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文秀

奉国侯府在谢梓安封官后便给他换了个大院子?,两?进两?出在没?分家的富贵人家里还算体面。谢梓安自己取的名字,叫葳蕤院切合秦蓁的小字陶陶二字。

天还没?大亮,白术在外?敲敲了门。秦蓁睡得迷糊,微微睁开眼,揉了揉。一晚上谢梓安都抱着她,睡得不?自在,胸前搭着一只手臂,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秦蓁试着抬了两?下,真重!此人看着精瘦没?想到长?的都是狡猾肉,穿着衣裳看不?出来?,脱下时就可看见肌肉分明。“梓安,天亮了。”她推了一下,浑身发疼,尤其是腿间酸痛异常。

想起?昨晚的事,秦蓁脸红扑扑的,伸手对着谢梓安的胳膊揪了一下。无耻的男人!秦蓁暗暗发力,他缠着自己弄到后半夜,不?知?廉耻!“唔?”谢梓安转醒,捞过身边的秦蓁,闭着眼偷了个香。

先是一个吻,浅尝辄止到深入纠缠,秦蓁发出呜咽声。他轻笑一声,吻慢慢延伸至脖颈,他的手变得胡来?,扯开衣襟慢慢的探下去。美好的早晨,需要做些令人振奋的事,醒醒头脑。

这边正?投入,门外?传来?一声低咳声,白术的声音传来?“少爷,该给老爷太?太?请安了。”

秦蓁清醒过来?,俏生生的剜了他一眼,推开他喊秋诗她们进来?梳洗。曲嬷嬷进来?,嘴角扬起?笑,虽没?说?什么,但眼神来?回的打转,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她是老太?太?特意?指派给秦蓁的,就是怕秦蓁去了陌生的地方被人欺负。

秦蓁觉着脸面丢尽,低着头任秋诗她们替她穿衣。谢梓安摸摸她细软的头发,坦荡荡的穿好衣裳。两?人梳洗完毕时候不?早,一前一后去了正?厅。

*

谢彦和苏氏早就在正?厅里等着她们,堂下坐着的是谢梓锦夫妇和谢燕婉。见她们进来?,谢梓锦轻哼一声,偏过头去。谢彦似不?满大儿子?的语气?,眉头微皱。苏氏抛给谢梓锦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这才坐好,撇嘴不?屑。

“爹娘,让您们久等了。”谢梓安上前一步,拉着秦蓁规规矩矩的跪下来?,语言恳切,表情和煦。“蓁儿给爹爹娘亲请安。”秦蓁跪好,深深的磕了个响头。

“往后都是一家人了,快起?来?。”谢彦从怀里掏出两?个红包,给谢梓安秦蓁一人一个。“蓁儿我与你父亲是同期生,又曾是上下级,关系匪浅。今日你嫁进我奉国侯府,于?我而言既是故人之女,更是谢家新妇,往今后你能贤良勤俭,相夫教子?,为?我谢家开枝散叶。”

秦蓁配合的脸红了一下,收起?红包掂量一下,份量挺足。“你们夫妻和睦便好,其余的为?娘的也不?叨扰了。”苏氏僵硬的挤出一抹笑来?,皮笑肉不?笑的拿出一对红珊瑚手镯,替秦蓁戴上。见着她腕上的银丝缀玉镯,心底不?禁嘲弄,果然是小户女,戴着这么个不?入眼的东西给公婆请安。

接着是给公婆奉茶,并未出现秦蓁心中所想的特意?刁难,一切过得颇为?顺利。到谢梓锦这儿时,陈婉音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牵着一个刚刚吱呀学语的女孩儿。那闺女皮肤雪白,眼神水汪汪的,见着生人并不?胆怯,反而伸出双手,大笑着要秦蓁抱抱。

陈婉音拦着,警惕的看着秦蓁,生怕伤了她孩儿。秦蓁想婉音姨奶奶果然还是老样?子?,总觉着全世界都与她为?敌。不?过这女娃着实?可爱,她见着欢喜,吩咐秋诗递过一把羊脂白玉锁,交到女娃手上。“大嫂,可有名字了?”

“取了的,名唤谢鸢,叫鸢姐儿就成。”陈婉音轻声说?道,没?能一举得男让她受尽了苏氏的白眼,鸢姐儿这个名字还是最近才取的,往日都是大姐儿大姐儿的叫。

秦蓁摸摸她的嫩脸蛋,“鸢姐儿喜欢婶婶给你的玉锁么,你若是喜欢下回再给你打套羊脂白玉的头面,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鸢姐儿笑的露出几颗乳牙,口齿含糊“稀饭!”

