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除夕(上)

卤味不出意料的一抢而空,娄二柱瞧见了商机,干脆又去找刘一手买了两筐子猪杂猪头猪耳朵。

不管啥时候肉都是紧俏货。别看猪肉腥臊,但价格也相对便宜,百姓们过年可不就指着一顿饺子一口肉吗?

自打娄山月在百味楼露了一手,钱掌柜和王大勺窥见了猪肉中的商机,直接在刘一手那里长期订货,有了固定的客源刘一手也没闲着,如今他摊子卖的都是百味楼不要的部位。但价格实惠,买的人也不少。娄二柱打着百味楼的招牌,又是熟脸,刘一手早就听王大勺说过事情的原委,猪肉是贱肉,他又是初来乍到横空出世,压根没人认他。要不是娄山月扭转了王大勺对猪肉的印象,他全部身家养出来的这一栏猪,就成了老猪肉了。当即把新杀的猪剩下的猪头又留下来两只,权当是感谢。

配着菜蔬一起卤了,趁着过年之前又赚了两笔不小的银子。因为卤味舍得放料,素菜又扔进去跟荤的一起卤了一夜,就是素菜也沾上了肉味,不光是猪杂,就连素菜都卖的很火热,不少人都买了回去,冬天里,这东西能放,装在罐子里放在室外放到过年都不是问题,若是加点水配上各类的菜煮上一煮,就又是一锅菜。若不是到了年根,这娄氏卤味早就成了县城的现象级小吃了。

光是从冬至到腊月二十六,就有了十八两银子的入账,解决了在县城买房之后的燃眉之急。

娄二柱退伍给的二十两银子,除了当时重盖房子的十两,还留了十两没用动,加上这些年做木工、卖绣品攒的和这些日子赚的,也有百十两银子。除去买宅院的银子,还剩个十八两的卤味钱。至于灵芝,不问价不知道,拿到万和堂一问才知道这种紫灵芝营养价值极高,只是个头不算大,卖不了数百两的高价。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去买药的郑家管事瞧见了,万和堂压根就没过手,直接卖了一百二十两。

算起来也已经算是蔚山村的富户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娄二柱和赵半芹却没有打算动这笔银子。这些在他们看来,都是小月挣得的,虽然说家里的孩子只要是没有分家,所挣所得都是公中的,可小月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总是偏疼着些。

种种关心,娄山月怎么感受的不到?对于这些她只觉得温暖,仿佛弥补了她从前缺失的全部的温情。于是对爹娘兄弟愈发爱重,愈发真心实意的把他们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年节已至,娄家的氛围却并不算得上好。

无他,只因为过年必不可少的就是要走亲访友,娄家在蔚山县的根基不算深也不算浅,亲戚并不多,可虽然分了家,除夕夜还是要去娄家老宅一起过的。经过分家之后的一系列事情,任谁想都知道过去是什么个场景,在充满喜气的日子里,娄山月心里也难得的生出了一股子不快。可面子功夫嘛,总得做的。

想到这里,娄山月脸上带上了一个官方微笑。

赵半芹看见自家女儿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孩子总是为别人想的多些,寻常道理从来没有叫他们操心的时候。这样的女儿怎么叫人不喜欢不心疼?

“今儿个过节,有什么事都先多想想,别闹出什么不痛快,左右也就一天,回来咱们自己个儿再好好过。”娄二柱带上厚实的帽子,因为穿的太厚,声音也闷闷的。

娄山明和娄山川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就算是不高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二人点了点头,一行人提着篮子,缓缓向娄家老宅走去。

蔚山的冬天总是冷些,这座巍然不动的天然宝库总算在冬天展现出了它的冷酷,娄家老宅在半坡上,冷意更甚。娄山月裹紧了身上的厚棉衣,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家爹娘,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地上的积雪被踩出浅浅的坑,露出里头泥泞的土路。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听见里面摔打的声音。

“这大过年的还不叫我消停,你诚心是要气死我!什么没肉没菜,赶紧拿出来!”

