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那人

郭斛的入狱,牵动大半人的心。有的是欣喜,如?严树、宋贤之?流。有的担心,毕竟在朝为?官,权力在握,真正清清白白的能有几个?就怕圣上把这当做引子,来次大清扫。有的则是厚厚的忧虑,如?镇国公苏及远。

“这次是属下?看走了眼,培养出这么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苏及远跪在地上,屋内是浓浓的药香,熏得有些睁不开眼。他面色惨白,头?抵在地上,似是愧疚。

帘幔中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一看便知常年不见阳光。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在一旁,莫再跪着。“不怪你,你也不知他是这么个玩意儿。”声音清脆,语调缓和,一股雍容之?气蔓延在言语间。

“可,他办事打的是镇国公的旗子,圣上稍稍一查便知。”郭斛是他一手栽培的,原本?他大力扶持的是谢彦。后来他翅膀硬了,不服管教,迟迟保持中立,并无送三皇子上位的意图,才挑了郭斛作为?接替,把他从一个八品小?吏变成如?今的正三品,付出的心血不可谓之?不多?。

之?所以选郭斛,也是看他为?人机灵,又有功利心,能为?自己所用。不曾想此人官做的大了,心思野起?来,赈灾的官银都敢动。听说官银被人层层瓜分,最后到百姓手里只?是点零头?。又怕百姓抗议,挑了两个镇做典型,银两给足了,大肆通报,回到京城反而升了官。

“怪就怪郭斛做事不干净,既然敢贪就要做得漂亮。居然放了个活口?进京告御状,此人可见也是个愚的。”那股清脆的声音又流淌出来,话?虽不多?,但显示出他对苏及远选人不慎的不满。

镇国公苏及远擦着头?上的冷汗,身子还算镇定?,内心却是惊涛骇浪。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郭斛有这本?事。为?打通下?属官员和他同流合污,能用银子收买的给银子,爱美人的送良妾,实在都不爱的就用镇国公的名头?威胁,这才有了官官相护的局面。“圣上定?会查到镇国公府上,难道?在劫难逃?”

修长的手抚了抚帘幔,“未必是件坏事,若是利用好了能除我们心头?大患。”

“哦?此话?怎讲?”

“你觉着刘溥会找谁彻查此事?”那双白皙的手合拢,一点一点的敲打床榻,给压印的氛围带来些许欢乐。

“圣上性子多?疑,大臣贪墨银两,他肯定?不会再放心任何一个大臣去查此事,就怕二人有关联。”苏及远捋胡须,细细想了想这么多?年与圣上相处的点点滴滴,揣测圣意。“既然不能亲自去闽州一趟,派去的人也肯定?是皇室中人。年纪符合又是皇亲国戚的......”他眯着眼,忽然高声“只?有大皇孙和二皇子!”

“不错,刘溥心中的合适人员定?在这二人之?中。”声音主人低声轻笑,“大皇孙是个闲云野鹤之?人,不会邀功。这样的苦差事他恐怕会想办法拒掉,最后去闽州的一定?是二皇子。”

“你说若是他发?现此事与镇国公有联系,会不会大喜过望?”

“刘卓视三皇子为?眼中钉,恨不得除我们而后快。他若是发?现此事和我们有干系,还不会死咬不放?”苏及远越想越心急,本?来镇国公府就并未插手此事,可郭斛是他的人,说出去也没人信。要是真是二皇子刘卓插此事,还不得把脏水一桶桶的泼?

“就是要他死咬不放,要让他觉得就是镇国公府在背后指挥着一切,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这?”苏及远不解,京城现在人人都巴不得和郭斛撇清关系,哪还有往上凑的。“只?要郭斛一口?咬定?,和镇国公府无关,刘溥就很难定?罪。我们没有参与,自然不会留下?证据,若是直接反驳,反而引得刘溥怀疑。不如?做些假的送给刘卓去查,让他去刘溥面前?闹去。到时候真相大白,把假证据一一推翻。不仅刘溥不会怀疑,刘卓也讨不到好。”

苏及远笑容越来越灿烂,双手抱拳。“是,属下?这就去办。”

“记得把郭斛家人看紧了,不能让他临时翻了口?。必要时下?点狠手也无妨。”那双手重新将帘子拉紧,不再说话?。

苏及远小?心翼翼的走动,把门带关,在外吩咐侍卫几句,自己走在空旷处,一手摩挲着扳指,来回踱步。此招太险,他的心中也没底的很。

*

事情如?苏及远所料,圣上果然不再信任任何一个官员,想选了大皇孙赴闽州彻查此事。只?是命令还没下?,大皇孙就先病倒了,说是季节交替,夜里贪凉,少穿了件着了凉。于是此事就落在了二皇子头?上,能有机会大显身手,二皇子欣然答应,不日就将前?往闽州。

宋芳苓端了碗药放在红檀木托盘上,拒了丫鬟的好意,亲自端进房中。原本?应该卧病在床的大皇孙,此刻精神?奕奕,一心一意的修剪花枝。

“殿下?服药了。”宋芳苓舀了一勺递给他,被他推手放下?。“我生没生病,皇妃岂能不知?”

