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事看来是定下了,书信像雪花一般飞舞而来。
除开生产那?日有?人来劫,谢府风平浪静。秦蓁收拾着来自京城的信,谢梓安心情不错一天一封的写着。
秦蓁抱着年哥儿在身上,一只手理着信。说?来年哥儿虽然?是个早产儿,但身子不错。抱着他?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像极了秦蓁。
秋诗在一旁缝虎头帽,黄色做底红色镶睛,神气又活泼。年哥儿见着咯咯的笑,伸着手想去够。
“原来如此?。”秦蓁把信放下,她是说?为什么掳她之人未派人再来,原是顾不上了。
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掳人想威胁谢梓安的,无外乎就是大皇孙和三皇子的人。
大皇孙的势力一直不显,从谢梓安寄来的书信中,秦蓁隐约觉着圣上当初要传位的是大皇孙。
毕竟他?才是皇室正统嫡亲血脉,圣上一向视他?与众不同。哪怕平日并未多重用他?,怎么看都像个富贵散人,可真正的关切是藏不住的。每逢佳节,皆是其代替父亲祭祖,站在圣上身边。
何况相比三皇子一脉而言,大皇孙受到?的责罚小的多。仅仅是囚禁在行宫里,好吃好睡的供着,只要自己不作死,后半辈子舒服闲散的过应该不难。
或许圣上在临死前以?这个作为了交换,换得自己宝贝金孙一世平安。年哥儿小脚踢上秦蓁的脸蛋,把她的思绪打断,事即尘埃落定,想了也是白想。
秦蓁脑中浮现一张人家富贵花的模样,她想起嫁过去的宋芳苓。也不知以?她心高气傲,能不能接受后半生被关在金丝笼里。
至于三皇子一脉,镇国公?府算是倒了。他?们没算到?宋旭会帮瑞王。誉王的兵马行至雍州被宋旭截了胡,一顿胡搅蛮缠后,京城已?有?胜负。
京城里钱都尉带着禁军死死控制住宫中,钱胤立了大功,带人围追堵截了镇国公?府。
一大屋子,除了苏及远提前收到?消息逃之夭夭,其余都一网打尽。
这样一想,确实是没工夫对付秦蓁了。“秋诗,你这几天幸苦了,把院子里的东西点点。奴仆不需要的多给点钱,让他?们归家。留几个看院子的就成。”
秋诗点点头,秦蓁的身子已?经大好,出了月子变得活蹦乱跳的,不说?上房揭瓦,但行动自如不是难事。
是时候回去了,谢梓安最近的一封书信写道。他?已?派萧生来接他?们回京,算算日子就是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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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清风怡人。
西南的秋天落叶不多,常青的树叶挂在枝头,难得飘下一片。一只俏生生的芊芊玉手伸在树叶上,用力掐下一片。
小树微微一颤,似在悼念早逝的青叶。
“今个回来,明日回来,今天,明天......”
“你再多扯几片叶子,这树冬天就活不成了。”白术看着秃了一片的小树苗,心里暗暗发疼,这是她好不容易弄来的桑树苗。还等着来年开春喂了蚕,有?了蚕沙入药。
“白术姐姐,你说?萧生什么时候来接我?们啊。”果儿嘟着嘴,把手里扯得细碎的桑叶丢下,跑在门口垫脚张望了一会儿,失望的回来。“说?好了这一两?日的,怎么还不回来。”
白术翻个白眼,拿了被秦蓁扒光叶子的干树枝敲了下她的脑袋。“你急什么,他?还能不来了不成?你看秋诗忙的焦头烂额,你还在想男人。”
果儿被戳中心事,显得慌张:“我?没有?!我?就是想着小姐定是想少?爷的,我?盼着她俩团聚!”她拍拍身上的碎叶,“我?去帮秋诗姐姐收拾东西!”
白术见她一蹦一跳的往屋内跑。摇摇头,果儿的春天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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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生比预想的来了迟了两?天,西南秋季喜落雨,山路泥泞。马车陷在泥潭里,耽误了些时刻。
秦蓁抱着年哥儿,坐在马车里。不知是不是生了年哥儿,男孩喜闹,她晕车的状况好上不少?。
秋诗坐在她对面,一针一线的缝着小衣。秦蓁觉着内疚,秋诗为着年哥儿尽心尽力,像半个娘亲似的。
她与秦蓁说?过,她并不想嫁人。她喜欢的是陪在秦蓁身边,做着自己爱的事。闲时绣绣花,缝缝补补的很安心。
秦蓁本起了给她在京城找户好人家的心思,秋诗年龄不小。曲嬷嬷私下里同她说?了好几次,希望她能物色个好的。
秦蓁刚听见时有?些诧异,女子终身不嫁历朝历代可没出几个。一向温柔娴静的秋诗居然?有?这么前卫的想法,出乎她的意料。
但秦蓁还是应了,秋诗与她幼时为伴,两?人是主仆更是亲人。她知道柔弱的秋诗其实有?颗坚韧的心,她认定的事不会更改。
人生只有?一次,能做到?无怨无悔即可。至于旁人的眼光有?何惧?盯两?眼能把肉剜下来不成?秦蓁看向低头绣花的秋诗,嘴角勾起笑,年哥儿似乎也感?受到?娘亲的心情,伸手啊啊的要秋诗抱。
秋诗听见小少?爷的召唤,放下针线抱过年哥儿。“小姐,小少?爷我?抱着就成。路途遥远,您先睡一会儿。”
秦蓁倚着软垫上,外头是果儿和萧生的打闹声。好在她还有?个丫鬟可以?嫁出去,果然?啊,成了婚的女子就爱扯鸳鸯谱!
