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无是处,薛顺心还是得以在庄青的宅院白吃白住。据她观察,庄青那帮兄弟个个身手了得,杀鸡宰牛样样精通,就是看她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三两日过去,薛顺心依然没有搞清楚这伙人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大多昼出夜伏,干的八成是见不得光的事。
心底有那么一丝忐忑,时不时提醒着她,这里可不是什么善人窝!
冷静思索,自己反反复复穿越到这个世界,肯定跟霖王府脱不了干系。尽管现在暂时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但若想弄明白穿越原因从而结束这恼人的一切,大概率还是要从霖王府找答案的。
因此,她想安静地等待霖王大婚,等那一夜腥风血雨结束,她再筹谋下一步怎么办。
想到这里,薛顺心嘴角一挑,一抹蔑笑送给自己。就她这脑子,刚刚用“筹谋”一词真是侮辱了这个词。
不管怎样,这个世界让她明白,她就是一个脑子不太够用、社会经验为零的傻白大学生。
这种情况下,难道只有凭借美貌找个男人靠一靠?
唉!所以,是不是应该假装跟庄青谈一下恋爱?做一个虽不富贵但绝不会惨遭乱棍打死的小妇人?但是如果庄青将来家暴,她可能死得更惨。
薛顺心不禁打了颤儿,乱想的毛病真是能发作到自己吓死自己的地步。
讲真,庄青看起来不像坏人。
又讲真,霖王、飒王看起来也都不像坏人。
然而……
直到霖王大婚之后的第二天,她才得知关于庄青和他们兄弟们的真实身份。
没错,他们的确是一群没什么“身份”的人,但他们干的事可都是专门针对有“身份”的人的。
简单讲,之前霖王府闹过的贼不只是乌啼国前去踩点儿的奸细,假贼中混着真贼,真贼就是庄青他们一伙。
劫富济贫,济的就是他们自己。
最初他们发现有一伙人半夜三更在霖王府附近鬼鬼祟祟,就尾随他们想着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结果那伙人在霖王府溜一圈,什么都没动。
于是庄青他们就潜入霖王府盗取财物,出了什么事有那帮人顶着。
了解了大概,薛顺心默默感叹,这伙人的脑子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事情发生在霖王大婚的夜晚,刺客行刺、盗贼行窃,同时发生。庄青的两个兄弟就那么机缘巧合地被当作刺客抓了起来。
这会儿,一院子的人围在一起商量对策。
薛顺心躲在屋子里隐隐听着,有人责备庄青带回一个不祥的女人,害得他们折了兄弟;有人辩解称正是因为有漂亮女人在,兄弟们才干劲十足,这几日的“收成”比之前涨了不少。听到这里,薛顺心才想明白,庄青收留她,是拿她当奖品,激励兄弟们努力“创收”。
现如今,两个兄弟为了她生死未卜。
呵!
薛顺心招呼没打,就准备离开这贼窝。
没到大门口,就被庄青拦了回来。
接下来的事情才让她明白什么叫作“未雨绸缪”“老谋深算”。
原来庄青早就知道她是霖王的女人,才将她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得知庄青要用她换回兄弟之后,薛顺心失落地问。
“也谈不上从一开始就怎样,那日我在河边遇到你,只是见你眼熟,也是好奇才跟你一程。”庄青将薛顺心带回房间,亲自看守,“后来看你吃早饭的样子,才恍然想起曾在哪里见过那般吃相的女子。”
吃相暴露身份?薛顺心内心哭泣。
“你的算盘打错了。霖王要是在意我,我就不会一个人大半夜在荒郊野外差点遇险。”
“有道理,但我还是愿意一试。”
“那些人你斗不过,别连自己也搭上。”薛顺心轻蔑一笑。
后来庄青带着她去霖王府换人,人换没换出来她不知道,但她又被关进霖王府是没跑了。反正再也没见庄青出现在她面前,她隐隐觉得那窝蠢贼被一锅端了。
又回到霖王府,也省了她动心思怎么重返这里找寻一切开始的原因和最终结束的结果。
妙妁不在霖王府,薛顺心猜测她成功跟前来救她的狗男人跑了。真是便宜他们了!
