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山的风景无疑是美的,蔚山传承百年,其中奇珍无数、屹立不倒,一条蔚水河绕山而行,滋养着蔚山村。可到了晚上,除了家家户户亮着的微光,再无其他。蔚山如同一尊沉睡的巨兽一般,只要在风吹过的时候才会发出沙沙的声响,蔚水河在星光月光的映衬下,宛如一条闪着微光的白练,在静静蛰伏、诱人深入。
是夜。
一股风拂过,微黄的叶子被刮得沙啦沙啦作响,顺着风从枝丫上扑簇簇的落到地面,微风带着两仪直从人的袖口领口钻进去,带来一丝秋的凛冽,惹得人一哆嗦。
娄山川小声道,“二姐,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他们真的会来吗?”
娄山月拢了拢衣裳,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家院落,“再等等看。”
那些人都是贪心之辈,这就跟赌博是一样的,偷了一次就想偷第二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都传遍了,说自家酿酒赚了钱,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自家已经把新酿制的果酒的消息放了出去,他们想要自家的酒方和酒拿去卖,就不会轻易收手,眼下家中无人,不怕他们不上钩。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娄山月明显瞧见两个身影利落的翻了进去。
“来了!”娄山月眸光一凛,漆黑的眸子盛满了寒光,站起身牵着小黄,“走,该抓贼了!”
赵德旺将二人往后按了按,“你俩跟在我身后,别露头。”
舅舅这是怕她和弟弟受伤。
对自家如此了解,敢来行窃的,左右就是本村人,这些人你不抓住还好,若是当场抓住了撕破了脸,谁知道这些个偷鸡摸狗的会起什么狠心思?
看着赵德旺宽厚稳重的背影和手里拎着的棒槌,娄山月心中一暖。舅舅和妗子一听这事,恨不能亲自过来抓贼,还是她拦着,才把妗子和小琴按在了家,这才是她的亲人,“舅舅也小心。”
一行人三人一狗,个顶个的严肃,刚走近,就对上另一侧包抄过来的娄二柱和赵半芹二人,他们分头行动,也是叫赵德旺看着两个小的,免得出事。
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面隐隐传出‘没有啊’、‘再找找’之类的话。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迅速冲了进去,只留娄山月和娄山川二人守着后墙。
“抓小偷!有小偷啊!”
“哎哟!”
“哎哟,我的背!”
敲击声和噼里啪啦碗碟摔碎的声音混在一起,娄山月心里也捏了把汗,一双乌黑的眼睛睁的圆溜溜的,黑色的瞳孔在黑夜的闪着亮光,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捏紧了方才路上捡的树枝。
“川子,咱们守好了。”
娄山川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擀面杖,不动声色的往前站了两步。别看二姐看起来聪明胆大,可他看得出来,二姐还是害怕的。要是贼人冲了出来,他肯定得护着二姐!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正在二人紧张之际,一个黑影落荒似的从墙头跳了出来,两人吓得一激灵,娄山月率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小毛贼!哪里逃!小黄!”
小黄瞬间冲了上去,大声地汪汪叫着,那人没想到后墙还有人守着,登时吓得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小黄顺势一口就咬了上去。
等到娄二柱跑到后墙时,就瞧见那人一脸哀嚎着坐在地上,一条腿朝前伸着,小黄狠狠地咬着一点也不松口,自家闺女和小儿子就拿着树枝和擀面杖在那儿挥着,也不知道是打人还是打空气。
“哎哟!我不跑了不跑了,大哥,大哥,我不跑了,快叫狗松开,松开!我的腿哟!”
娄二柱眉头紧锁,“秀儿?”
秀儿?难道来偷酒方子的竟然是个女人?娄山月这才敢睁开眼,看着眼前人并不算瘦弱的男人睁大了双眼,这、他叫秀儿?
娄山月明显看到眼前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贱名好养活,秀儿小时候太瘦弱,家里就给他取了个女名儿,就是想让他平安长大。没想到人是平安长大了,但是却惯坏了长歪了,一不会下地,而没个本事,去城里连搬货都不用他,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就成了村里有名的混子之一。至于另一个,也是村里有名的右手好闲的狗蛋。
二人被反绑在椅子上,娄二柱沉着脸,“说吧。”
秀儿慌乱的避开几人的视线,哎哟哎哟的叫着腿疼。
剩子不屑的抬了抬头,“说啥?恁要我说啥?”
“说啥?”娄二柱眉头一皱,“你不找个差事做,出来偷东摸西,你爹要是在世,看他不打断你的腿!”
剩子一听见这话瞬间面目狰狞起来,“你算什么东西,来说我?”
