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被吓了一跳,面色尴尬,一时不知是推开还?是不动,只能开口?安慰。“到?了京城就好,等会我让下人备好饭菜,你们?好好吃一顿。”
杨氏这才一抹眼泪,站起?重新坐回椅子上。她忽然一拍桌子,高声惊呼“哎,我忙着和姐姐相认,都忘了介绍我俩孩子。大的叫严树,后年就及冠了,小?的叫严月,还?嫩的很。”她拉扯着两个孩子让他们?在二奶奶面前转一圈。
严树不乐意,冷着脸:“娘,你别闹,我们?来找夫人是有要事相告。”说罢从衣袖中拿出一份状纸。虽然他衣服破烂邋遢,一路的风雨都刻印在上,但状纸依旧雪白干净,可见保管的极好。
“这是?”二奶奶不知原由。“闽州遭了灾,台风连刮了三回。别说渔船,就是屋子都让人吹没了。”杨氏先开了口?。
二奶奶点头,她老家就是闽州的自?然明白,那地方就是靠海吃海,万一龙王爷发怒,一年的辛苦便会化为?炮灰。“这事儿我之前听大嫂说过,今年天气不好,沿海好些?地方都受了灾。朝廷还?派了大臣去赈灾,说是花了不少银子。”
“呸!”杨氏提起?这茬就生气,“就我们?那清水村,受灾的就有几十户,严重点的家里成了绝户,轻一点了也是房屋尽毁。上头说要派银子下来,可真真到?咱们?手里的只剩一点米汤!原本还?没死的,现在倒好,饿死一片!”杨氏语调昂扬,激动时眼里泛出泪花。
二奶奶大惊,如果没记错的话,圣上前些?日?子还?犒赏了去赈灾的大臣。五弟那时就去过,因着别人升了官,他还?老大不乐意,说那些?人是瞎猫见到?了死耗子,捡着篓子了。
“好妹妹,话可不能乱说。”二奶奶警惕起?来,“我听着镇灾大臣还?领了赏的,说闽州的事儿办的不错。”
“我娘没说谎!村里的大壮哥哥家里都死绝了,我们?出来时亲眼见着,他就是活生生饿死的。”杨氏拧了一下她胳膊,“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又转头眼神诚恳的盯着二奶奶,“我们?从闽州千里迢迢而来,一路风尘仆仆,险些?饿死、累死在路上,又怎么是为?了变个谎话。”
严树打开状纸,密密麻麻的是村民的签名,有些?不识字的就按了个手印。“夫人,赈灾银两被贪官贪墨。清水村、上杨村、陵铺村三村仅仅只在一天领过赈灾粮食,且分量未足。家中未屯粮者?,饿死无数。官官相护,上告无门?!”
“姐姐啊,若不是树儿有个举人身份,县里老爷不敢拿他如何,我们?一家也要被困在清水活活饿死。”原来赈灾的银子并未波及清水村,偏偏又是在海边的渔村,伤亡惨重,正是需要粮食补给?的时候,却家家户户只领到?了一小?袋稻米。
家中没有屯粮的或是家里人口?众多的都没挨过去,起?初还?有村民一起?抗议,写?了这份状纸。没曾想村长县老爷都被买通,不但没有帮着出头或是开仓济粮,反而加派人手看住村子,不让任何人进出。无辜的百姓只能坐吃山空,苦等等不到?接济。
严树是今年的举人,在县老爷哪有点名声。又是个好苗子,指不定明年会试一飞冲天,县老爷还?指着他将来照看,就暗地里托人给?他们?一家送了点干粮。并反复嘱咐,这次的事是京城有大人??动的手脚,我等蜉蝣能明哲保身就是万幸。
可县老爷算错了卦,严树既是举人便是读过圣贤书的,带着一份读书人的清高,见不得肮脏事。他不仅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反而借着与县老爷的那么点关系,使?了点小?计谋骗过守卫,带着村民的状纸一路躲躲藏藏,从千里外的闽州走到?京城来。
二奶奶手微微颤抖,她识的字不多,上面写?的也是一知半解。但这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一个个鲜红的手掌印却是做不得假。“夫人,状纸上是我清水村未死在台风里的一百二十人签字画押,我从闽州出来时,已死了大半。”严树红着眼睛,死死地咬住嘴唇,已有血丝冒出。“如今我出门?已有两月余,不知村里是否还?有生口?。”
他兀的跪下,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此刻却变得不再重要。“人命可畏,那些?贪官污吏视人命如草芥,无法无天!官官相护,你遮我掩,明明是祸端,到?了京城却成了喜事。夫人,我拿着这一纸状书不敢报官,生怕官老爷就是上头的人。无奈下才找到?夫人,只求能为?村民讨个说法!”他深深的弯腰,磕的地上砰砰作响。
杨氏和严月也跟着跪下,嘶哑着喊道求夫人帮忙,给?村民讨个说法。
二奶奶将他们?扶起?,“我不过是个深闺妇人,朝堂上的事一概不知。”严树的眼神黯淡,原来又是一场无功而返么?
