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愿不愿意

沉寂的秋夜显得格外冷清,娄二柱目光沉沉,“要不想被送到府衙也行,你们只要保证别再做危祸乡邻的事,有手有脚的,就是去县城打个零工也比现在强。”

“真的吗?我保证不干了,不干了!多谢娄二哥,谢谢娄二哥!”秀儿立刻感激涕零的说道。

“就这么简单?”剩子脸上闪过愕然,随即又冷笑,道“说得轻巧,有手有脚的,城里做活的谁会要我?”

娄二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掏出一张纸来,“也不是白白放了你们,你们在这上头签字画押,以后娄家的事,你们帮我盯着点。”

“这……”剩子一愣,瞬间恼怒不已,“这是啥?可别诓骗俺签了什么卖身的东西。”

“呵,命都不在乎,还怕卖身?”娄山月忍不住轻笑,“放心吧,这是你们的认罪状,你以为真就这么算了?万一你们哪天又起了什么鬼心思,我们总不能天天盯着你,也总得留点什么不是?”

“还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打砸的东西碗筷都得补出来!”

此话一出,二人的面色瞬间难堪起来,尤其是剩子,秀儿死皮赖脸的问家里要还能要出来一点,剩子是真的没钱,他爹娘早逝,他又不干正事,屋顶漏水了都是拿稻草堵上的,这么大年纪了媳妇儿都娶不上,更别提其他了,这就是要他的看病钱命根子!

娄山月话锋一转,“不过,要是有有用的消息,可以拿消息抵银子,半年之内统统还清就是。”

看着娄山月似笑非笑的模样,秀儿登时满头大汗,这丫头怎么叫人这么害怕,周身的气势不像是十一二的小丫头,反倒有一股能够洞察人心的凌厉。“我签!我现在就签。”

剩子深深的看了娄二柱一眼,行,不就是看着娄大柱一家吗?他还能做不到,要是能不去见官自然还是不去见官的好。

二人按了手印,娄二柱也没过多为难,利索的放二人走了。

赵德旺看着白纸黑字上鲜红的手印,心里不由得佩服起来,“姐,姐夫,你们还真是心思缜密,留了一手,方才,我还以为真的要送去见官呐!”

都是一个村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是他俩真是偷鸡摸狗鸡鸣狗盗之徒,真扭送到府衙,他们难免不会被村子里的人说道排挤,这也就是为什么往往一个村子里有什么事也都是打一顿泄了私愤,少有闹到官府去的原因。

“这也是小月的主意,一个村里的,总不能闹得太难看,真要是放了谁知道他们以后会做什么?”赵半芹笑了笑,“这样一来就算是他们想生事,也得掂量掂量,这认罪状随时都能送到府衙去。”

最重要的是,娄山月垂眸敛目,有个人能盯着娄家,她也能安心不少,虽然三叔私底下是跟自家拉近了关系,可毕竟是没分家的,难免会为了大房和三房的共同利益做出什么来,如今虽然大伯三叔二人互相看不上,又互相制衡着,可这天平难免会失衡,有剩子和秀儿盯着,省得他们再闹什么妖。

赵德旺登时对这个小外甥女又高看了几分,这样有本事的,叫小琴跟着学,不亏!

娄二柱拍了拍赵德旺的肩膀,“你也累坏了,叫你姐做碗面汤,在家吃了再回去。”

“欸!”

娄山月自觉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一时间胃口打开,即便是在赵德旺家用了晚饭,还是塞了一小碗面汤下肚,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舒坦!

可远在县城的娄山明却没有这么舒坦了。

贺掌柜面色铁青倒在床上,贺冬青一双柳叶眼哭的跟桃子似的,眼中写满了担忧和仇恨。

娄山明将药碗端了进来,面色凝重,贺掌柜是气急攻心才会倒地不起,“贺姑娘,药好了,我来扶掌柜的用药。”

贺冬青眼里噙着泪挪开位置,“辛苦了。”

一碗药下去,贺掌柜进了大半,能喝下就成,约莫明天也该醒了。

贺冬青眼中凶狠,都是那个四诊堂的王明!要不是他执意提亲求娶,爹怎么会被气成这样?不过,爹不是这么不稳妥的人,自己的亲事爹一直操心,他到底跟爹说了什么?爹从药田后边的祠堂里回来就气倒了。

“你去歇着吧,今晚有我守夜。”看着贺冬青一脸疲惫,核桃似的肿眼睛,娄山明心里一抽一抽的疼,可说出来的话语气还是那么冷硬。见贺冬青不动,眼睛里还露出凶光,他不由得放缓了语气,接着道,“不论如何,你也得顾着自个儿的身子,要是你也倒下了,贺掌柜怎么办?万和堂又怎么办?”