秦蓁想,等回京城了,来年就把果儿洗干净嫁过去!
风吹起马车上的帘子,哗哗作响。秦蓁忆起当年娘亲拉着她的手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蹄声踢踏踢踏的响在耳边。
一样的路,心境全然?不同。秦蓁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她想在梦里告诉娘亲,她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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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蓁被扶下车时,还未站稳就被谢梓安揽入怀中。“陶陶,幸苦你了。”
他?已?听闻秦蓁生产时的凶险,一直心怀愧疚。妻儿凶险之时,他?却没在身边。
他?紧紧揽住秦蓁,生怕她会骤然?消失。在京城里他?日日夜夜想的念的都是秦蓁,今日见到?心里涌出的喜悦让他?知道,这个笑起来有?深深酒窝的女子早就刻入他?的灵魂。
“你怎么才来接我?呢!”秦蓁头埋在他?的肩窝,眼里的湿濡蕴了谢梓安的衣裳。“我?天天担心你,怕你出事。你怎么才来接我?!”她用手锤打谢梓安,说?是打却越抱越紧。
“陶陶,都过去了。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他?眼中也有?湿意,吻着秦蓁的头顶。“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秦蓁想起在抱在后头的年哥儿,招呼着秋诗过来。“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可把我?折腾死了。”表情嗔怪,用手轻轻划过年哥儿的脸。“我?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年哥儿,你若是不喜欢就再取个别的。”
谢梓安见那?个软糯的小家伙,咧着嘴对自己笑。眼睛又亮又圆,一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我?能抱一抱么?”雷厉风行的奉国侯此?时像个毛头小子,手足无措。
想伸出手抱一抱,又怕弄疼他?。“一只手托着头脑,一只手扶着屁股就行。”秦蓁手把手的把年哥儿放在他?手里,那?么小的一团,软软的躺在怀里。
“年哥儿,我?是爹爹!”他?低头亲了一下嫩嫩的小脸蛋,血脉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哪怕是刚刚见着一面,谢梓安就觉着怀中的一团是他?毕生要守护的人。“我?是年哥儿的爹爹。”他?笑着,眼中都是天边落下的星星。
“外头风大,少?爷夫人先进去吧。”秋诗轻声说?了句。
谢梓安笑道:“一开心倒是把这事忘了!奉国侯夫人里面请。”
秦蓁看向熟悉的大院门口,还是那?个错落有?致的庭院,这次她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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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现在是谢梓安的住所,瑞王刚登基不好大肆修缮,他?仅是简单整理下便搬了进来。
苏氏和谢彦他?们仍在府内。
谢梓安把他?们安置在偏院,他?原来住着的那?个下雨漏水,吹风透气的院子里。
他?不想让他?们死去,他?希望他?们长命百岁的活下去。感?受当年他?和文秀受过的苦,那?种食不果腹,夜不能寐的日子。
谢彦是单独的一间,谢梓安特意把他?分开,让他?孤苦伶仃的过完余生。
他?曾经问?过谢彦后悔么,后悔当年对他?及文秀做的事么。
谢彦风度依旧,他?似乎对于谢梓安的今天并不意外。
“我?知道你与瑞王交好,知道你所谋之事。”他?看上去无欲无求“你以?为你真能在我?眼皮底下为所欲为?梓安你终究是我?的儿子,最懂你的还是我?。”
“那?你为何当年如此?对我?。”谢梓安压下心中的震惊“你可对我?娘有?愧疚!”
谢彦摇摇头:“当年是我?无能护不住你们母子,让你由长变次,由嫡变庶。那?时我?见你一次,苏氏就变本加厉的对你们,时间久了,我?便不去了。”
他?目光灼灼:“对你们我?有?愧,于你我?不是个好父亲,与文秀......”他?停顿一会儿,望了眼墙上挂着的文秀的丹青,那?是还在乡下时他?画的,快三十?年了他?才能正大光明的挂出来。
“我?对不起她,负了她。我?不是个好丈夫。”
“那?你后悔么?”谢梓安说?着自己憋了十?几年的话。“如果一切能重来,你还会这么选择么?”
谢彦笑了声,点头。哪怕重来他?还是会选择负了他?们母子。因?为权势是世上最诱人的毒果,稍稍添上一口便终身挂念。
“你不值得被原谅,你就在这看着我?娘悔过吧!”谢梓安眼神凶狠,摔门而出,再也没有?进来过。
不值得么?谢彦摸了摸画中女子的脸蛋。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巧笑盼兮,美目生辉。
惩罚么?他?早就受到?惩罚了,从文秀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在地狱里备受煎熬。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谢彦他不是个值得被原谅的人,他的故事可能会出现在番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