大伙被她逗笑,气?氛舒缓了一些。连带着谢梓锦的语气?都好上不?少,不?过也就是好了一点,给秦蓁一个大红包后就撇过眼去,用眼白望人。

谢燕婉受到来?自二嫂的红包,并未显得多开心“我瞧见你的嫁妆有十八抬吧,就给这么点忒小气?。”

“燕婉!怎么和你二嫂说?话的!”谢彦一声低吼,谢燕婉噤了声,她这是替哥哥打抱不?平。凭什么哥哥成婚时一切都格外?唐突,娶进门的嫂嫂嫁妆就那么几箱,别说?良田宅院了,铺子?都没?一间。

昨日秦蓁嫁进门时是什么样?,她可看的清清楚楚,大到黄花梨雕花大床,小如子?孙桶,一应俱全。整整十八担,从门口抬进葳蕤院都花了好些时候。如此气?派的嫁妆,尤是她这般的奉国侯府嫡女都眼红,更别说?看热闹的那些人。一个个语气?羡慕的说?道,奉国侯府二公子?是有福了。

自家亲哥哥占着嫡子?的位置,如今却样?样?不?如庶出的谢梓安。娘亲可以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忍过去,她忍不?下去,于?是对着秦蓁发难。

“小妹有所不?知?,我这红包里放的是八十八两?八钱八分银子?,为?的是讨个好彩头。”秦蓁并不?恼怒,微笑着解释道。“给红包在南边又叫势利,本意?就是吉利,意?不?在钱的多少。我听闻圣上给皇子?们的新年红包,包的是九十九两?九钱九分,咱们家是大户不?假,可也不?能越过皇家不?是?我就选了个吉利数字。”

一番话说?的有依有据,又搬出圣上来?。谢燕婉就是再长?了十个胆子?,也不?能说?圣上的不?是,吃了哑巴亏,默默收下红包,不?再吭声。

谢梓安用手抚嘴,直到二人回到葳蕤院才放下,哈哈大笑,“陶陶果然是个宝贝,我可有些时日不?见谢燕婉如此神情。”

秦蓁不?理他,翻了个白眼,径直坐下,沏了壶热茶,独自喝起?来?。谢燕婉的招数从小到大就那么一个,直挺挺的发难,小时候是她不?懂个中圆滑,只知?回觉她。现在她已长?大,在武国公府中大大小小的算计滚过,这点还不?够看。别的不?说?,单说?傻大姐宋思?颖都懂一招借刀杀人,可见谢燕婉被保护的真的不?错,只会发发小姐脾气?。

“你莫喝太?多茶,等会还需喝药,省点肚子?。”谢梓安从她手中夺过茶杯,就着她喝过的地方一饮而尽。

“药?”秦蓁不?解,“我身体并未不?适。”

“这药不?是为?你治病而配。”谢梓安拍拍手让白术端了碗汤药进来?,热气?腾腾的散发着微苦的气?息。“只是让子?女缘晚些到。”

秦蓁听得懵懂,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谢梓安把她搂在怀里,摸摸她的肚子?。“你年纪尚小,身子?骨都还没?张开,子?女不?急于?一时。先调理好了,长?大点再想不?迟。”他亲眼见着秦蓁的耳朵一点点染红,“又或者说?陶陶等不?及了?那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你得多吃点苦.......”

“我没?、没?那个意?思?!”秦蓁端起?药汤一饮而尽,把谢梓安的调笑尽收眼底。放狗屁的温润如玉!都是假的,明明是个满肚子?坏水的浪荡公子?。

不?过他能想着自己的身体,秦蓁心头一暖。娘亲之所以落下病根就是生姐姐所致,加上她年幼在竹县见过许多妇人难产而亡,对产子?一事发憷的很。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夫妻,相濡以沫携手共进一辈子?。”谢梓安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紧紧的从后面抱住秦蓁,认真的一字一句说?道。“我对你没?有秘密,也不?会有所隐瞒,你想知?道的我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秦蓁摆弄着他的手指,想了想,轻声问了句“我知?你与太?太?关系不?佳,可为?谈及老爷时总直呼其名?”苏氏是正?妻与庶子?势同水火还能说?得通,可谢梓安对谢彦的态度实?在迷的很。

“这还需从我姨娘,也就是我的亡母文秀说?起?。”身后的谢梓安眼神悲伤,空洞的望着前方。“打我有记忆起?,姨娘就和我住在一间破院子?里。有时候我都在想丞相府里怎会有如此破烂的地方,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每每下雨时,我们就用锅碗瓢盆接着,一滴一滴的看着它落下。不?瞒你说?,还真不?如下人的屋子?。”

“爹爹他就这么看着?”虽说?秦蓁明白谢彦年轻时靠着镇国公府发家,对苏氏疼爱有加,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会忍心见他这样?被揉搓。

“谢彦来?看过我们母子?几次,可每次看过后是更大的灾难。无缘无故的洗澡水变得冰冷,或是饭菜都是馊的,再不?济衣服里藏针什么的。都是点小手段,不?伤及性命但也不?好过。久而久之谢彦就不?来?了。”谢梓安平静的说?着小时候的遭遇。

秦蓁眼中含泪,相比之下她在武国公府的憋屈真算不?上什么,起?码吃穿用度方面武国公府从不?缺她。“然后呢?我听闻姨娘时娘亲主动纳的,为?何这么容不?下你们?”

