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元宵

娄山月说的有理有据,全然不像编造的。事实上,这些杂文异志里面还真有关于各地不同风俗习惯、日常生活的讲述,只不过是一笔带过罢了。

娄二柱和赵半芹对视一眼,自家姑娘好像说的是真的,她屋子里如今还放着一本从卫水风那里借来的《杂物志》呢,看来是他们误会了,自家闺女聪明灵秀,除了老祖宗的庇佑也不忘自己努力学习钻研,看向娄山月的眼神就愈发疼爱起来。

“就是,川子,你二姐在家可没闲着,要是咱们小月努力读书,说不准还能考个女状元当当呢!”赵半芹笑着道,眼神里全是疼爱。

这话说的娄山月都有些心虚,这里的科举制度她还真不了解,再说了,如今这样精益求精的筛选,比起后世那种义务教育、人人读书的时候,取得功名要更难,她可不敢大言不惭的认了这话。

娄山川眼睛一亮,“二姐真厉害,那我也找几本读读!”

这小子!娄山月啪的一下敲在娄山川头上,“少看杂书!我又不用科举,好好读你的书!”

娄山川一脸悲愤,二姐坏,如今连二姐也这么对他了!呜呜呜,他读书还不成吗?

一家子欢欢笑笑,热热闹闹的熬着年夜,屋里子的小炉子烧着热水咕嘟嘟的响着,一道热腾腾的卤肉配着下酒菜弥漫着香气,娄山月被温暖包围,身边是爱她的爹娘,疼她的兄弟,忍不住幸福的眯起了眼。上天给了她这个重新活一回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抓住,就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意识就这么沉浸在被温暖包围的幸福感里,突然间被轻轻推了一下,娄山月迷蒙的睁开双眼,这是咋了?

赵半芹好笑的看着她,“今儿个熬年夜,去岁就由着你叫你睡了,今天你可不许睡,好好的熬过这一天,明年,一定顺顺利利的。”

看着赵半芹认真的眸子,娄山月愣了愣,醒过神来,娘,这是在为去岁由着自己睡觉而懊恼后悔吧。

夏天的时候她无缘无故被小柳害的推下水,到底是叫爹娘生了后怕了。他们或许不知晓许多知识,也没有赚大钱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爱她。

明知道是娄小柳作祟,还是不愿意有一点点可能叫她受到一点影响。就连这种最迷信的可以说是无稽之谈的“习俗”,也愿意相信执意遵循。

就见自家爹、大哥,还有弟弟,眼中都是无比的认真严肃,显然十分认同赵半芹的话。

说不感动是假的。娄山月心中划过一阵暖流,压抑住差点就要流出来的眼泪,认命般的乖乖坐在那里,努力睁大了眼睛。

唉,感动是真的,可困也是真的啊!就这么干坐一夜,谁能熬得住?不禁开始怀念起后世的电视和无聊的春晚了,就是不玩手机不看电视,好歹也能打打扑克搓搓麻将啊!

娄山月眼睛一亮,对啊!打扑克搓麻将!这也是商机!她就不信大年夜每个人都能干熬得住,这两样就算是平时也能玩的,当然没有再好了。

可惜畅想的再好,如今也是来不及做的。娄山月拿着家中废弃的旧纸笔做了副简易的扑克,几人打的不亦乐乎。

“这东西要是能卖,定能小赚一笔。”娄二柱顿了顿,“可惜纸笔昂贵,这种扑克也就有钱人能玩得起。”

娄山月没想到,自家爹已经想的这么远了,就连这些都考虑到了,看来这些日子的生意没白做。

娄山月一面感叹一面说,“或是用薄薄的木片或者竹片呢?”

娄山明眉头微微蹙起,“那跟城里玩的牌九,差别倒不大了。”

娄山月惊疑的抬起头,自家大哥这段时日也有长进了!从前家里说这些,他可是从来都不开口的!

“其实还有一种玩法,不过时机不对,还得再等等。”娄山月所说的正是麻将,但这种东西,很容易仿造,爹说的对,只能小赚一笔。必须得找准时机,叫利益最大化。

娄山月将种种想法按了下去,一家子就这么火热吃着小菜说着杂七杂八的日常,聊了一整夜。从县城的院子装火墙火炕,到里头怎么布置,再到走什么亲戚,做什么扑克,最后熬过了大年夜,进入了甜美的梦想。

过年,免不了要走亲戚,娄家的亲戚不算多,娄山月的舅爷的儿子算一个,舅舅家算一个,里正家算一个,还有就是县城的贺家。

舅爷那边有爹和大哥去,他们这些小的是不用去的。初二回娘家,赵半芹的父母亲,也就是娄山月的姥姥姥爷早已不在人世,大年初二,一家子去了赵德旺家,舅甥同乐了一番,也就算走完了亲戚。期间赵华还拿着糖果礼物带着卫水风到娄二家串门子,撇去跟娄大一家子的交集之外,这个春节显得尤为和谐。

