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一切都颇为顺利。白术祈求的艳阳天如约而至,她把年前收好的药材,摊开放在院中,一项项摆好。
白术身的高挑明艳,可惜眼?中只有长在土里的药草,若你是头顶长叶,脚下生根,春来开花,秋结果。她定是相当欢喜你,心里眼?里都只你一人。
不过这?样的人实属罕见?,她还是安安心心的晒药吧。一阵风疾过,把她手中的药材打翻,她恶狠狠的盯着罪魁祸首。留给?她的事萧生的背影,她跺跺脚。也就果儿?喜欢这?等粗鄙之人!真是没见?识!
萧生一路疾驰,没在乎后头白术的咒骂。他此番前来是有重?大消息告知少爷,刘师爷找到?了!
果然谢梓安秦蓁一听,当即决定明日启程去会?一会?藏在深山老林里的刘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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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多山,重?峦叠嶂,人迹罕至。偶有经验丰富的猎人进山捕猎,冬季也是要撤出来的。原因无二,山里的气候与山外不同,冬天是要下雪的,深一点的雪可没膝盖。一不留神陷在雪里便要变成野兽的口粮了。
刘师爷在深山里安了家,实在意外,也难怪找了许久没有消息。这?次有风声,还多亏了采儿?的男人。他为着能?过个好年,进山打猎,想打几只猛虎,剥了皮卖掉。没想进山遇风雪,困在雪里,眼?见?着没救了。被路过的猎户救起,养在家中几日,伤好了才归家。
他回家同采儿?说起这?段奇遇,描绘起那猎户的容貌。采儿?惊觉那人便是刘师爷,回想起小姐的嘱咐,她特?意从?竹县赶来告知秦蓁。
秦蓁片刻不歇,穿上厚实的衣服进了山。
“陶陶,还行?么??”谢梓安扶住秦蓁的腰,将她托起。山上雪厚,踩下去再提起脚十?分费力。秦蓁毕竟是个女子,体力不如男人,走了一天渐渐的使不上力。
“无碍,”秦蓁艰难的挤出笑颜,脸冻得僵硬,微微一动都颇为难受。“胡大哥,咱们还要走多久?”秦蓁喊住为首的高大男子,正是采儿?男人。
“不远哩,把这?座山翻过,就到?哩。”他口音重?,喊着冷风听得不真切。但看他兴奋的神情,想来不远。
没走多久,一座木屋映入眼?帘。样式简单,也不大,看起来最多一室一厅,主人家并不富贵。
屋檐下挂着熏好的野味,用冷烟熏制,肉变得紧实漆黑。随着大风摇摆,摇摇晃晃的像寻常百姓家的风铃。
门被推开,一穿着兽皮的男子佝偻着背,慢慢走出来。头发散开油腻结块,他拿手捋了捋头发,还是乱七八糟。胡子长长的垂在腰间,一走动就摇摆起来。他垫脚用一把锋利的小刀从?野味上割下一块肉,放入烧开的水中,他双手插进衣袋,雪落在头上花白一片。
“刘师爷!”萧生大喝一声,他猛地起身抖落一声雪渍,朝秦蓁这?边望来。霎时,拔腿就跑。
谢梓安给?萧生一个眼?神,后者如猎犬般冲上去。一个是年逾五旬的老者,一个是年轻力壮的少年,结果不言而喻。
萧生将他扑到?,手掖在身后。采儿?男人急了,他是听说这?群人是救命恩人的朋友,前来救济他的,才肯带路。没想到?见?面就打起来了,“你们是什么?人,不要伤我恩人!”
不过此情此景已无人再理他,谢梓安只需动动手指,跟在身后的小厮用力敲打他的脖颈,昏死过去。接下来的事他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他们把刘师爷带回木屋,除开萧生其余小厮在门外候着。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弓箭斧头刀枪没了。显然只有他一人住在此处。
“刘师爷,还记得我是谁么??”萧生拨开他浓密的头发,让他仔细看看秦蓁。“我不叫刘师爷,自然也不会?认识你?”他沙哑的开口。
“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啊,”秦蓁挑起他一缕胡须,狠狠的向?下扯了扯。刘师爷吃痛的暗呼“你就算满脸长满了毛,我也认得你。”
“我喊你喊了八年的叔叔,我爹待你如亲兄弟。我今天倒要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害了我爹爹!”秦蓁拉住他的领口,脸在他瞳孔内放大。“我叫秦蓁,小字陶陶。竹县人,爹爹是秦溯。这?么?说你想起来了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师爷撇过脸,不想再看见?秦蓁的脸。“你们无缘无故抓我,我是要报官的。”
秦蓁把裹有银针的布帛摔在他脸上,“你看看这?是什么??你记起对我爹爹的所做所为了么?!”
刘师爷不敢置信,“你竟然挖了你爹爹的坟!秦老爷死后还不得安生,被你把坟刨开了?”