不用听就知道又是奶奶在使性子了,娄山月心里不禁叹了句,这老太太还真是硬朗的很,中气十足的,一听就知道身子康健。

“娘,我们哪儿有啊?今年刚种下地,粮食都卖了,吃的还不够呢,哪儿有钱买别的?再说了,小柳才拿了月例银子回来,”赵大秀暗戳戳的翻了个白眼,咋光问她要,咋不问她的亲亲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当她傻啊!这些都是明天她回门要用的,赵大秀耷拉个脸,眼珠子一转,露出了一个殷勤的笑,“听说老二卖卤肉里,也不说拿来孝敬孝敬娘?”

这大伯娘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算计自家,她就不信她没买肉买菜。自家有是自家的,虽说本来就要拿过来给奶孝敬,可叫她这么说,总叫人心里厌恶的慌。

娄二柱叩了叩门,里面的摔打埋怨戛然而止。“谁啊?”

娄山月面上扬起一个淡笑,“奶,我们跟爹娘来看你啦!”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就瞧见了赵大秀的脸上还带着虚假的笑,伸手就要把东西接过去,“老二家来了啊,叫我瞧瞧带了什么好东西。”

叫她一拿可不就扣下了吗?到时候奶又要说他们带那么点东西,作践她。娄山月挡了挡,脸上扬起一个天真的笑,“一路走过来可叫人冻坏了,大伯娘就叫我们进去吧。”

赵大秀面色一僵,狠狠剜了娄山月一眼,这个丫头是越来越厉害了,跟她娘一样讨人厌,随即也只能侧了侧身,她都这样说了,还能拦着不成?到时候娘又得骂她想要偷肉了。

娄山月笑眯眯的走进去,亲热的喊了声奶,娄母抬了抬眼皮,不轻不重的从鼻孔里挤出一个嗯字。

“娘,春节好。”娄二柱讷讷的说了一句,随即将东西往前一放就闭上了嘴,竟是不想再说其他。

瞧见娄母撇了撇那两个提篮,娄山月心道,自家爹一直这么着,怪不得人家都说他木,就算是自家没少孝敬大伯娘也总是在外头抹黑,私吞他们的孝敬,别以为她不知道,之前自家送过来的东西,到了奶这儿竟是压根对不上数量,这还是后来三叔偶然提到,她才意识到这其中的猫腻。爹好说话,她可不好说话。她清了清嗓子,直接了当的将篮子掀了开来,“奶,您看,这是我娘今年做的腌菜,冬天了鲜菜不好找,也能吃个鲜亮。”

娄母脖子往前伸了伸,腌菜也就罢了,那一小把鲜韭菜倒是稀罕,肯定是自己个儿在屋里头养的。冬天鲜菜少,韭菜算一个,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但是养的这么鲜亮又舍得拿出来这一小把的不少。

见娄母眼睛亮了亮,娄山月接着就道,“奶您瞧,都带着根呢!我娘说了,给奶拿过来种上,不拘什么时候剪一把,也是添个鲜菜。”

娄母顿时心里熨帖极了,回想起从前没分家的日子,这个她不耐烦的二儿媳妇确实一向是最细致的,就算是讨厌她,处处也做的到位。

赵大秀撇了撇嘴,心里不住的骂,这两个憨货怎么生了个奸的?老二本来跟娘关系就差,没回送东西都是放在这儿就走了,就是留在这儿也不吭声,现如今叫小月这丫头一搅和算是完了。这么好的鲜菜,拿回去自己开小灶或是拿到街上卖,再或是拿回娘家,怎么办不行?非得叫这丫头说透了!娄母一向是只管事不动手的,老三媳妇又是个懒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啥也不会做,家里的东西都是她收拢起来,没回老二送来的东西都能昧下一大半,这下好了,全露出来再想拿走就难了!

一时间,看向娄山月的目光中不善极了。

可偏偏还得假笑着打圆场,“哎哟哟,瞧瞧,倒是比往年还全乎些,到底是分了家挣着钱了。行了!小月,知道你爹娘的孝心了,这些东西你别拿着了,我给放到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