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芸走了,宋旭舅舅护送她去了关外,再没回来。京城里的人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宋思颖的婚事提上议程,但钱家?院子还没修葺一新,真要成亲估计还得?大半年,不过反正?八字合过,文书也下了,板上钉钉的事跑不掉。
府里上下忙活的就是秦蓁的婚事,虽说嫁的是庶子,可人家?怎么着也是奉国侯府的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马虎不得?。陈婉音的婚事紧凑,又不是光彩的事,置办的比较敷衍。秦蓁是老太太的心?头肉,看在?她的份上,丫鬟婆子卖力的很。
宋思颖走进汀兰水榭,想给秦蓁一个惊喜,飞扑着推开门,却看见老太太也在?,忙站好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得?了吧,装模作样的。”老太太调笑道,“多大人了,还这?么莽撞,不多久也要嫁人的,收敛些。”
“是,我以后?会?省的的。”宋思颖对秦蓁眨眨眼,一脸懊悔。秦蓁则托着下巴,用帕子捂嘴悄悄的笑起来。“蓁儿,我白对你好了,还笑我呢!”她拿帕子摔在?秦脸上,一阵香气拂过。“祖母您和蓁儿在?看什么呢?”
说的是秦蓁手里拿着的几?张金箔纸,洋洋洒洒写了好些字。“给你表妹对嫁妆清单,往后?也要给你对的。”这?么一说,她好奇心?更重了,侧头偷瞄了一眼。
她立马跳起,指着秦蓁。“往日怎么没看出,蓁儿你这?么富有!”仅是偷看的一眼,就瞥见京郊的三个庄子,城里的五间铺子和徐阳的几?十亩田地。这?架势绝对不输芳苓姑妈的嫁妆。
“不过是我娘亲留我的,武国公府里什么都有,我平日的开销小,这?些都用不到就攒了下来。”秦蓁这?话说的谦虚,她的嫁妆七成来自宋芳华。当年宋安随着圣上进驻京城,前朝宫里的好东西没少拿,加上圣上赐下的田地,和老太太家?世代经商的家?底。宋芳华的嫁妆可比得?上公主级别?,这?些年虽花了不少,但林林总总比个宋芳苓绰绰有序。
再加上老太太心?痛秦蓁给添的几?座宅子和金银首饰,宋旭给的一家?铺子,和秦蓁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赚的银两,凑在?一起颇为可观。
宋思颖看得?眼睛都直了,她的印象中蓁儿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可怜,结果居然?是个富豪。不过也好等她出嫁时那嫁妆拿出来,五房见着还不得?鼻子都气歪,谁叫他们算计蓁儿来着的,得?罪了个大财主,想要蓁儿日后?帮忙想都别?想!
“我也给蓁儿备了礼物,不过等你成亲那日再给你看。”宋思颖捻起粒话梅放在?嘴里,“祖母您年纪大了,看这?些字岂不费神?若是信得?过我,让我替您对吧,你就坐在?边上喝口热茶,吃吃点心?什么的。”
都是一家?人还是一房的哪有不放心?,她与秦蓁交好,看看自然?无妨。老太太乐得?清闲,看着两姊妹你一句我一句的,嘴角弯的合不拢。
宋思颖点着点着,心?中震惊愈甚,她这?个表妹真真是财神爷转世了。
*
婚事繁琐,光是礼仪这?块秦蓁就学?了好些天,觉得?累的慌就在?汀兰水榭中来回走走,呼吸几?口沁凉的空气醒醒神。
树上挂着几?条冰棱,滴答滴答的往下直掉水。她伸出手接着水滴,想起刚入府时第一次见雪的兴奋劲,她还舔冰棱子来着的。轻笑一声她摇头似乎在?笑当年的自己,又舔了舔手中的水滴,果然?还是一样除了冰凉再无滋味。
“蓁儿,天凉喝了冷水,免不了肚子疼。”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陈明睿站在?院子外,手里托了个锦盒,正?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
秦蓁退后?两步,把手中的水抹在?帕子上。“陈家?爷爷怎么来了?”