“呵,现在怎么?不说不认识我了?”秦蓁蹲下与他平视,“我爹爹究竟是怎么?死的,你若是不说,我便把这?些针一根根插进你的头颅里,让你给?我爹爹陪葬。”她说的风轻云淡,但内容却足以骇人。
“萧生,动手吧。”谢梓安吩咐道。
“是,少爷。”萧生拾起地上散落的银针,捻起其中一根,沿着刘师爷的头皮轻轻滑过,似乎在找一个软和的地方扎下去。
刘师爷瞳孔放大,凝视着银针,额头开始冒汗,一滴滴落下。“莫莫莫要如此,我都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萧生把针放下,秦蓁坐在榻上,看着被束起来的刘师爷。“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师爷死里逃生,长出一口气。“我是竹县生人,土生土长过了乡试,分到?县里做了个师爷。整整十?年我都做着同样的事,我想着盼着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当上县令。终于前任县令调离了,人人都说我就是下任的县令,娘子在家中备好酒宴,只等上面的任命下来。”
秦蓁眼?神缩紧,刘师爷在她心目中一直是温文尔雅的,他执着癫狂的样子第一次见?。
“可是呢,你爹来了。一声不吭成了县令,而我还是师爷,一当又是十?年。”他咬着牙,身体抖动。“我厌倦了,我不想再等了,我怕我到?死都还只是个师爷。”
“那你就杀了他,取而代之?”秦蓁泪落在唇边,就为了个职位可以对出生入死十?年的兄弟下手?“不!我没杀他,我从?没想过要杀他。”刘师爷反应激烈,坚决不认同自己下了毒手。
“后来日子久了,我的心思淡了。你爹确实比我更有才华,他组织修路,把整个竹县变成远近有名的富庶乡县。我是真心认他这?个兄弟的,不过有一日一个陌生人找上了我。”他回忆起那天,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突然出现,问他想当县令么??
“心中的想法被再次提起,我心跳动着,不可否认那个位置对我依然有着致命的诱惑。”他盯着秦蓁,“我问他我该怎么?做,他说很简单只要告诉他们秦溯从?郡里回来会?经过哪条路。”
“我察觉他对秦县令有害,我连忙追问他想怎么?做。他笑道说他不想害秦县令,他只是讨回一样东西。”刘师爷垂头,似在懊恼自己的一念之差。“我起初不信,不知从?何处冒来的小子,敢许诺官职。可我居然在郡长的家宴上,又见?着他了,他与郡长谈笑风生。他瞥了我一眼?,我那时就明白我已经答应和他的交易了。”
“那是何人?”
“我不知道,以前从?未见?过。口音也不是本地的,穿着非富即贵。”他似想起什么?,抬起头说道:“我只记得他和他的手下的袖口都纹着一个印记,具体是什么?样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然后呢?”秦蓁迫不及待想听后面的事。
“我将我们返程的路线给?了他,再然后的事你也知道,秦县令被掳走了。”刘师爷涕泗横流,“我没想过他们会?下毒手,他们明明说只是讨要东西罢了。可我再见?着秦县令时,他已经断了气,手筋脚筋被人挑断,身上有烙刑的痕迹,整个人出了头颅没有半块好皮。”
原来爹爹死前受了这?么?多折磨,秦蓁的手扣住床沿,一片片木屑飞落。“我冲上去问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笑着说秦县令的嘴太严了什么?都问不出,一下手没停住给?人玩死了。他把秦县令的头颅砍下,交给?我让我回去交差,把过错推在忠义?帮身上。”
“蓁儿?,你信刘叔叔一句。我从?没想过让你爹爹去死,他的死让我日日夜夜不得安宁。我害怕,我怕有人查到?我身上来,我花大价钱买通仵作,让他说秦县令是被砍死的。”
他望向?地上的银针,“这?针也是后头发现的,原本是有七七四十?九根,我拔下来一根。但马上血就流出来,时间紧迫秦县令就要停棺,我来不及处理就用头发盖了起来。那时你摸着的就是这?银针,我心要跳出嗓子眼?,好不容易糊弄过去。”
“你爹爹死的模样,我这?些年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对不起你爹爹,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他死的。我没想过他们会?弄死他的,他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把东西交出来?”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秦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嗓音颤抖问道。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知他们没有找到?。”刘师爷看向?地面,身前一片濡湿。“他们根本不是人,你们走后没多久,仵作就意外身亡。我感到?不安,提前让妻儿?回了娘家,结果在路上就被人杀害。我知道一定是他们,他们要杀人灭口了!”
“我是竹县本地人,从?小跑在山里的。接到?消息后,我就进了山,东躲西藏十?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孤苦伶仃。”他头往地上砸去,“都是报应,你爹待我如亲兄弟,我却出卖他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都是我活该,苍天还是有眼?的。”
秦蓁没想到?,爹爹的死这?般曲折。究竟是什么?东西,让那些人死死相逼?眼?前的刘县令仿佛苍老了十?岁,瘫在地上如同街上的死狗。
作者有话要说:爹爹死浮出水面了,但似乎事情才刚刚开始o~
不知道我的坑填的怎么样,大家还喜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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