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即便是在演戏,这话说出来也确实有点羞耻,沈清疏抖了两下,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这个理由林薇止也有点没想到,她微怔了一会儿,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清疏,“沈公子,说了那么多谎话之后,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不是吧,变狼来了?

“这次真没有骗你,你得理解,这种秘密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沈清疏心虚地想,她这种情况应该和天阉差不多吧。

天阉之人大多阴暗自卑,沈清疏身上没有哪一点像,林薇止根本就不相信,但嘴上却说:“没关系,我不在乎。”

“你是不是不懂天、阉的意思,”沈清疏震惊,赶紧解释道:“这意味着你以后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生产多危险啊,我正好不想生孩子,”林薇止娇俏一笑,故作羞涩,“我自己都还小呢!”

沈清疏:“……”

你是不是也是穿越的?

怎么这么能呢?

“我真的没有跟你开玩笑。”沈清疏无奈强调。

“是么?”林薇止上半身微倾,凑近了一点看她的脸,“我都说了你演技不好啦,你说你是天阉的时候,可是脸都没有红一下哦。”

“……”她也想脸红,可是身体就是没有反应啊。

没法子了,沈清疏直接追问,“你为什么就认定了我?我是一定要退婚的,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退?”

“我又没拦着你,”林薇止奇怪地瞥她一眼,“你想退婚就直接到林府退啊。”

“我祖母不同意。”

“我爹也不同意。”

“你可以说服你爹啊。”

“那你也可以说服你祖母啊。”

我说服不了我祖母,话到嘴边沈清疏没有说出去,她已经猜到林小姐下一句会是什么了。

这位林小姐怕不是抬杠机转世,硬要跟她杠到底。

沈清疏恶狠狠地恐吓林薇止,“你现在这么得罪我,真的不担心嫁过来以后的日子吗?”

林薇止回敬她,“我爹现在是正四品,你敢这么对我,真的不担心你以后的仕途吗?”

淦,这拼爹的时代!

好吧,她输了,她斗不过这位林小姐。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沈清疏往椅背上一瘫,破罐子破摔,“我可是为你好,反正已经再三告诫过你了,你以后后悔了可不要怪我。”

林薇止挑了一下眉,“不会后悔。”

沈清疏气闷,不想再呆下去了,起身大喊了一声“结账”。

小二进来,朝着沈清疏笑眯眯地躬身道:“承惠三十二文。”

沈清疏却不理他,只瞪着林薇止,两人大眼对小眼半天,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沈清疏抬抬下巴,对小二示意了一下林薇止的方向,“她结账。”

她就是这么小气记仇。

小二又惊讶又鄙夷,恭敬走到林薇止旁边,职业地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尽管这样,沈清疏还是觉得脸上有点烧。

林薇止二话不说,掏出荷包付钱,她无奈地对沈清疏笑了一下,“沈公子,你怎么还在演?”

“幼稚!”

“……”沈清疏气得脑袋冒烟。

竟然被一个小屁孩碾压了,她非常惆怅,出了茶楼也没兴致再逛了,两人直接打道回府,一路无话。

马车到了官舍,沈清疏勉勉强强告了个别,立马就离开了。

也确实该庆幸,她再晚两步,就会碰上林薇止的嫡亲哥哥——林修平。

林修平打马回来,正碰上林薇止下马车,他注意到妹妹脸上的神色,随口笑问:“今天怎么这么高兴,是去哪里玩了?”

她在高兴吗?林薇止收了收脸上止不住的笑容,上前抱住哥哥的手臂撒娇,“哥哥你都好久没回来了。”

他今年十九岁,已是秀才,因为林大人没有时间教导,在苏州府学念书,十分刻苦,只偶尔休沐日会回来。

“哪有很久,半个多月前才回来过一次,”林修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忘记刚才那个话题,转而问她的婢女笙寒,“小姐今天去了哪儿?”

笙寒偷笑,“回少爷,还是常去的芳草街那边,只今日和未来姑爷一道的。”

“未来姑爷”林修平疑惑地皱了皱眉,“沈家那个小子,他怎么到苏州来了?”

林薇止挽着他的手臂往里走,边走边解释,“听爹爹说是回祖籍参加院试的。”

“他人怎么样?看起来你对他颇有好感。”林修平也没深究,宠溺地看着林薇止。

“怎么说呢?”林薇止忍俊不禁,“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张牙舞爪的,但是并不会伤害到你,反正,还挺有趣的。”

“是么?那下次有机会我要见见他。”

可惜,沈清疏已经决定离开了,两人注定缘吝一面。

沈清疏回客栈之后,越想越气闷,她这一趟到底是干嘛来了?