如今她被禁足在原来居住的小院里,周围一票人盯着她,什么动作也不敢来。
据观察,霖王好像很忙,一直都没来找她。
那日晨起,薛顺心觉得心口宛如巨石压着一般,憋闷得喘不上气。她遣人去找张郎中来,来的却是小梨。
小梨给她瞧过,说无大碍,嘱咐她好生休息,匆匆就要离开。薛顺心拉住她,追问为何如此行色慌忙。小梨说老张那边很忙,她得赶紧回去。
薛顺心再三追问,才知飒王家的妖妃受了伤,此时正在霖王府诊治。
她听后满脑子问号。妖妃受伤,为什么在霖王府诊治?难道他俩也有什么不可说的关系?
直到她得知妙妁和那狗男人已经被抓了回来才明白,妖妃是因为帮霖王抓人才受的伤。所以整个联姻自一开始就是各怀鬼胎的表演。之前妖妃的那场盛大的仪式,并非为霖王府祈福,而是战前动员?
不对,显然飒王府那些女人们并非个个都跟妖妃似的能打。
薛顺心晃了晃脑袋,实在想不明白。
眼下,妙妁又被关了起来,跟那狗男人分着关。她可想冲出去给那狗男人还一刀子了,然而她几乎没有迈出自己院子的可能。
此后,在一切恢复正常以前,薛顺心几乎只能依靠装病喊疼叫来小梨给她提供院外的各种消息。
听闻那个狗男人被悄悄送回了乌啼国,薛顺心差点背过气去。
霖王的脑子也坏了?敌人,就那么送回去了?
“那人是乌啼国司大将军的独子,年少鲁莽,他这一英雄救美不得了,可是丢了他家的脸面。”小梨一边吃着薛顺心的点心一边讲:“我听我师父说,这司小将军跟那个妙妁公主青梅竹马,关系好得不得了。”
“可是,怎么就这么把人送回去了?还只送男的,留下妙妁。”薛顺心敲着桌子。
“我听我师父说,如果激怒了乌啼国司家,那这场仗肯定难打赢。这样送回去,一是警告他们我们已经知道他们派刺客行刺的事情,二是……二是什么我忘了。”小梨喝了口茶,用手擦了擦嘴边的饼渣,皱眉瞪了薛顺心一眼:“没事少装病,老实待着!这也是我师父说的。”
“你师父什么人啊!”薛顺心不服气地回瞪了一眼。
回想着小梨方才说得话,她才意识到眼下是要打仗了。
那妙妁怎么办?
这仗一开打,妙妁可是第一个闯进敌人窝的炮灰呀!
真惨!薛顺心没带什么感情地哀叹了两声,真惨!
不久,她就得到了月落、乌啼正式开战的消息,紧接着她听说妙妁自杀了。在那间小黑屋,一头撞死的。
薛顺心并没有多少感情波动,她从来都不了解妙妁真正是一个怎样的人。她看到过妙妁的嚣张跋扈、善妒易怒、矫揉造作、任性无情,但那些都不是妙妁真实的样子。
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真实的妙妁是怎样的,即使日后她们可能还会相遇。至少此刻,薛顺心并不认为自己当下的处境能够令她安然驶出穿越的漩涡到达过去的彼岸。过去,那些真实属于她的生活,在她的脑海里,只存在于过去。她不清楚未来是否还能那样生活,回到简单、热情的校园,重逢那些青春、单纯的面孔。
接下来这段时间,薛顺心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安静做人,也有听老张的话,不再装病卖惨。时间过得很慢,日子很平静。但她知道,外面,这个世界里,正发生着惨烈的战争。有很多人失去亲人,失去家园,失去生命。但她不能真正体会那些感觉,也绝做不到感同身受,她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唏嘘一些无用的同情、怜悯,然后继续她平淡如水却不可预知的无望的生活。
直到霖王再次出现她的视线里。她知道,哦,战争结束了。
看霖王意气风发的样子,她能猜到战争的结局。
但她能猜到、想到的非常有限。她越发觉得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主角,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她真的无从得知霖王他们那些主角在进行着什么波澜壮阔的宏图伟业。可是,她若不是主角,穿越又有什么意义呢?
脑瓜子嗡嗡的,也许早晚有一天会因为头大而死吧!
“王爷。”她那一声唤得格外温柔,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霖王轻轻走近,四周安静得能听得见他缓缓移动脚步的声音。那一刻,他的眼神里好像充斥着热爱,有活力,有生机,有希望。“都结束了。”他说。
薛顺心知道霖王说的结束,只是关于战争、关于妙妁、关于乌啼国,都结束了。但霖王不知道,过去的薛顺心跟他也早都结束了。
薛顺心很想告诉他,可说出口的却是:“王爷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