“臣妾不知,明明此次去闽州是个在圣上面前?争光的好事,殿下?为?何要拱手相让?”宋芳苓答非所问,说出憋在心中的疑问。

大皇孙继续修理?着花枝,只?是笑笑并不搭话?。宋芳苓心里着急,她嫁与大皇孙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登上大雄宝殿,弟弟能顺利承爵,武国公府名垂千史。但嫁进来才知道?,大皇孙和大皇子是一路人,对权势并不在意,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殿下?,就算您想让,在二皇子哪儿也未必讨得到巧,并不会记着您的好。”宋思颖给他递了块点心,不动声色的让下?人把盆栽移走。“我不需要他惦记着,咱们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问心无愧。”别说大皇孙还是个真君子。

“皇妃觉得我应该去争?”大皇孙笑笑摇头?,“圣上只?有一个那就是祖父,他不想下?来前?,谁越往上爬就摔的越惨。看着是粒糖,但谁又知道?里面没有包着毒?”

“况且,我们过得还不过好么?美婢如?云,佳肴无限,荣华富贵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何必再去求些没有定?数的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未来皇位是谁的,祖父自有定?夺。”他吃罢点心,躺在床上,似真有几分病恹恹的模样。

宋芳苓还想再劝上几句,可见他眼眉低垂,揪住手绢向前?也只?是放下?帘子替他遮挡阳光,让他睡得好的一点。

*

二皇子去闽州前?,与谢梓安见了一面。自十年前?与他在奉国侯府相遇,两人是伙伴更是知己。此次去闽州,前?途未知,临行前?与他嘱咐点事情,让他盯着点京城的动向。

“闽州路途遥远,快马加鞭去那儿也要一月余,加上调查时间,怎么着也要三四月。我不在京城,越国公又有自己的算盘,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二皇子拍了拍谢梓安的肩膀。

谢梓安笑眯眯的,给二皇子斟了一壶酒。“二皇子放心,京城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派萧生去通知您。”二皇子点头?,谢梓安心思缜密,办事滴水不漏,留在他京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殿下?。”谢梓安严肃起?来,“闽州的事听说涉及大人物,您还需谨慎行事,谨防有诈。”一桩累了百人白骨的案子,其中定?不简单。二皇子被派去调查,成了便是圣上眼中红人,对日后的大业助力不少,若是败了,也可万劫不复。

二皇子眼中也有担忧,这水究竟有多?深,谁都不知道?,既然揽下?担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还是梓安想的周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我遇见不同之?事,会修书一份与你。你只?需帮我盯着镇国公府,莫让他们在我外出时,在圣上耳旁吹邪风。”

“是,殿下?放心。”两人把公事谈完,相视一笑,把酒言欢,现在是朋友的送别时刻了。

*

严树面见皇上后,受到圣上热情款待,两人一聊便是几天。期间圣上面色阴暗,忍着盛怒听严树讲清水村的事,直到派了二皇子去闽州,才让严树回了武国公府。

一到府上就被宋贤邀去世禧堂,出来时已是下?午。宋贤无外乎问了圣上与他谈了什么,他避重就轻的说了些,又旁敲侧击的说莫忘了武国公府的恩情,毕竟能让他在围场与圣上见上一面并非易事。一通谈话?下?来,严树面如?土色,好几天了都没休息好,本?来身子骨就单薄,一时间摇摇欲坠。宋贤见他神?色不佳,便放了他回前?院。

穿过后花园是一条笔直通往前?院的路,严树身子不适就抄了近道?。后花园的花开了大半,老远就能闻见百花的香味儿,走近一点更是沁人心脾。严树深吸一口?,感觉身子爽利一点,低头?继续快步走去。

“果儿,把那只?扑过来。对,就是你左边那只?!再大力一点!”一道?软糯的声音悠悠传来,严树想着应是贵人,他是外男冲撞了不好,想着回避。可声音甜美,又透着欢愉,被其感染的严树心想,只?看一眼,看看这是一位怎样的姑娘。

他抬眼循声望去,是个身量未足的女?孩儿,十三四岁的模样,笑眼弯弯,两个深深的酒窝随着笑颜一摇一颤。穿的一身鹅黄襦裙,点缀几朵淡□□银花,扑蝶时裙袂蹁跹,竟比周围的花儿更美。

严树不由看痴了,忍不住偷偷张望,见她与两个丫鬟游嬉花丛好不快乐。许是看得太久,身子发?麻,他跺跺脚,踩着一截树枝,脚底打滑发?出动静。

“谁?”秋诗惊呼一声,谁这么大胆在武国公府内偷窥。严树知躲不过,站出来对着秦蓁弯腰作揖。“小?生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见是个外男还是生面孔,果儿张罗着要把他绑起?来送官,被秦蓁制止。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衣着不华,但气度出众,礼仪尚可。一霎时,秦蓁心中已有结果,“是二奶奶家来的贵客,严树严公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锵锵锵~更新啦

今天出现一个非常重要的神秘人,其实前文有悄咪咪的提过他,不过只有一笔,后面戏份会多哒~

二皇子能躲过陷阱么?嘻嘻下回分晓~

如果今天来的及,就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