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往事

谢梓安见她垮着脸,掀起下摆坐在她对面。“陶陶想问什?么?”

“我爹爹当年被贬西南和谢彦有关么?”秦蓁没心情和他你来我往,开门见山的问道。

“谁和你说的?”谢梓安有一瞬间的讶异,很快又恢复平静。“我本无意和你说道这?些,你既得了风声,索性和你说了吧。”

秦蓁紧张的攥起衣袖,爹爹的事?一直是她的心头刺,哪怕是星点半点的消息也不想放过。

“岳父被贬官确有谢彦的手脚,当年岳父时任户部左侍郎,主理土地新政,谢彦是其最为得力的手下。”谢梓安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那?时圣上在位不过二十来年,受前朝影响颇大。京城里受降的高官不少,镇国公府最为典型。地方也有许多?得知圣上驻京后投诚的官员,北边的誉王就是其一。”

秦蓁听?闻爹爹的被贬另有隐情,呼吸都漏了一拍。“这?与我爹爹有何干系?”

“怎么没有关系,圣上在位初期根基不稳,格外优待这?些前朝旧部。他们的土地庄子都没有收回?,仍在他们手中。”谢梓安说起正事?来,收敛住笑意,冷清不尽人意。“但随着圣上势力稳固,土地显得尤为重要,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自?己?的土地怎能分散在旁人手中?岳父大人此?时提出的土地新政与圣上所想一拍即合,改革随着而来。”

谢梓安没说的是,秦溯的新政的确契合圣上的需要。他提议把土地收集起来,再将使用权分派给百姓,每年收成按三七分配。一来安抚辛苦在田地劳作的农民,二来土地所有权仍在天子手中,维护了圣上的霸权。

可此?改革太多?激进,不仅触动前朝投诚的旧官利益,就连跟着圣上打?天下的功臣的权益也撬了个七七八八。别人抛头颅洒热血的和圣上生?里来死里去的,不就是为了封官进爵,良田美酒?现在仗打?完了,一声不吭就要收回?去,逮谁谁不得闹闹。那?时就连秦溯的老丈人老武国公宋安都与他红过脸。

“起初改革有圣上的支持还算顺利,地方上的土地回?收了大半。但推及京城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我听?谢彦说过,圣上每每早朝都会受到一摞关于岳父大人的弹劾。”谢梓安比划了一下,约莫有书箱般高低。“岳父顶住压力继续推行?新政,但有人不断捣乱,有你知道的秦家母子的事?,不过那?不是病因。”

他看着秦蓁的眼睛,薄唇微启:“岳父被贬的根源来自?一封密信,一封直接递到圣上桌前的密信。”

秦蓁瞳孔收缩,猛地抓住谢梓安的手。“那?封信是谢彦递的?”

府里的人多?多?少少知道谢彦与当年秦溯的事?有瓜葛,但真谈及内里却鲜少有人知道。谢梓安还是这?几年受瑞王所托,调查镇国公府才窥探一二。“那?年谢彦不过是个从七品,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圣上。替他投信的是镇国公苏及远。”

秦蓁联想起谢梓安之前所说,恐怕谢彦就是那?时接上苏氏这?条线,投奔了镇国公府。“信中大谈新政的弊端,直言秦溯意掀起内乱,挑拨君臣关系。”秦蓁手上发力,指甲深深的陷在谢梓安的皮肉里。他瞥了眼,轻轻的摸摸她脸蛋示意她放松。

“土地新政本就年轻,有弊端实属常事?。可那?封密信里,言辞凿凿,字字指向新政内里。不是参与推行?之人,不可能会知道。圣上多?疑,宁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新政戛然而止。”谢梓安口气平淡,努力克制自?己?不去在乎秦蓁抖动的肩膀。

“至于为何岳父大人逃过一劫,仅是被贬。许是圣上惜才又或许另有缘故,不得而知。”秦蓁双眼弥漫着泪水,想起爹爹在西南时每每眺望北边的模样?,那?般心酸与不甘却又不可奈何,只?能在烟花烂漫时借着光诉说自?己?未完成的抱负。

“你为何不告诉我?”秦蓁抬起泪眸,水光煽动,质问着谢梓安。

一声叹息,他站起挡住夕阳,转头问了秦蓁一个问题。“陶陶觉得我过得快乐么?”

秦蓁不知他为何如此?问,本能的摇头。“自?打?我只?自?己?的身份后,没有那?夜是睡得了一个好觉的。我对谢彦和苏氏的恨深入骨髓,却又在短时间无能为力。这?种挫败感太让人绝望了,靠着仇恨走到现在的我,不希望你也是如此?。”

他迈开长?腿走到秦蓁身旁,伸手摸去脸颊上来不及掉下的泪。“我喜欢你活的快乐,成为一直温暖的存在。那?些肮脏令人恶心的事?我来就行?。”秦蓁慢慢的止住泪花,伸出双手揽住谢梓安的腰。其实你也是个温暖的人啊,她将脸依偎在他腰侧,想着。

*

这?么一闹,再开饭时已是戌时二刻。饭菜早就做好了的,碍着主人家讲话,秋诗一直没端上来,在小厨房里热了好几次。

放在别人家,这?菜是要不得了。但秦蓁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看不得别人浪费,让秋诗上了上来。

秦蓁哭过一场后,胃口乏乏,吃了几筷子就停下专注的盯着谢梓安吃饭。“陶陶这?样?看着我,可是我秀色可餐?”