“我后?日就要回贺州了,今日来看看昊儿和他作别?。”自大秦蓁与谢梓安啊订婚后?,归义侯夫人对陈明睿的看管松了不少,也允了他时不时来武国公府走走,只是每次秦蓁都刻意避让,并不常见。“顺便也来看看你。”
秦蓁垂着眼,睫毛上凝起一层白霜,听着他的话不知?如何接下去。“蓁儿,别?紧张。我找你并非来叙旧的。”他苦笑一声,“原先是我唐突我,蓁儿你说的没错是我太过天真。”那日秦蓁和他摊牌后?,他回去找过娘亲对峙,结果可想而知?,他大错特错。归义侯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秦蓁进门,所给的承诺不过是哄骗他而已。
他大闹一场,又被塞上去贺州的马车,竟然?丝毫没有反手之力。“一个连自己命运都不能决定的人,没资格去承诺。”他眼神明亮闪烁,“我连习武都做不到,还和你说什么将来。或许将来我能做到我想做的,只是我又拿什么要求你等我?”
秦蓁看向他,眼底多了一份惆怅,脸上有细碎的胡渣,看起来沧桑极了。“我打?听过了,谢梓安是个好的,你日后?有福气了。”他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一个红色的荷包。“这?是我从贺州托人带回来的,据说是高僧开过光的,夫妻二人把发丝放入其中,便能白头偕老,美满一生。”
秦蓁结果锦盒,荷包上的经文绣的仔细,一看便知?是用心?了的。“多谢陈家?爷爷。”
“蓁儿,我后?天就走了,你的婚礼我应当是参加不了了。将来恐怕再难见着,我有一个愿望。”他颤颤巍巍的开口,“临走前,我想抱...抱你,可以么?”
秦蓁眼睛红红的,被风吹的生冷,她没说话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并未抬起。“是我逾距了,”他收起臂膀哭笑不得?的转身,“那么蓁儿再见了。”声音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影隐在?层层寒风中,秦蓁慢慢的抬起头,抱住锦盒小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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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新四十五年,四月二十五,宜嫁娶开仓忌动土。
武国公府天还没亮就已人声鼎沸,秦蓁晕晕乎乎的被秋诗从被窝里捞出。前一天晚上因着忐忑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后?半夜才稍稍眯了眼,没睡几?时辰就被喊醒。整个人还处于迷糊的状态。
曲嬷嬷招呼着婆子丫鬟进来,帮的帮穿衣,梳的梳发髻。一个老嬷嬷拿着丝线,双手撑开把丝线紧绷,又微微松劲让丝线绞成一缕,挨着秦蓁的脸蛋一点点弹动。
“嘶。”秦蓁疼的抽气,身子往后?仰,被曲嬷嬷顶住。“小姐,开脸都这?样,疼过这?会?儿才算是大姑娘了。”老嬷嬷笑的满脸褶子堆砌“姑娘放心?,嬷嬷我的手艺好的很,就疼一会?儿!”不知?是真的,还是疼的没了知?觉,到后?头秦蓁倒没多大感觉。
“覆白面,涂红唇,弯弯眉梢新娘俏。掀盖头,喝杯酒,新郎见你挂心?头。”丫鬟边唱童谣,边帮秦蓁梳妆。再厚脸皮的人也要羞红了脸,“会?不会?太白了些?”秦蓁望了眼铜镜中的自己,仿佛盖上两斤面粉,表情颇为僵硬。
“那家?姑娘出嫁时都是这?样的,好看的紧!”曲嬷嬷替她把头发打?散,仔细的捋了捋。要是不说这?是自己,她自个都认不出,两斤白面下换个人都行。怪不得?话本?里有替姐出嫁的桥段,别?说乍一看定认不出。
替秦蓁梳发的老太太找来的百福娘娘,家?住城东,年逾古稀,除开眼睛有点花,别?的还算精神。听说她育有七个子女都齐齐全全的生活美满,如今子孙四代同堂是城东一代的名?人。富贵人家?嫁女都喜喊她来梳头,博一个好彩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百福娘娘念叨着带有京中口音的口诀,神情专注的替秦蓁一遍又一遍的梳头。