娄山月眉头一皱,夺过娄山川手里的擀面杖就朝着剩子腿上挥了过去,“你又算什么,来说我爹?”
“哎哟!”剩子痛呼一声,唰的转过头来,“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打我?”
“你偷东西在先,就是把你的腿打断,谁也不会说什么。”娄山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上次没跟你们计较,这回说什么也不能算了,就该打一顿,扭送到府衙去!”
“你!敢送老子去府衙?你给我等着!”剩子挣扎着大吼。
“别,别别送我去!”秀儿满脸惨白,“是娄大柱,是娄大柱叫我们来的!”
听着秀儿的话,娄二柱眉头一皱,当真是大哥。
娄山月心底不由鄙夷起来,秀儿比剩子还要大上七八岁,却是软蛋一个,还没剩子硬气,还没怎么着呢就把事情吐露了个干净,就这还能成事?恐怕今天的事也是剩子是主使。
娄山月眼珠子一转,“大伯?怎么可能?到底是亲兄弟,他想要什么直接找我们要就是了,何必花钱找你们来捣乱?”
“真是他!他说要是能偷到酒方子,就给我们一人一两银子!”秀儿生怕他们不信,一股脑的把一切全都秃噜了出来,“上回中秋节就是他叫我们来的,否则我们咋知道你们那天不在家?谁不知道娄老二是从行伍里出来的,我们哪儿敢来啊……”
秀儿越说声音越小,心里也后悔起来,他就说娄大柱不安好心,到底是亲兄弟,何必找他们过来?
剩子面色灰败,他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也是最近手头实在紧,否则这种亲兄弟之间的事他才不想掺和。
“我就说娄大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亲兄弟呢!亲弟的东西也惦记,”秀儿越想越生气,“上回俺们来了,结果呢?东西没偷到,别说一两银子了,就是一文钱也没有!”
还真是他……娄二柱心中却松了口气,如此也好。那毕竟是自己大哥,总是狠不下心去,既然他铁了心不把自己当亲兄弟,自己也就断了这个念想,往后再不必顾忌其他。
“所以你们就回来把我们家菜偷了?”娄山月眉头一挑。
“是啊,你……”秀儿后知后觉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嘴。
“秀儿!”剩子眼神狠厉,恨恨地瞪了秀儿一眼,随即又不屑的仰起头来,“要不是他不给银子,俺会稀罕你家的菜?娄大柱可说了,酒方子没得着,偷了酒也是一样的,否则,我们也不会再冒这险。”
剩子吊儿郎当的晃了晃脑袋,“我只是来收我应有的银子,至于谁来出,是你还是他,你们兄弟俩的事,我不管。”
这算是什么狗屁理论?娄山月满头黑线,娄大柱说什么就是什么啊?真当她家是好惹的了。
赵德旺‘啪’的一巴掌拍向剩子的后脑勺,“混不吝的,跟谁这么说话呢?”他就是瞧不惯剩子这天不怕地不怕、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是欠打!
“谁要给你银子你找谁去,”娄二柱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上回念着同村的份上,没把事情闹大了,没想到你们死性不改,咱们去府衙说事儿!”
“什么?”秀儿当即大哭起来,“娄二哥你不能这样啊!当年你去当兵,我娘还给你偷偷塞了两颗鸡蛋呢!都是娄大柱,是他叫我们来的,这回我本来都不想来的,都是剩子说不能干了事没钱拿啊!”
“你就是个软蛋!”剩子一听这话顿时气的咬牙切齿,真是个没骨气的,他猛地向左一斜朝秀儿撞过去,随着惯性两个人顿时摔倒在地,哀嚎不断。
赵德旺和娄二柱见状,赶忙把二人从地上拉开,真叫他们这么闹,依剩子的狠劲儿,没准真将秀儿打个半死。
“难道你想去府衙吃牢饭?我也就想赚点小钱,那里面那么是那么冷,是会死人的!我娘肯定哭,要去你去,我不去!娄二哥,你就放了我吧!我说的都是真的!”
“呸!闭嘴!你个软蛋,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拖后腿的。”剩子恨得牙痒痒,恨不能用破布堵住秀儿的嘴,他就不该带着他一起,如今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忘了他求着要跟着他混的事儿了?就他这体格和提不起的窝囊劲儿,十里八乡有人乐意跟他一处?也就是他心太软了。
剩子也知道如今再难逃掉,梗着脖子恨恨地从嘴巴里咬出几个字来,“我承认是我偷的,要杀要剐,你说了算。”
秀儿害怕是因为他自幼娇生惯养,受不了罪,家里还有老娘老爹等着他,剩子是真的剩他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可怕的。
娄二柱沉吟半晌,“要不想被送到府衙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