明明她跟其他人都能相处得很愉快,但遇到这位林小姐时,两人就好像八字不合一样。

时间已到了七月,既然她留在这儿也说服不了林小姐,干脆回滁州专心备考院试算了。

次日,沈清疏就上门跟林大人辞别,也没再见那位林小姐一面,直接启程回滁州了。

林薇止晚上得知,还十分遗憾,少了一个乐趣。

这个月虽然有些分心,但沈清疏的功课也没有落下多少,林大人对她文章的指点虽然不多,却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

每日苦读的日子过得飞快,马上就到了院试的那天。

院试是秀才的最后一关,聚集了全省往届应届的童生,考试的方方面面都更加严格了。

不仅搜检十分仔细,具保的廪生也要增加一个,还好沈清疏有钞能力。

这次进场之后得在考场里面过夜,直到第三天考完才会放出来。这倒是方便了沈清疏,只需要用精神力掩盖一次搜查就够了。

去号房的路上,沈清疏看见几个盛满清水的大水缸,心里不安了一下。她上辈子听说,考场失火,如果考试还没有结束,那考生就算被活活烧死在里面,考场大门也不会打开。

不知道本朝有没有这么变态,她之前忘了去了解一下,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考个试还要冒着生命危险,真是风险越大,收获越大。

卷子发下来,她照例先填上自己祖宗三代的名字,每次这个时候沈清疏都很感慨,古代人的犯罪成本真高。

这都不是一人坐牢,全家受害了,犯了法,连还没出生的子孙后代都会被连累。不过在破案率很低的古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趁着早上还凉快,神清气爽、思路敏捷,沈清疏决定先把文章写出来。

这次的考题题目很简单,是《大学》的第一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但正因为简单,是大家常写的文章,想要写出新意,脱颖而出则有点难。

沈清疏一边磨墨一边细细思量,打好腹稿之后才在草稿纸上下笔,一气呵成,“大者,当体得名,常遍为义……”

写完之后,她细细雕琢修饰了一遍,再三检查无误,才誊抄到卷子上。

太阳渐渐升起来,沈清疏又抓紧了时间做其他题。

正值八月酷暑,到了中午,这密不透风的小小号房就像个蒸笼一样,沈清疏感觉自己就是快被蒸熟的那只乳猪。

她搁下笔,随手用布巾在额上一拭,就见到上面染上星星点点的湿痕,不多会儿,整块布巾就有些湿润了。

这次的号房是两排相对的,沈清疏能够看见对面坐着的学子,那位仁兄早就热得脱了上衣,袒胸露乳的,完全不顾斯文扫地,让沈清疏很是羡慕。

她是不可能脱衣服的,顶多把袖口裤脚挽起来,聊胜于无。

这使得沈清疏很是想念后世的背心短裤,其实她身上这件单衫也是用上好的蚕丝制成,轻薄透气,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显得过于累赘了些。

天气实在太热,沈清疏也没有胃口,只喝了些红枣枸杞茶,就趴在桌案上午睡了。

夏天食物本就容易腐坏,这次还要一次性带三天的,沈清疏不得不带些耐放的馒头、香肠、风干鸭一类,都是她不太喜欢吃的。

除此之外,还备了一大葫芦的红茶枸杞茶,本来刘伯还给她准备了人参酒,但她对酒精实在是不感冒,只带了一点酒精含量非常低的米酒。

午睡醒过来不知是几点,感觉温度更高了,空气都晒得扭曲起来,沈清疏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更加难受了。

她一直在做梦,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她去接父母的骨灰,所有人都同情地看着她;一会儿是她在学堂读书,被先生批评打手心;又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跌落山崖,被一只老虎追着跑,翻山越岭地逃命。

真是糟糕透了!

沈清疏呆坐了一会儿,等脑海中的光影淡去,记不清了之后,才迟钝地倒了些清水擦脸,在那微弱凉意的刺激下,渐渐清醒过来。

又发了会儿呆,她才定定神开始接着做题,只难免还是会有些心浮气躁。

有精神力辅助都是这样,沈清疏完全可以想象,那些冥思苦想的考生有多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