秦蓁一时语塞,此?人不要脸的程度与日俱增,说不准过几日便可用脸抵抗千军万马,剩下修葺城墙的费用。谢梓安见她翻了个白眼,暗笑一声,拿来帕子擦嘴:“听?闻你今日下午弄了大动作,我刚进府就有人报与我了。”

见他问起,秦蓁大致说了下自?己?的想法,尤其解释了轮转的好处。“看来我下次去武国公府时,要多?带些礼物给老太太了。教出个这?么机灵的丫头。”他用手刮了刮秦蓁的鼻子,似是赞扬她的机敏。

“不过方嬷嬷是苏氏的人,明天免不了要拿你兴师问罪了。”

“我既敢辞了她,就不怕苏氏问我,大不了装装浑,敷衍过去。”秦蓁自?顾自?的玩起手指,内心想着如何应付苏氏。“对了,梓安。我想问你白术和紫苏是否可靠?我从武国公府带来的人不多?,葳蕤院乱的很,多?些能够信赖的人自?是好的。”

“白术是我从府外弄进来的,家中原是世代为医被奸人所害后,我救下她放在身边负责我的日常饮食。”谢梓安靠近秦蓁的耳垂,说话间气息吐在耳背,激起一阵瑟缩。“她性子冷,平日不爱说话,但忠心不二,我的事?她大致都明白。”

秦蓁想将他推开些,虽早就有了逼着更亲密的接触,但这?般的紧密相依还是让她不自?在。谢梓安没理会她的后撤,抱得更紧了。“至于紫苏,她是谢彦送的。我查过她没什?么大问题,背景还算清白。她娘是谢彦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恃宠而骄养的娇气些,心眼倒不坏。”

“按你这?么说,你的贴身丫鬟可都是蕙质兰心,妙人也。”凡是女人都不喜自?己?的男人表扬别的女人。秦蓁也不例外,明明是她提出的问题,谢梓安不过是照实回?答。他一手搂着秦蓁,一手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是不是蕙质兰心我不知,我只?知我的陶陶实属妙人也。”说罢手上的动作变得不规矩。

“才吃过饭呢。”秦蓁脸红,小声嘀咕。

“古人云,饱暖思/淫/欲,诚不欺我。”谢梓安堵住她鲜嫩欲滴的红唇,隐约间传出呜呜的低哼。

秋诗朝果儿?甩了个眼神,识趣的简单的收拾下菜盘,推出去,顺带着帮二人关好门窗,不让夜里的鸟儿?偷看去。

武国公府带来的丫鬟,对姑娘和姑爷如胶似漆自?是开心。只?是谢梓安原先?的丫鬟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

紫苏见秦蓁房里灯会被吹灭,跺了跺脚,生?气的坐在床上。自?打?主母入门,她们就近不得主屋,每日见着谢梓安的时候少之又少。半点没有一等丫鬟的模样?,反而像是个打?杂的。

“还没深夜呢,就缠着少爷做那?事?,不知廉耻!”紫苏憋出这?么句话,一手打?在踏上,发出砰的一声。

白术闻声朝她走来,替她看看手有没有受伤,见只?是发红放下心来。“怎么说都是咱们的主母,被少爷听?见你在背后说她坏话,你别想在葳蕤院待了。”白术见过少爷对少奶奶疼爱的情景,明白秦蓁在谢梓安心中的分量。虽对秦蓁把她二人冷落之事?有微词,但毕竟是主母她仍有一分崇敬。

“我就在屋子里说说,别人不会知晓。白术姐姐我就是替少爷鸣不平,秦蓁她未出嫁前是个什?么名声,姐姐也是知道的吧。嫌贫爱富,见严状元家境不佳就悔婚。她嫁给少爷指不定就是贪图奉国侯府的富贵!”紫苏眼睛撇向一边,嘴嘟得老高。

白术捂住她的嘴,“都是传闻罢了,再说了主母进门时,可抬了十八担嫁妆。小姐都不一定有她阔气,看来是有呈嘴舌之快的人,传出的风言风语罢了。”

“就算如此?又怎样?!”紫苏扯下她的手,“少爷苦读这?么些年,好不容易考上个榜眼。若是娶的是别家嫡亲闺女,也就算了。偏偏娶了这?么个罪臣之女,还不如......”她见白术神色不善,停下嘴来“反正我是看不来。”

“她是主,我们是仆。你看不惯人家,人家还不见喜欢你!”

“白术!”

白术叹息一声“木已成舟,紫苏你把你的心思收起来。被少爷发现了,葳蕤院就没你的位置了。”紫苏沉默,一手拉住白术“刚刚说的不过是气话,白术姐姐不要当真。”眼里是哀求的泪花,白术想了想点头。

时至深夜,两?人要入睡时。紫苏的目光仍牢牢的盯着秦蓁的那?屋,眼神中的深意不停转换,也不知在想什?么。

*

秦蓁抿了口羊乳,故意不去看苏氏打?量的眼光。昨晚谢梓安闹得太晚,她神色恹恹,眼底一片青。早上用粉压压了,似乎不太管用。

在苏氏的眼中可就大不一样?了,昨个儿?陈婉音和秦蓁说了秦溯的事?。今天秦蓁就一副彻夜未睡,眼睛红肿的模样?,可不是起了效。诚然秦蓁是哭过一场,不过不是为着秦溯的事?,至于是什?么,咳咳不可说不可说。

苏氏开心,还不忘给秦蓁找茬。“蓁儿?,我听?说你昨天把葳蕤院理了一番。有这?心是好的,但也不能伤了老人的心。方嬷嬷在咱家做了可快三十年了,不是说撵出去就能撵出去的。”

秦蓁放下杯子,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打算参与二月的日更万字的活动,这几天可能字数不会太多,努力存稿中!

都没有小天使留言了,小豆豆心碎了一地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