贺冬青眼睛一红,险些又掉下泪来,烛火下的娄山明面庞俊毅,微微皱起的眉毛好似也含了一股子关心之情,宽厚的肩膀又是那么的可靠,贺冬青心弦不由得动了动,“娄大哥,别叫我贺姑娘了,咱们也算是自幼相识,我爹日夜操劳着铺子,如今却被那小人气倒,这叫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要是爹出什么事,我……”

贺冬青虽说是姑娘家,人长得也漂亮,可一向是英气逼人,少有流露出如此柔弱的时候,叫人一看更加心疼起来。娄山明不由得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刚伸出去的手转了个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下贺掌柜身子要紧,就算是真跟王公子有什么关系,也得从长计议啊……”

“咳咳。”

正说着,一阵咳嗽声传来,二人赶紧扑到床边。

“爹,爹?你没事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贺掌柜强撑着睁开双眼,贺冬青的眼泪登时唰的流了下来。

贺掌柜用尽力气,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青儿,咱家的药材,被偷了呀!”

“什么?”贺冬青瞳孔一震,祠堂里的药材也就只有何首乌一个,难道是,“难道是……”

贺掌柜闭上眼睛沉痛的点了点头,顺着眼角的皱纹流出一滴浊泪,“不光是何首乌,就是咱家药方也被扒拉了个稀扒乱,幸好,幸好方子还在,这杀千刀的四诊堂!接着向你提亲的名义,把咱家的底儿掏了个干净啊!”

娄山明黝黑的瞳孔颤了颤,万和堂安身立命的就是药方子和镇店的百年何首乌,从前还有一只五十年的山参,不过前些年用掉了,如今没了镇店之宝,这铺子恐怕是难再开下去了。

“爹,难道就由着他们这么做不成?我们去报官!报官!”

贺掌柜闭了闭眼睛,“报官?我们哪儿来的证据?青儿,他们敢这样干就是打定了主意了!咳咳。”

“那难道我们就由着他们欺负不成?”贺冬青看着贺掌柜病体沉疴的模样,竟然像是失了心智,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王明说了,要想他们把东西还回来,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就是,”贺掌柜深深地看了贺冬青一眼,重重地闭上了眼睛,“就是要你去做他的填房啊!”

娄山明猛地抬起头来,这怎么行?他是配不上贺冬青,可她也不应该是这个结局!

贺冬青面色愕然,随即重重地瘫坐在床边,可何首乌毕竟是万和堂的立身之本,是万和堂传承四代的底气,不,不行,万和堂不能毁在她手里,她使劲闭了闭眼,干涩的嗓子发出一声近乎悲鸣的妥协,“爹,只要他们能把何首乌还回来,我嫁!”

“不,不行!不能嫁啊!到时候何首乌就成了嫁妆,万和堂还是那个万和堂吗!咳咳咳。”贺掌柜咳嗽的厉害,娄山明赶紧扶着他轻轻顺着背,“他们,他们不安好心!我还没到卖闺女的地步!”

贺掌柜的一席话听得贺冬青如晴天霹雳,王家、四诊堂竟然打的这个主意,这是要叫他们万和堂彻底沦为四诊堂的附属,要他们赔了闺女又折兵啊!

贺掌柜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容易缓了过来,瞧见娄山明的模样,心里有了决断,“山明,我待你如何?”

娄山明伸手握了上去,“您带我亲如子侄,就是叫您一声世伯也不为过。世伯,不论如何,您得保重身子啊!”

“是啊,亲如子侄……”贺掌柜点了点头,“那我便把青儿,许配给你,可好?”

娄山明猛地一愣,这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不由自主地呢喃道,“世伯,我……”

贺冬青心中一震,猛地抬起头,看见最疼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心底里的意中人,眼睛热热的,“爹……”

贺掌柜用力抬起手摆了摆手,“我这身子,心劲儿没了,又能支撑多久?万和堂,他们想要,我偏不给!”

贺掌柜深深地看了娄山明一眼,“你是个好的,青儿也不差,我宁愿把万和堂交到你手上,起码你会对青儿、对万和堂好些,你只说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