许是眼神不好,百福娘娘手不知?轻重,一下梳子插的太深,秦蓁眼泪都要流出,还是秋诗替她按按才缓轻疼痛。梳完头,是戴龙凤对镯,镯子有九对,宽的有有辆指宽,细的不足半指,意为长长久久成双成对。
丫鬟将她袖子捞起,见她手上还带着一个银丝缀玉镯,想帮她取下。“这?个不用取,其他的带上就行。”丫鬟有些为难,多一个就不是九对了,不吉利。把眼神投向曲嬷嬷求助。“这?是姑娘爹爹送她的,带了这?么多年没有取下的必要,都是姑娘的亲人护佑着咱家?姑娘呢。”
曲嬷嬷发了话,丫鬟照做把镯子一一套上。秦蓁摸了摸银丝缀玉镯子,日子久了镯子内里发黑,同那些崭新漂亮的龙凤镯相?比,显得?朴素简陋。可这?是爹爹送的,怎么样都是最好的。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爹爹娘亲你们看着了么,陶陶要出嫁了,是大姑娘了。
一旁的秋诗见她抚镯不语,知?她感伤,替她擦擦眼泪。“小姐,大喜的日子开心?点。”秦蓁笑笑,收起眼泪,让丫鬟帮着把嫁衣穿好。
重重的头饰压下,几?层衣服披在?身上。秦蓁深感平日里的多走动是有好处的,不至于让她现在?气喘吁吁狼狈不堪。老太太带着宋思颖进门,见秦蓁盛装以待,坐在?她身边,牵起她手。“瞧,真是个美娇娘。”老太太指着镜中的女子说道。
“往后?就是别?人的新妇了,外祖母能帮你的少之又少,自己要机灵点,讨人欢喜。”老太太将她搂在?怀里,“感觉前一秒蓁儿还是个小萝卜头呢,天天窝在?怀里喊外祖母外祖母。怎么一眨眼就是大姑娘了。”她摸着秦蓁的脸蛋,“多想一辈子把你留在?身边,不让你去别?人家?。”
“外祖母,那我不嫁了。”
“呸呸呸,说什么浑话,外祖母可不想再养着你了。”说是这?么说,还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你小的时候我总担心?你吃的不习惯,又或是外头下雪了着凉怎么办。再长大一点怕你被人欺负,怕你找不到如意夫婿。现在?好了你终于嫁人了,我这?颗悬着的心?能放下过几?年清净日子。”老太太眼中淌着泪“明明是件开心?事,怎么就这?么舍不得?呢。”
“外祖母,我也舍不得?您。”秦蓁泪如雨住,被丫鬟用帕子压在?眼角,妆并没有花。自打?来了武国公府第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就是老太太,娘亲刚去那会?儿打?个雷她都整宿的害怕睡不着,是老太太陪着她一边讲故事一边抱着她入睡。
老太太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盒来,里面是一根红玉玛瑙簪。“这?是我出嫁时的嫁妆,钱是不值什么钱了,但过了这?么久勉强算个传家?宝,你带去讨个彩头。”她别?在?秦蓁发髻里,配上一身火红格外好看。
秦蓁还在?抹泪,抽抽搭搭的。“好蓁儿别?哭了,不吉利。”宋思颖说是这?么说,嗓音却也带着一丝沙哑“呐,我送你的。求了好久呢!”秦蓁一看原是一尊纯净的送子观音像,不知?因是喜还是羞,果真是宋思颖的风格。
三人聊了会?天,外头想起锣鼓声,谢梓安来了。
*
自上次陈婉音成亲的事后?,宋昊宋明们不敢再刻意为难,出的都是简单的对子。谢梓安本?就是榜眼,做对子不在?话下,给他们的红包又打?。两方都是美滋滋的,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秦蓁被盖上盖头,手中放了一条红绸,那端是谢梓安。秦蓁看得?不真切,只能透过盖头下方看见隐约的星星点点,他的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拽住红绸的手刚劲有力,一步步牵引着她走向轿撵。
耳边的唢呐声吹吹奏奏,坐的轿子摇摇晃晃,肚子空空的秦蓁觉得?头晕不已,胃里奔波翻涌。下轿时,身形虚晃,被谢梓安一把扶住。“陶陶,莫怕有我在?身边。”温润的声音听得?秦蓁脸上发红,脑袋晕晕的不记得?后?面行礼发生的事,再清醒时已坐在?新房的塌上。
秋诗体谅自家?小姐,拿来点芙蓉核桃糕给秦蓁垫垫肚,吃下两个后?觉着发腻,便放下无聊的在?房中等待。等会?要发生什么呢?秦蓁一想起曲嬷嬷说的话,就觉得?血气上涌,她原本?只见过话本?里说过,鸳鸯交颈大被同眠。今天见着画图了,才知?道以前终究只是学?到了点皮毛。