没到正月十五,娄家就陷入了忙碌之中。

既然要做火墙火炕,就要趁早,等到真正住了进去,想要再做,那才是真的麻烦。

于是年还没过完,娄二柱和娄山川就搭车去了县城,趁着这个功夫,两个人打算抓紧时间把火墙火炕赶出来。

没过完年,工是不好找的,娄山明找了从前熟悉的做工的汉子,多加了五十文钱,才找来了两个愿意帮忙加干的。至于怎么做,全由娄二柱指挥,毕竟他是这一群人里唯一见过、用过火墙火炕的。

两人就这么带着两个工人每日不休的干着,工人晚上回家住,这两人就在还没修好宅子里凑合,一人一床被子就在前头的倒座住着,一点也不嫌弃。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期待。贺掌柜知道此事,更是开怀,干脆承包了两人的饭菜,有时候是贺冬青送有时候是贺掌柜,就是忙起来也会差人送饭。

紧赶慢赶之下,又是再三小心,毕竟谁也没做过,只知道理论,生怕做错了啥。在如此忙碌的赶工之下,没到十五,就完工了。

娄山月惊奇的发现,经过这段日子,大哥跟爹的相处似乎好了不少,虽然之前也是亲的,但大哥总是很难对着爹表达出来亲近。如今瞧着倒是好了许多,大哥再怎么成熟,搁在后来也是高三刚毕业没多久的人,心里还仍旧带着一些孩子气。

“那你们交给他们了吗?”娄山川听得一愣一愣的,迫不及待的开口问。

“这样独家的技术,自然是没有!”娄山明笑了笑,还是爹说,今年也就罢了,再修整也来不及。如果他们俩愿意,等年底了,他做工头,带着他们两个当小工,不愁没人上门求着出工。

实际上娄二柱也是不得已的推辞,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他担心时间太紧了,自家最近进账少出账多,他难道不想赶紧赚到这笔银子吗?实在是自家忙着娶媳妇儿,哪儿有功夫做这些?可事实若是总能如人意,那就不叫现实了。不过,这也都是后话。

娄山明也惊叹于自家爹的远见。娄二柱不爱说话,自从从行伍中伤了腿出来就更甚,娄山明是崇拜他的,崇拜他能够行军打仗上阵杀敌的英雄气,同时也是带着埋怨的。

若不是因为他不在家,他跟娘也不会在老宅受欺负,他见过娘对着烛火独自落泪的时候,也跟同村说他是没爹的孩子的人打过架。可有朝一日见到娄二柱回来,却发现他怨着的男人伤着腿,他便再没了其他话。直到搬出老宅,另起了院子,甚至后来娘有了身孕,有了小妹小弟,明知道爹也是无奈,可他仍旧放不下这一点。如今,他觉得他好像放下了。

这个元宵节,无疑是娄家最忙的节日了,过完元宵,就得赶紧为迎娶贺冬青做准备。虽然忙碌,可也充满着希望,就连常年在村里念书、极少去过县城的娄山川,一时间也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元宵佳节,吃元宵、赏花灯、猜灯谜、舞龙舞狮,都是年年代代传下来的,县城里这个时候最热闹。娄二一家难得的没有凑这个热闹,而是跟赵德旺一家围着桌子吃着饭,听着外头村子里自己的热闹晚集。

“以后去了县里,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们,别总是不吭声。”赵半芹数落着自家弟弟,赵德旺低眉顺耳的应了,因着在孩子们面前,显得颇为不好意思。

娄二柱转移了话题,“松木还在外头做活?”

赵松木点了点头,“是,姑父,过年才回来的。”

赵松木的长相随张英姑多些,如今个子高了,倒也能看出一些年轻人的英姿来。

娄二柱心思一动,看向了赵德旺,“卖力气也不是长久的事,如今你姐去了县城,你好好干,攒着银子也在县城置办个屋子,还愁松木娶不着媳妇吗?离得近了,往后也好帮衬着。”

赵松木眼睛一亮,他常年在隔壁县的码头做事,就是木头般的性子也历练了出来,总觉得这个姑父好像话里有话。联想起姑姑姑父家这一年的变化还有叫小珍去学手艺的事,他心思一动,好像窥见一成不变的未来,似乎有了变化。看着头发有些发白的爹,和满脸皱纹的娘,还有不谙世事的期待的看着他的小妹,他心里一酸。若是能跟亲人在一处,谁又想去外头孤苦飘零?姑父的话他记住了,他吸了吸鼻子,认真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