意地?笑了笑。
他一笑，脸上的褶子也跟着动起来，没人能看得出这张满是岁月痕迹的面庞里面，藏着一个还不到十八岁的??生。
周思远仔细打量着万望：“叹为观止，完全看不出这是画出来的。”
就连张局也对万望稍稍改观，但他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看上去是??像了，但是真的能骗过他们?吗？”
万望笑了笑，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他用黑色的颜料涂在了牙上面，形成了豁牙的效果。以防万一，他还硬着头皮含了十分钟的大蒜，这一笑一股浓郁的大蒜味立马跑了出来。
张局越是后?退，万望就笑得越开?心。
就在张局想要投降的时候，万望倏然合上嘴巴。他缓缓弯腰，直到自己的腰跟下身呈九十度。脊背弓起，步履蹒跚。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行将就木的老人。老态、腐朽、满是皱纹。这些形容词用在他身上毫不违和。
“给我一根拐杖，最好有磨损，旧一?的。”万望开?口，就连他的声线都变得沙哑和衰老。
张局和周思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都有同样的疑惑。
眼?前?的这位仿佛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的老头，真的是他们?见过的那个少年吗？
作者有话要说：万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