“不过,清水村是我老家,我也理应帮衬一把。这样吧,我回去同大嫂商量一下,她年轻时同大哥一同打天下,京中的地位也高上许多。”二奶奶想了想,觉着这事儿自?个儿一人定无法完成,还?是和大嫂说道一声为?好。
“如此就麻烦夫人了。”严树弯腰作揖。“你们?暂且在武国公府先住下,吃顿好的,再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好生睡一觉。一有消息我便会通知你们?。”二奶奶喊来丫鬟将杨氏和严月引到?偏殿安歇下来。
“树儿,你是外男。今日?我让你进了内院本就与理不符,现在万万没有在住在内院的道理。只能委屈你暂住在前院的客房了。”二奶奶拍拍手招呼小?厮前来带着严树去了前院。
自?己则稍稍收拾妥当,快步去了福寿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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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着状纸了,确有百来个人的签字画押,不似作假。”二奶奶急切的补充,“大嫂,你看他们?是我的亲戚,又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要不帮她们?一把?”
“事情尚不能分辨真假,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能做到?只手遮天的,定不是普通人。”老太太年轻时跟着老武国公混迹官场,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想的也就宽泛些?。敢动静这么大的贪墨,没点身份地位的人还?真没这个本事。
“那这事儿我们?不管了?”二奶奶还?想着能不能有回旋之地,虽她也明白世?上肮脏邋遢之处不胜枚举,真要一个个都管也是痴人说梦,但涉及到?自?己的家乡,总归还?是带了份私情。
老太太放下杯子,凝视着二奶奶。“不,这事儿我们?要管,不过不是这么管法。等五弟下朝了,你把严树喊来,我们?从长商议。”
老太太自?不会是因为?同情心才决定帮严树一把,在她看来这事儿是个机会。武国公府今年来除开宋芳苓的婚事,在京城搅不起?什么水花,一年不一年。若真有朝廷重臣贪墨,武国公府把这摊水弄混,趁乱也可占些?便宜,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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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贤觉着自?己时来运转了,他一下朝回到?府里就被大嫂喊去福寿阁,见着一个寡瘦的青年跪在席中,还?以为?大嫂罚个下人需要他旁观。正觉着无聊,没想到?却给?他带来了惊喜。
他对郭斛没个好印象,觉得此人过于钻研,专喜巴结权贵,以前也巴结过自?己,可一看武国公府近年没落,就再不登门?造访。
他和郭斛的梁子就是那时结下的,本想着这小?人风光不了几日?,不曾想被他踩了狗屎运,一路高升。前不久去闽州赈灾,回来摇身一变成了尚书,更是用鼻子看人。好在老天有眼,这次让他抓着小?辫子了不是?
老太太询问了几个问题,又翻看状纸不似有假。“五弟,你看如何?”宋贤摸了把胡须,“为?人臣子,替君分忧。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是要上报圣上。”
老太太摇摇头,“五弟,此事还?需慎重。能呼风唤雨者?,在京中地位未必在你之下。还?是需小?心行?事,莫成了他人的盘中??。”宋贤一向自?大,但老太太对他有养育之恩,说的话还?是会听上三分。
“我倒有一计,圣上在宫中,你若把人引进去,太过打眼。但若是圣上自?己遇到?的,不仅不会怀疑是否有人做局,更是把我们?摘出去了。待事成后,严家小?子莫忘了武国公府的好就成。”
严树头附在地上,连声说道大恩定不相忘。老太太才满意的点头,轻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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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新四十三年,帝围场狩猎,偶遇一青年男子。男子跪地不起?,手捧状书,声泪俱下。帝不顾众人劝阻,阅之震怒。随即返宫,下令彻查,时任户部尚书郭斛锒铛入狱,一时间人人自?危。熟不知,一场大戏刚刚开锣。
作者有话要说:垂死梦中惊坐起,今天还是要更新~
明天来波肥的,就酱~