外头热闹的很,谢梓安不久前被派去大理寺任职,如今又娶新妇可谓是双喜临门。人人都想灌他两杯,酒足饭饱后?再进房时辰不早。
他是被小厮架着进来的,喝的烂醉如泥,带去后?院洗浴一番后?,瘫在?床上。因喝的太醉,大伙没好意思闹洞房,媒婆说完吉利话就退出去。秦蓁由秋诗果儿扶着褪去新服,洗浴完毕后?坐在?床边,桌上摆放着交杯酒。
秦蓁坐在?床榻很是尴尬,身边的谢梓安似乎沉沉睡去。她忘了眼桌上的酒,哪有新婚之夜不喝交杯酒就睡死过去的。她小心?翼翼的靠近,看见他煽动的鼻翼,和细小的绒毛。“谢公子,谢公子?”她推了一下,并无反应。
可微微颤动的眼皮已经出卖了他,明明就没睡为什么要装睡?秦蓁又推了一下,还是装作深睡。她想了想脸红的靠近“谢哥哥,好哥哥你别?睡了。”还是没有反应。
秦蓁无可奈何,厚着脸皮在?他耳边轻呼一声“相?公,莫睡了。”蓦然?他睁开细长的丹凤眼,嘴角勾起把秦蓁一把拉在?他身上,不偏不倚的亲在?她软糯的红唇上。秦蓁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的眼睛瞪的圆滚滚。不等她反应过来,谢梓安轻舔一口,然?后?放开“芙蓉核桃糕,吃多了容易腻。”
不用说也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吃了芙蓉核桃糕,秦蓁头埋在?怀里,小声嘀咕着“我还以为你醉了。”
“新婚之夜,留新娘一人,实?在?不礼貌。陶陶这?么美,我哪敢独自醉去。”他端起交杯酒,递一杯给秦蓁。“要醉也要一起才成。”
秦蓁按照曲嬷嬷说的,把酒杯举起绕过他的手臂,却被他拦下,“此喝法过于稀松平常,我知?道一种特别?的。”
还不得?秦蓁问出是何种特殊的法子,谢梓安将酒含一小口,对着秦蓁饱满的红唇压下。秦蓁一声惊呼,让他有机可乘,不再是刚刚的浅尝辄止,他将口中酒一点点渡过去。勾着秦蓁的舌头,吸允旋转,尝尽她樱桃小口中的美酒。
一吻结束,秦蓁已是气喘吁吁,面色潮红,眸中含水,仿佛一眨眼就要掉出金豆子。“你...你无耻!”谢梓安抹去她嘴边的酒渍,眼神发黑似蕴含无限的欲望,“还有更无耻的呢,蓁儿我那杯酒你喝了,你的呢?”他指了指秦蓁手中的美酒,又指了指自己的薄唇,“你的这?杯喝了才算是礼成。”
秦蓁自然?知?道他是何意,脸红的如滴血般,直挺挺把酒递在?他唇边“给!”。
谢梓安靠在?床帏上,摇头“这?样我可喝不进。今晚喝的酒太多了,不能再喝了。”说罢就要解衣躺下,一副入睡的模样。
秦蓁气的牙咬切齿,以前怎么没发现此人如此无耻!亏得?还是读圣贤书的,读的都到下半身去了。但礼不成始终不吉利,他又是无赖样,反正?亲都亲过了,不就是再亲一次!秦蓁如壮士断腕抿了一口,闭着眼对谢梓安亲去。
谢梓安扶着她,在?耳边用低沉诱惑的声音轻笑道,“陶陶,这?可是你主动的。”张嘴把酒喝下,秦蓁刚想退开,被他转身压在?身下。“现在?是最无耻的事了。”他封住秦蓁还想议论的小嘴,与她深深的纠缠。
“哪里不行!”
“唔,这?也不行!”呜咽细细的传出窗外。
......
月光从上落到下,缓缓的爬上窗户,又被里头的响动惊的停在?贴着喜字的门帘上,就这?么颤颤巍巍的晃动着,似乎不敢进去。
月亮如此,照月亮的人更是如此,静悄悄的月下趴着几?人,很是专注。
秋诗和果儿听着墙角,脸红红的很是羞涩。“小姐是不是受了委屈啊。”果儿比秦蓁还小上几?岁,懵懂的很。“小姐怕疼,不能欺负她!”眼泪汪汪的。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被曲嬷嬷一声呵斥,“你们两个快去烧壶热水备着。”见两个小丫头去烧水,她笑的合不拢嘴,悄悄地往屋内望去,里面春色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脖子以下不能描述!】来一段交杯酒play
希望不会被锁,应该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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