“小时的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太?这般厌恶我。我只当自己身份卑微,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不?过是到世间受苦来?的,忍忍就能过去。”谢梓安将头靠在秦蓁背上,语调平静似说?着别人的故事。“年纪愈大,太?太?就愈发记恨我。下人们都是精怪的,只主母不?喜只管往死里欺负就行了。姨娘本就身体不?佳,又天天吃不?饱穿不?暖的,病一直反反复复没?好个透彻。一拖拖了七八年,终于?不?行了。”

秦蓁觉着背部微微发凉,似有湿意?传来?。“姨娘总和我说?,谢彦有他的苦衷,叫我不?要恨他。可姨娘缠绵病榻时他在哪儿?他还在苏氏的塌上!”谢梓安激动起?来?,“姨娘病了也没?药吃,大夫一月才来?一次,眼见着就不?行了。我第一次走出院子?,跪在谢彦面前求他救救姨娘,但苏氏一句话,就让他甩手不?理。等他来?看时,姨娘已病若游丝。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出手帮帮姨娘,却眼睁睁的看着她离世。”

“姨娘最后的时刻,把我赶了出去,同他单独说?了些话。我好奇爬在门口偷听,才知?原来?我和姨娘所承受的一切都来?自他的自私!”谢梓安手臂缩紧,勒的秦蓁发疼,不?过此时她已顾不?上这些。

“我姨娘原是谢家的童养媳,比谢彦大上两?岁,文秀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秦蓁听闻不?禁大惊,坊间的说?法?是苏氏婚后久久没?有生育,为?给谢家开枝散叶才主动纳的妾,若谢梓安说?的是真的,那文秀便是正?妻,而他应是真正?的嫡子?才是。

“很震惊?我当时也是你这幅表情。原来?我认为?的身份卑微,嫡庶有别都是笑话,他谢梓锦今日拥有的一切本就是我的!”

“谢彦既已成亲又怎么会同镇国公府二小姐婚配?这被发现可是大罪!”秦蓁转过身来?回抱住满面怒容的谢梓安,在他耳边轻问道。

“谢彦虽及第,但只是榜眼,一二名的差异看起?来?不?过一步之遥,但实?际上却是千差万别。”谢梓安握住秦蓁的手,“那时你爹爹是状元,又娶得武国公府的大小姐,风光无两?。而谢彦呢,谋了个不?高的官阶,又没?家底打点,不?上不?下卡在那尴尬的很。偏偏他野心大的很,不?甘屈于?人下,从想着一飞冲天的捷径。撞得墙多了,倒真让他摸出一条路来?。”

“是苏氏?”

“不?错,谢彦长?得一副好皮囊。”秦蓁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哪怕现在谢彦依旧风度翩翩,“苏氏对他一见倾心,两?人不?久后成婚,他的仕途在镇国公府的打点下一步步平坦。为?防止乡下亲人找来?泄了底,他一直谎称自己过得并不?好,说?等着生活好一点了再把文秀接来?京城。”

“直到谢彦的老母离世,乡下再无文秀栖身的地方,她上京来?找谢彦才知?,原来?心上人早就另娶他人。她想着离开,可谢彦怕她走漏风声,给她买了间院子?安置下来?。也许是旧情未了,亦或是换换口味?”谢梓安轻蔑一笑“文秀怀孕了。”

“谢彦与苏氏成婚两?年有余却无所出,这个孩子?他不?想失去。回去同苏氏摊了牌,要把文秀纳进门。苏氏起?初不?依,但无子?是事实?,没?有把血脉流落在外?的道理。于?是乎文秀和尚在肚子?里我一同进了府。”谢梓安如孩童般依靠在秦蓁身上,低声问“陶陶你不?觉着好笑么,原本的妻变成了妾,嫡子?成了庶子?。我那些年还真以为?谢彦有苦衷,所以不?能来?看我们,这样?的我更好笑啊。”

秦蓁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摸摸他的鬓角“都过去了,谁没?个天真烂漫的时候?”

“不?,后来?我才知?我出生比谢梓锦要早上几天,不?过为?了他嫡长?子?的名头,我生生变成了弟弟。”秦蓁手指收紧,谢梓安承受的比她想象的更多。“原本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是我才对,可我八岁前从未吃过一顿饱饭,喝过一口暖汤。没?有爹爹陪伴,甚至大字都不?识一个。我记得的只有姨娘不?断的咳嗦声和下人们的冷对白眼,以及谢梓锦一句一句的孽种。”

“梓安,”秦蓁张嘴,囫囵的喊出他的名字,仿佛这样?能让他好受一点。

“好在姨娘弥留之际,求谢彦送我去学堂识识字。不?然我是真的这辈子?都没?法?翻身。”他收好情绪,又恢复淡淡微笑的样?子?“陶陶,这府本就应该是我的,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要为?姨娘报仇,我要让谢彦后悔!这样?面目可怕,心中充满仇恨的我,你愿意?接受么?”

秦蓁没?说?话,只紧紧的抱着她,向他说?着自己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小谢的往事~后面还会有一些会慢慢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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