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妙佳人

*SIXTH*

熟悉的风,熟悉的雨,熟悉的寒冷穿皮蚀骨。

薛顺心跪在庭院,心底痛骂王府的郎中。先不说他磨磨蹭蹭大半天才熬好药,关键是完了也不知找个腿脚麻利的人送药,偏要自己端着药晃晃悠悠往公主院里挪,才挪到半路公主就断了气。

公主死在王府,兹事体大。“小真畏罪自杀”的说辞没能含混过关,矛头再次指向被公主侍女指为凶手的薛顺心。于是她顶着“嫉妒公主而谋害之”的罪名,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睡去,醒来却又是最开头的一幕。

“怕是狂暴王爷担心连累王府,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什么玩意儿,说到底就是不信我!”

狂风大雨很好地掩盖了谩骂的声音。薛顺心缓了缓神,理了理思路,然后放声嘶喊:“王爷饶命啊!求王爷念及往日情分,给顺心一次申辩的机会。顺心深知王爷与公主的婚事关乎两国安宁,断不会做出推公主落水这等陷王爷于不利的蠢事。求王爷施恩,等公主醒来澄清真相再行处置顺心,求王爷明察!”

一番求饶,薛顺心被扔进柴房。

疲惫令困意丛生,她挑了块顺手的木棍,抱在怀里靠着柴垛小睡。

小真如期而至,拍醒了她。

“你终于醒了。来,饿……”

“饿你妹!”薛顺心轻哼,一棍子砸上去,小真当即昏倒在地。

迅速翻出药瓶,将药丸倒在地上,再将药瓶塞回小真手边,薛顺心大喊一声,“不好啦,救命啊!”

侍卫闻声推门而入。

“她想毒死我,被我打昏了。”薛顺心一边惶恐解释一边指向小真手边的药瓶。

侍卫在地上找到药丸,连同药瓶和薛顺心,一起带到王爷面前。

“怎么回事?”王爷蹙眉质问。

“回王爷的话,小真假借送饭之名,在柴房欲对我下毒,还好被我识破,将她打昏在地。我与她原本情同姐妹,实在不解她缘何害我。但联想近日之事,不得不怀疑她很可能是……顺心冤枉!求王爷明察!”薛顺心道。

侍卫随即将药瓶和药丸呈上,“禀王爷,属下进去的时候,小真手里确实握着这个药瓶,身旁的地上散落着这粒药丸。”

“私藏毒|药,好大的胆子!”王爷震怒,“她人呢?”

“回王爷,已命人抬到下人房,不知此刻醒了没有。”

“打,狠狠地打!”王爷厉声道。

“是。”

薛顺心不觉一颤,回想起第一次穿越来的时候,遭受的棍棒是多么惨痛,想必此时小真也是熬不住的。唉,不能怪我,是她自己作死。她想。

侍卫走后,王爷亲自将薛顺心扶起,温柔安慰:“本王信你。今晚……”

“谢王爷!公主在王府落水,至今昏迷不醒,此事重大,还请王爷火速请太医为公主诊治。”薛顺心劝道。

“请太医的事,皇兄已经准了,太医明早能够入府。张郎中说了,妙妁脉象还算平稳,待明日太医到了,兴许就能好转。”王爷边说边拉起薛顺心的手,慢慢靠近她的脸。

薛顺心佯装头晕,抽回手,扶额,趁机咳了两声,先发制人,道:“王爷,顺心怕是染了风寒,头痛得厉害,恐不能侍奉王爷。”

王爷冷下脸,略打量,淡然说到:“那你回房好好休息吧。你既懂些医道,头痛就先自己按按,不行的话等张郎中得空让他给你瞧瞧。”

“是。”

薛顺心随即回到住处,她扯了新被,窝在榻上,回忆方才的对话,嘴角不由得挑起一丝希望的微笑,心想:原来我还懂点医术,那明天我得大显身手才行啊,说不定就此一举成名问鼎人生巅峰啊哈哈哈……

安稳度过一夜。次日,薛顺心早早起床,到王府门口等待太医。

太医方到,王爷便出门迎接,二人见面立在原地一阵客套。

薛顺心顾不得礼节,插嘴:“王爷,公主事大,还请太医速速前去诊治。”

王爷微皱眉,并没有责备她,只冷冷说了句“知道”,便引着太医去了公主的住处。

薛顺心跟着过去。

太医摸脉,开方,下人奉上笔墨,太医摇头晃脑慢慢悠悠写出药方。

郎中刚要接过药方,薛顺心抢先一步,将药方拿到手里,转身对王爷说:“王爷,我会煎药,还请王爷准许我同张郎中一起。”

王爷又皱眉,略微沉默,点头默许。

薛顺心拉起张郎中,顾不得他那双老腿酸沉,一路暴走。

“哎呀呀,老夫的腿不打紧,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张郎中嚷嚷。

薛顺心方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去往何处煎药。

“张郎中,我求你了,您快点儿走成吗?”

张郎中哼哼唧唧:“老夫的腿也想走快点儿,哼!”他边说边拐向另外一条路,薛顺心跟在后面火急火燎地挪了几十步,终于嗅到淡淡的药草味儿,便带着方子一路小跑找到了药房。

心惊胆战催促着,薛顺心终于赶在公主咽气前将汤药送到。

心里万般祈祷这药一定得有用。

公主万万不能死!

