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卫家灯火通明。
卫里正黑着脸,将荷包重重地摔到桌子上,一对花白的眉毛皱起,“这丫头是被教坏了!哪里有一点廉耻之心?”
卫武一张端正的四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外甥女的私事,若不是真怕闹出事儿来,他哪里好开口嘛。
卫向东听见里屋的动静,担忧的看向透光的门板,“娘,爷爷动了这么大的气,我是不是做错了……可她毕竟是我表姐。”
赵桂芬看了眼里屋,拍了拍卫向东毛绒的脑袋,“东子,你做的没错。”真等出什么事来,连累的自家一身脏。
她是真不耐烦这个拎不清的小姑子和外甥女。当年赵家跟卫家争里正的位置,整个家族都闹僵了,赵家做事不地道。就连大嫂,也被诓了回去关起来,甚至放话说要是不把里正让出来,就叫赵华合离,还扣着水风,闹得两家差点连亲家都做不成了。好在大嫂撑得住,跟大哥配合着偷跑了回来。谁承想都这样了,卫芳还要死要活的非要嫁给赵三,到现在,赵家的见到他们还要拿这事臊他们。
卫里正烦躁的闭上双眼,自从小闺女嫁给了赵家老三,除了过年压根都不回来看看,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慧慧这丫头真出了什么事。“叫东子明天去赵家,喊…喊芳芳过来一趟。”
卫武闷声应了。小妹是被惯坏了,已经改不了,可也不能真看着芳芳出丑,一个姑娘家晚上不在家待着,约小伙子去人烟稀少的村口见,真出什么事了连累的可是一大家子的名声。
这个小插曲娄山月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娄二柱和赵半芹却上了心,眼见娄山明到了说亲的年纪,怎么着也得把盖房子的钱赚出来。
娄二柱沉默了一日,紧赶慢赶做好了木雕小件,赶紧送到了城里。
娄山月耐着性子学了几天绣花,能简单的绣个花、缝个衣服,就心满意足了。她的心思啊,在篱笆里种的菜蔬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从娄家老宅抱回来的两只小鸡仔,长的似乎快了些。这两只小鸡仔带回来的时候弱弱的,她担心活不久,就喂了滴空间水,恐怕再长上一个月都能下蛋了。
正想着,就听见赵半芹‘嘶’一声。
“娘!你怎么了?”娄山月立刻起身跑过去,就见赵半芹修长白皙的手指上一颗血红的水珠,“哎呀,怎么刺破手了?”
赵半芹晃了晃神,这才道,“乖小月,娘没事。”
或许是因为赵慧慧,叫娄二家觉得娄山明的婚事瞬间紧迫了起来。赵半芹这几天没日没夜的熬夜做绣品,双眼都熬得通红。为了贴补家里,她本就长年累月的做绣品,眼神早就大不如从前,做绣品最重要的就是那双眼睛和一双巧手,再这么下去恐怕没多久眼睛就看不清了,哪里还能再做绣品?
娄山月撒娇着伸手将绣棚抽了出来。“哎呀娘~小桃姐都回去备嫁了,您就去歇歇嘛!再这么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况且,我还有其他的事想要拜托娘呢!”
在蔚山县,新娘子在成婚前一个月是要足不出户的在家待嫁的。小桃婚期将近,已经安安稳稳的回家备婚了。
赵半芹眸色松动,“你这丫头,又想到什么鬼主意了?”
她只是想让赵半芹歇歇,哪儿有现成的想法?娄山月脑子转了个圈,有了!
夏天天气炎热,那肯定是凉皮凉粉热干面的天下啦!凉皮在前朝就开始盛行,不如直接做凉粉。比起凉皮而言,她还是更喜欢清爽可口的凉粉,晶莹细滑的凉粉吸溜一口就能顺着口腔直接滑进胃里,夏天出了汗吃上一碗,别提有多爽了!
她眼泛精光,“哎呀,我这个主意保准好!不过还得娘,瞧您眼底青黑的,您还是先去好好睡一觉,我才放心娘给我帮忙呀。”
赵半芹无奈的笑了,“你这孩子!”
把赵半芹劝去休息,娄山月的脑子却没停。点子是有了,那材料呢?要想做凉粉,无非是用淀粉水,或是海石花,蔚山村离海边还有十万八千里,哪里找得到海石花?那就只能自己做淀粉了。如今还没有土豆和红薯,那便只能磨豌豆淀粉了。不过,要去哪里买豌豆呢?
“豌豆啊……”
娄二柱沉吟片刻,“豌豆刚收完,恐怕就剩下老点的了。”
“那正好!”娄山月眼睛一亮,老豌豆挂果晚,那还省得晒了,“那就拜托爹啦~”
娄二柱摆了摆手,这有啥?“明天要去城里上工,下午我就跑一趟。”
他们家一向宠闺女,不管她要什么想什么,不管是爹娘还是大哥小弟,全都依着。她卖菜谱的银子,搁平常人家早就充公了,可爹娘却一直给她留着……娄山月心里暖暖的,唇角忍不住漾起一抹甜笑。
正想着,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声音。
“娘,我回来了!”
“川子?”娄山月瞧见娄山川满头大汗的模样,惊讶出声,“你怎么回来了?”
川子接过汗巾子抹了把脸,露出一排白牙,“明日旬休,先生就叫我们早点下学了,不说了姐,我跟东子约好了要去山里呢!”
进山?
娄山月眼睛一亮,“等等,川子,我也跟你去!”
村里人靠山吃山,蔚山就是村里人的宝库,甚至还有人挖到过人参呢!自打上次挖到木耳之后,娄山月就一直惦记着,想着再去捡个什么漏,机会这不就来了?
川子和东子两人一股脑的往山里头钻,娄山月独自在外围采摘,也自得其乐。这些野生也长的花草在她眼里可都是宝!什么矮子松、野海棠、野月季……不拘是做成盆景还是装一篮子卖花,都是银子!
尤其是这兰花,素来这梅兰竹菊四君子中,兰花就是最好养的,挖出来做成盆景盆栽,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她奋力的挖着一丛野生兰花,丝毫没有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危险正在悄然逼近。
夏末的山里树荫成片,很是凉爽。娄山月抹了把汗,小心地将兰花根带着土装好,心里满足极了!不过怎么隐隐觉得有些阴凉呢?就好像有什么极其阴寒的东西死死盯着她一般。
不妙!肯定不对。
她小心地转过头,瞳孔不由自主地骤然缩小,瞬间僵在原地,寒意从心底蔓延到四肢。那是!层层叠叠的枝叶下透出细碎的阳光,通体翠绿的蛇身一览无余,瞳仁拉成一条黑线,见娄山月有所动作,棕色的瞳孔兴奋地发红,尾巴灵活的勾住树枝,如同无骨一般‘唰’地窜了过来。
一阵寒意和恐惧从内心最深处浮现,却因为极度的害怕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呆愣地站在原地,任由毒蛇只窜面门。
完了,难道今天就是她的死期了吗?如果今天不上山就好了,要是她不挖这株兰花就好了,她还没有好好享受亲情的温暖,还没有赚够钱,还没有好好珍稀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种种念头转瞬即逝,看着妖异的猩红色瞳孔,青绿色闪光的鳞片,娄山月绝望的闭上双眼。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焦急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