*

事如人愿。公主很快苏醒。

薛顺心舒了一口气。令她没想到的是,公主随后还给她带来一个大喜的消息。

公主称自己落水纯属站在桥上头晕不小心,绝不是有人推她。她还说,隐约记得当时薛顺心试图拉她一把,可能就是因为那一拉使得旁人以为薛顺心推了她。

如此一来,薛顺心从被怀疑的对象变成了有功之人。

“我听说,王爷因为我的事情把你关进了柴房,真是苦了你了。我每每想起这事儿,心里就好生过意不去。”妙妁公主抚着心窝不紧不慢地说。她约薛顺心在花厅说话,说是要当面感谢她。

“公主言重了。”薛顺心微笑道,心想:可不是嘛,我都因为你的事死了好几回了,还好我聪明机智把你救活,给自己找了条生路。

“唉。霖王殿下对你不好,我可不能忍,无论如何本公主得补偿你。”妙妁公主边叹气边道。

霖王?原来狂暴男是霖王。怪不得每次来都要淋一场大雨。薛顺心半垂眼帘,在心里骂了一通。

见她不说话,妙妁公主又道:“你放心,我已经帮你寻了个好去处。”

“去处?”薛顺心一愣,“去哪儿?”

“飒王府。”

“啥王府?”

“我听说,飒王哥哥可会疼人了……”妙妁边说边对薛顺心挑了挑眉。

薛顺心琢磨:她怕是不知道我和霖王的特殊关系,竟然要把我送走,诶不对,她怕是知道才要把我送走,*,心机*!

“不不不。公主好意,顺心心领了,只是——”

“只是这事儿已经定了,我和霖王哥哥商量过的,姑娘今天就去飒王府。”妙妁公主挑唇浅笑,目光陡然凌厉,一副“就算你不肯也会把你绑去”的架势。

“既然是王爷和公主共同的好意,顺心只好——谢过两位了。只是,还请公主容我回房换件衣服,收拾点儿东西。”薛顺心表面妥协,心里把霖王骂了一万遍。

“这个好说。”公主点头,同时使了个眼色,让身旁的两个侍女跟薛顺心一起。

薛顺心按捺着满心奔跑的羊驼,快步回到住处。

公主的侍女在房门口等她,她进屋随意换了身衣服,偷偷藏了一把小刀,一面想着新去处兴许比现在这个狂暴诡异的王府要好,另一面又有些担心。

*

弯弯绕绕飒王府。

“见过飒王。”

“免礼。”

薛顺心偷偷瞄了眼飒王。飒王看上去文文弱弱,嘴角挂着微微笑意,挺和善的样子。

“既然是妙妁公主送给本王的美人儿,你们就都好生伺候吧。”飒王吩咐一众丫鬟。

薛顺心随即被带去别处。她边走边想,总觉得飒王的语气有哪里奇怪。

沐浴,更衣,梳妆。薛顺心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仔细端详,这身体的脸和她原来有七分相似,可是比她原来好看,简直可以说是整容版的自己。她暗里开心,由着丫鬟给她一件一件地加首饰,不停地夸她漂亮。

“谢谢你们哈!只是我戴这么多,挺重的,做活儿也不方便。”薛顺心浅笑着说。

“姑娘真会说笑。姑娘服侍王爷,得王爷恩宠,万般事情皆有奴婢们去做,姑娘唯一要做的就是哄王爷开心。”小丫鬟边说边羞涩地嘿嘿偷笑。

薛顺心霎时冷了脸。果然不是送来当丫鬟的,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亲耳听到还是不觉一震。

正寻思着如何逃脱,飒王进来遣退了所有丫鬟。

还好还好,他笑着走来,看上去弱不禁风,我有刀,有刀,刀。薛顺心暗自安慰着忐忑的小心脏。

飒王一句话没说,上来就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薛顺心挣扎。

然而——

飒王紧紧抱着她,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扔到床上。

“哈,你不乐意?”飒王柔声问,声音与力道极度不匹配。

“等等等等!我愿意,愿意!”薛顺心强颜欢笑,稳住飒王,道:“只是我——”

“你怎么了?”飒王半压着薛顺心,双手支在床上,俯身看着她,满脸温柔。

“我自己脱!”薛顺心抛了个媚眼,轻推飒王的胸膛。

飒王满意一笑,起身。

薛顺心假装脱衣,顺势掏出小刀抵住飒王。“你别乱来。我,我生是霖王的人,死是霖王的鬼。誓死不从!”

飒王瞄了眼她手中的刀,打了个哈欠,“美人儿,说这种话的时候刀应该放在自己脖子上。”

“只要你好好说话,放弃不切实际的念头,我保证不会伤害你。”薛顺心放出真诚的目光,等待对方诚心诚意的谈判。

然而,飒王给了她一记白眼,同时捏住了她拿刀的手。

薛顺心奋力抵抗。

抬头低头的瞬间,只听飒王惊恐一声荡气回肠的尖叫,薛顺心感到有什么东西扎进了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